卷六


◎宿孽焦孝廉妻金氏,門有算命瞽者過,召而試之,瞽者爲言往事甚驗,乃贈以錢米而去。是夜,金氏腹中有人語曰:“我師父去矣,我借娘子腹中且住幾日。”

金家疑是樟柳神,問是靈哥兒否?曰:“我非靈哥,乃靈姐也,師父命我居汝腹中爲祟,吓取财帛。”言畢,即撚其腸,痛不可忍。焦乃百計尋覓前瞽者,數日後遇諸塗,擁而至家,許除患後謝以百金,瞽者允諾。呼曰:“三姑速出。”如是者再,内應曰:“三姑不出矣,餘前生姓張,爲某家妾。被其妻某淩虐死。某轉生爲金氏,我之所以投身師父爲樟柳神者,正爲報此仇故也。今既入其腹中。

不取其命不出。“瞽者大驚,曰:”此乃宿孽,我不能救。“遂逃去。焦懸符拜鬥,終于無益。每一醫至,腹中人曰:”此庸醫也,藥亦無益,且聽入口。“或曰:”此良醫也,藥恐治我,便扼其喉,藥吐而後巳。“又曰:”汝等軟求我尚可,若用法律治我,我先食其心肺。“嗣後每聞招僧延巫,金氏便如萬刃刺心,滾地哀叫,且曰:”汝受我如此煎熬,而不肯自尋一死,何看性命太重耶?“焦故南昌彭文勤公門士,彭聞之,欲入奏,誅瞽者。焦不欲聲揚,求寝其事,而金氏竟以此斃矣。此乾隆四十六年夏間事。

◎江西某許畫山《青陽堂文集》中有《江西某傳》一篇,蓋近事也,故諱其名。傳曰:江西某,積惡兩世矣。成進士,家居需次,念所以自忏者,乃改行,期年而雙目盲。憤然曰:“吾積惡而第,積善而盲,是天之果不欲吾爲善也。不然,何天之福淫而禍善也。”卒爲惡如初。自是得醫而雙目豁然矣。某素以文字自雄者也,以瞽廢,及複明,故技畢作,終以爲某壽序坐蜚語棄市,時乾隆甲寅四月十一日。

鄧苑華雲:“某,江西之南豐人,許子曰:”當其第也,是禍之基也。及其瞽也,是福之堂也。天将以瞽薄其罰,某不悟,卒以兩目易其元。‘悲夫!書之以爲稔惡者戒。“

◎鬼妻索命浙江某邑令譚某,與妻不睦,因角口批其頰,妻憤而缢。三日後見形爲祟。

伺譚與妾卧,便揭其帳以冷風吹之,譚怒,請道士作法持咒,攝鬼于東廂,而以符封其門,加官印焉。鬼竟不至。無何,譚調繁缺,後任官到署,開廂房,鬼得出,遂附小婢身作崇,後任官呼鬼,詢悉其故,乃曰:“夫人與譚公有仇,與小婢無涉,何故相害。”鬼曰:“非敢害丫鬟,我特借附他身以便求公耳。”問何所求?曰:“送我到調任譚處去。”曰:“夫人何不自行?”曰:“我枉死之鬼,沿路有河神攔截,非公用印文開遞不可。”并求簽兩差押送,問差何人,曰:“陳貴、滕盛。”二人者,皆已故役也。後任官如其言,焚批文送之。一日,譚某方在寝室晚飯,其妾忽仆地,太呼曰:“汝太無良,汝逼我死,乃禁我于東廂受餓,我今已歸來,不與汝幹休。”自此,其署中日夜不安。譚不得已,再請道士作法,加符用印封之本縣獄中。鬼臨去,曰:“汝太喪心,前封我于東廂,猶是房舍,今我何罪而置我于獄乎?我有以報汝矣。”未逾月,獄中有重犯自缢死,譚因此被劾罷官。大懼,誓将削發爲僧,雲遊天下。同寅官有相資助其衣缽者,未及行,暴病卒。

◎富貴舊家費炳文曰:吾閩近年稱富貴舊家者,首推安溪李氏、永春黃氏,而不知其先代積德之報,非偶然也。安溪李文貞公之祖,遠商江南,罄其赀本佐官賬饑,又借官庫繼之。事畢,委員同其回家取銀歸庫,其實家無餘資,正躊躇到家如何措置,乃其嫂于數日前園中鋤菜,已先獲窖藏,遂得立還官镪。今百餘年來,科甲不絕,筮仕者接踵于途也。又如黃鏡塘之祖黃公,常在永春販布經營,适值州中大饑,公将所帶資本呈官助賬,行将空手回家矣。主人觀其罄本施舍,必非負心之人,自請将布賒公販回。其時一路饑民搶劫奪食,喧傳黃公罄本賬濟,貨非已資,群相約誓,縱其來往不劫,而他商一概斷絕。販歸,一人賈盈三倍,輾轉數次之間,遂成巨富,以子貴得二品诰封。天之報施善人不爽如此。一貴、一富,豈無因哉!

◎廖王太夫人吾鄉廖氏,以陰德發祥,前錄已詳述之。近廖钰夫尚書由京旋裏,過浦城,與家大人坐談之頃,複述其祖母王太夫人者,本貧家女,歸吾祖,随任台灣,飽曆風濤之險。時時以濟物爲心,家居,每訓子侄以莫作自了漢。後餘表兄鄭蘇年師每述此語以授門徒,謂出自王太夫人之遺訓也。平日嘗謂家人曰:“汝等怕雷,而我獨怕風。”衆皆莫喻其故,然每遇非常大風,太夫人必齋肅長跪庭中,口喃喃若有所祝。即深夜寒宵,亦必披衣肅跪,默祝不辍,直至風息始起。家人有竊聽之者,似雲侬家内外親串,現在并無求利求名浮江泛海者,而在江海舟中因風驚恐死生呼吸者,天下定不乏其人,願風神及早息怒,以全人命雲雲。事後問之,亦不言其所以然。蓋行之數十年如一日焉。家大人聞之,肅然曰:“此真聖賢立達同人饑溺由已之公心,不謂于女流中得之。漆室魯女之憂,不是過矣。”不再傳而以科第起家,簪绂輔世,宜哉!

◎林敬堂述三事同裏馮某,少年浮薄,贅于曹氏。曹家固豪富,聚戚屬中遊惰者數人,奉呂仙乩,乩詞俚鄙,多出于馮某之作僞。曹本市井人,不辨也,有事必從祈請,爲所颠到者屢矣。會曹之表侄薛某以初夏患少陰症,禱于乩,某臆其時疫也,予以攻破之劑,一服而斃。後某夜歸,有自後呼其名者,則薛也。驚号幾失魄。是夜,即夢薛來曰:“爾以兒戲殺人,予得請于神矣。”自是覺精神消減,逾年遂以痨疾死。某之将斃也,夢二鬼差持簽來拘之,乘間逸去,差曰:“今即爾恕,某日不可饒矣。”及期,又夢前鬼差持煉來鎖其頸。驚醒,述其事于家人,至夜而逝矣。又明經吳某,工刀筆,健訟,常串通胥吏與爲表裏,闾裏稍有不謹事,即從而訛詐焉,必遂所欲而後已。雖其至親,畏之如虎也。會某之所厚涉訟事,某爲之謀主,官偵知之,拘至案通詳,拟暫革。時程梓庭制府方痛懲刁訟,即易詳文中暫革爲斥革,某素吃洋煙,以不耐訊鞫之苦,斃府獄中。聞者快之。又,甲辰夏仲,餘自都門南旋至台兒莊,阻水,乃買舟由運河歸。路經天妃間,因憶數年前何松亭同年(承元)所述惠濟祠犬魚骨之異,入廟訪之,果見魚肋骨廣約四尺,長約二丈餘。壁間有顧見亭河帥碑,記數年前巡河至河流入海處,風潮大作,有巨魚擱于淺,其目已失,血淚盈眶。高四丈餘,長十八丈餘。土人以其阻隘不動也,群登其脊,脊有朱書“此爲鳏魚,一千四百年矣,以傷生過多,”下文字不可辨。因争取其肉數千斤回,而一肋則河帥命藏而貯于此。夫鳏魚,蠢然耳,猶遭神譴。天道好生殘忍者,亦知所戒欤。

◎陳霁庭述二事福州有張姓者,佐幕有年,而家奉三官齋甚謹。于道光辛醜十月,應霞浦令董公錢谷之聘,挈眷同行。于十四日到飛鹚渡,船家以當官差,必欲攬載多人而後開船。是日,行人适少,遂欲延至次夜方開,而船中客呶呶不己,不得已于二鼓後開船。約行二十餘裏,暴風大作,蓋十五日爲水官神誕,是夜即三官暴。水手鹹請于舵主曰:“風勢甚猛,須落半蓬否?”舵主曰:“我本不開船,而渠等必欲行,若不将全船覆在海中,亦不見我舵工手段。”言未已,忽蓬桅随風而折,此桅若折于左,則船必随左而傾。折于右,則亦随右而覆。乃獨望後壓倒,适擊舵主之首而腦裂矣。于是船以無桅而亂旋,舟中人齊聲喊救,倏又一陣風,船随浪起,屹然不動,視之,則已擱在沙坡之上。至次晨,另換船而渡焉。又,福州南台有某姓嫠婦,以放債爲業,朝放暮收,既不憚其煩,而悍惡特甚,人無能短其分毫者。撻婢尤酷,每至血流肉綻。惟膝前一子,心甚不以爲然,而無如何。

然于欠戶之實無力措還者,每竊其券而焚之。于其撻婢時,亦多方調護之,而其母略無悛志。竟有債戶以年老被迫自經者,婢有立死于捶楚之下者,且欲抛其屍于江,其子力谏,私買棺以葬焉。家業頗充,遂爲其子援例入監,于道光己亥科應試入場,甫進頭門搜檢時,即見其婢遙以一手揮之使出,以一手指二門内,則見被迫自缢之老者在焉。遂即攜考籃而出。凡場中遇鬼,鮮不死者,而彼竟幸而免,殆亦其平日居心有足留以示勸者欤?

◎鬼訛詐杭州孫某,伉俪甚笃,妻病不起,抑郁無聊。道光二十四年夏,赴友人家小酌,散已夜半,手執火枝,獨行歸去。中途忽發一噤,貿貿然,歸抵家後,家人見其神色改常,問之不語,所執火枝尚餘寸許。時著單衫二件,其手漸縮,似欲藏火枝于袖内者。忽而口作女音雲:“我母女二人同行,見汝從對面至,攜女急避,汝不但不讓,且舉足将我女踐斃,特跟汝歸家索命。”家人知其中邪,以正言責之,曰:“陰陽阻隔,汝能見人,人不能見汝,無心之過,豈能償命。”鬼複大鬧雲:“我隻知一命還一命,不知其他。”孫某即時栽倒,口沫流出,不省人事。正惶遽間,而孫某亡妻之魂附于孫某之體,當即立起雲:“我适聞此事,特來解紛。”随向女鬼雲:“陰陽一理,不知者不罪,汝女不過受傷,亦并不死,依我勸解。酒食銀錢唯爾所欲。否則,我先往城隍處喊告,治爾訛詐之罪。”因令家人即用黃紙寫明原委,至城隍廟中焚化。女鬼頓然氣沮,哀求息事,乃命焚紙錠數千,并備羹飯送出大門,而孫某醒矣。問之,茫然無知,大病一月而愈。

此事孫某每逢人曆曆言之,聞之使人伉俪之情油然而生。

◎虐婢報仁和顧某,本世家子,娶某氏。禦下嚴,待婢尤虐。一日,失栗子數枚,疑婢竊食,詢之不承,加以捶楚,婢畏痛,匿于床下。某氏令一媪用木棍戳之,匍匐而出。複令張口視之,婢甫開口,遽以花剪斷其舌,絕而複蘇,然巳不能飲食,越日斃命。婢系賣絕,向無母家人往來,埋之而已。不數月,某氏遂病,以手自批兩頰,見婢來索命,不令飲食,困苦萬狀。顧某笃于伉俪,代爲婉求,并許以功德超度,婢似首肯。逾時,又雲:“主人如此,我亦願遵命,不料我已告準,不能自主。”且雲某氏在母家曾殺一婢,無人知者。今二罪俱發。必無生理。頃之,又雲“老爺來矣,身穿藍袍至廚房與竈神會話,竈神穿黑袍。”老爺者,顧某之父生前業鹽捐有頂帶也。先是,伊三叔父逝世,柩尚在家,婢又雲:“三老爺出來,要見老爺,因與竈神會話,白衣人不便相見。”無何,顧某之父知其事無可挽回,太息而去。某氏遂死。越日,用木棍之媪亦死,想于證必須到案,且加功之罪亦無可逃也。此道光二十四年事。

◎茶司報恩仁和汪姓,世業鹽,家道殷實。一日,爲子完姻,親朋鹹集。三鼓,客散閉門。主人持燈赴各處照看火燭,至二廳廂房,闾門凳中悉索有聲,移而視之,有人藏焉。燭之,則茶司也(杭俗,有紅白事,皆用茶廂四人爲一副,器具畢備,并賣酒也)。其人惶急無地,家人皆雲縛而守之,俟明日送官,究治以儆将來。

汪君曰:“不可,渠不過爲貧故,偶爾小見,送官則終身不可爲人。”其人叩頭而已,默無一言。汪君又曰:“若天明放汝回去,衆目共睹,亦難以見人。我給汝大錢千文以救汝窮,将來斷不可複蹈故轍。事可一不可再,且未必人人如我也。”

其人感泣自誓,汪君即給錢令歸,且囑家人毋漏言。數年後,所娶之婦生子,冬日樓居,以銅火爐烘焙小孩之物,不料火多銅化,燒穿樓闆,落于廳屋,一家睡熟,絕無知者。前所放之茶司在别姓家筵散而歸,路經汪宅,見大門未閉,并無一人,亦無燈火,不解所由。大呼管門之人詢之,則茫然不知何以忘卻關鎖也。

茶司雲:“夜已深矣,恐有小人藏匿。”即以所持燈籠偕往各處查看,至二廳,見地上炭火一堆甚旺,仰而視之,樓闆猶紅,乃大聲疾呼,舉家驚起,急救滅之。

汪君細問原委,不禁驚歎,管門人之忘卻關門,茶司之适經是路,殆有鬼神,否則不先不後能如是之巧合耶?一念之善,一事之厚,福及一家,擴而充之,道在是矣。

◎借軀托生某甲素封,放債私質,頗事刻剝。年六十餘,妻妾既喪,僅一幼子,病亟瀕死。漏三下,有人持镪贖物,怒其夤夜剝啄,人曰:“迨天明,吾物不得返,虧折數缗錢,吾故羅雀掘鼠以副限期。”某甲怃然,念兒死,焉用多金,悔剝算籍沒之病民也,明日悉舉各家所質田産衣物召而給之,債券亦焚去。兒既死,夜半猶撫屍飲泣,突見一人排闼而入,識素負欠者,謂某曰:“勿悲,此讨債者,債償自死,念爾無後,吾蒙焚券高義,請爲爾子以奉餘年。”忽不見,兒竟漸蘇,病旋愈。訪之某家,某乃是夜死,知借軀托生也。此福建南平諸生姚格亭(學信)

所言。籲!結怨施恩,皆人自作,一念之悔,遂使已絕之嗣複續。讨債兒去,還債兒來,即在一身。借因結果,善惡之報捷于影響如此。

◎打銀匠近日,浦城文童紛紛赴建甯郡城應試,凡府縣試以第一名錄送者,院試必準入庠,故人人家中皆望得案首。忽學中門鬥報到第一名系達聰,餘不識其人,知其堂叔玉圃郎中麟與家大人同年相好,餘因詢此人文藝果可爲一邑之冠否?客曰:“不過一寒儒耳,且其父現業打銀,并非讀書種子也。”又一客忽曰:“渠之打銀,非猶夫人之打銀也。浦中打銀,無不以銅鉛雜銀者,惟渠數十年從無此弊,婦女皆信之。”家大人聞而瞿然曰:“有是哉,義利之辨如此,此子早應冠軍矣。”

此士大夫之所難,而偏得之執技末流,能無表之以勵俗哉。達聰之父名允鍾,其侄達子邦雲。

◎羅某江州羅某,有子五六歲,從乳妪過河幹,爲狗所駭,誤堕于河。妪慌窘,呼救,有某甲見而恻然,遂投江内汨沒水底救起,幸無恙,而某甲以是中寒,不久死。甲鳏而無子,親族爲殓,妪往痛哭,如喪所,夫羅某富而鄙,不以爲德,以兒失一帽上綴銀羅漢,頗值微資,疑甲竊去,晨夕詈妪,及于甲。一日,忽起,罵曰:“我一時恻隐,舍命救爾子,轉以我爲盜耶?我家雖無儋石儲,不若爾富翁視一錢如車輪大,得一銀羅漢便将老婆舌頭舐人口中去也。”呵呵拍笑不止,逾時始蘇。有問羅某銀羅漢系何人所饋,慚沮不語而已。

◎火葬杭俗嘗有不葬其親,親死,以火焚之,收其骨置于缶而埋之。相傳太倉王二尹(耘)署諸暨令,因公在武林,夜暮城閉,泊舟候潮門外。時明月如水,清露未下,登岸獨自散步,見有夫婦相持痛哭,旁有一叟慰藉之曰:“江幹有瑜珈會,且去索杯酒作樂。”答曰:“烈火之慘即在明朝,念之戰栗,複何心飲酒耶?”

因詢之,叟與夫婦忽不見。視其側,有三棺暴露于道。次日進城,谒上憲,出見二棺架火焚已燼。因乞諸上司嚴禁火葬之俗,惜政雖慈而令不行也。

◎欺淩孤寡朱蕉圃曰:無錫庠生鄒(夢蘭),年少能文,有名場屋。兄孝廉(夢桂)早卒,不禮于嫂,欺淩孤侄,家産多半侵漁。一夕,夢兄持魚骨示之,曰:“汝所爲不道,将以哽死。”覺而惡之,一切魚屬戒不入口。無何,耿學政按臨常州,耳中隐聞鄒夢蘭欺淩孤寡七字,偵之,無一人,又非夢也。因廉得其事,褫衿重杖,檄有司追返其産。夢蘭乃忿懑而死。徐西擅才(泗芹)爲餘言。

◎公門陰德淳安幕中紹與周沙舟言:其族人在杭州旅館,忽夢見二隸持票來喚,一系錢唐縣添差,私訝令與素交,不解何事,竟弗稍徇情面。添差協解,身不自主,芒芒随去。見黃沙蔽天,耳畔轟轟如禦大風,途中所見城市,皆非平生經過。抵一大署,門額楚江王府,隸另交人看守轅門号舍。心知已死,無可奈何,亦姑聽之。

良久,同十餘人并進,堂上一官,亦時世裝侍從森嚴,勢甚赫奕。唱名,押跪墀下,吏抱紅黑文卷,用算盤互相乘除,似稽生前善惡功過。堂高墀遠,官吏言語不聞,但分别輪回六道,押付地獄高聲傳語,心正惴惴,忽傳上堂,觳觫匍匐而前。官霁顔曰:“汝免追佃欠,脫累多人,應延壽一紀,增注食祿。”命卒速送回陽,卒即挾其疾行。黃沙迷,目難開,逾時似被空中抛擲,豁如夢醒,乃知死已三日,仆人報家,親丁未到,故未殓耳。其免追佃欠,蓋在嘉興縣幕司度支辨抄案,抽減各佃戶欠冊,免其株累,俗言公門中好修行,信哉!

◎婦女少出門凡婦女之喜應酬者,每易招尤悔,而當官眷屬,尤宜慎之。家大人與長沙陶文毅公同年至交,而同官吳下四年之久,内眷并無往來。手修滄浪亭舊迹,亭館麗都,傾城士女往觀,而藩署内眷從未一踏其地,吳人至今能道之。憶聞徐星伯述楚南一笑談,每舉以爲戒雲:長沙丁令死,善化安令之夫人,欲往慰丁之夫人。

安晨出,令其仆備夫人肩輿,詣一官署。阍者肅客人,則見絲繡盈門,夫人惶然。

及登堂,則有補服者迓客,堂以上無不補服者,群見夫人素服,疑且駭。夫人見群客非素服,亦疑且駭。遇一年長者,卒然問爲誰,厲聲答曰:“我現任臬司之媽也。”聞其言不遜,愈失措,因别問主靈何在,群不解其音,以靈爲人,意其問主人也,應曰:“坐堂上者即是。”夫人趨而就見,大愕,一堂嘩然。有本府夫人,忽悟其事,急前止曰:“客殆将唁長沙丁夫人者耶?此非是,宜急行。”

曳之出,蓋是日爲觀察太夫人壽辰,各官内眷多往祝。安夫人出門,仆與輿夫謂必爲祝壽出也,遂直造觀察之署,司阍亦謂必爲祝壽來也,遂請客直上其堂。夫人慚且怒,出道署,登與大哭而歸。安令爲重杖輿夫而逐其仆,而楚人已至今傳爲笑柄矣。

◎處州城隍吳縣諸生金月江(升),病中似若被人控官,有二役押至一公廨,立墀下候質。見顯者上坐審谳,堂宇深邃,吏役出擁,音語不甚明析。儀門外先枷十餘人,多三四五品頂帶,中有素識者,傳進各訊供語,随遣出。忽又傳處州府進,即見一藍頂蟒服者低谒案前,顯者拍案,怒褫其衣頂跪地,旋有數吏上前執抱文牍數百卷,持秤權之,朗聲具報四兩五錢,上下争辨,顯者色少霁。複有一吏取一牍僅五六頁,另權之,秤錘。即堕地,重若不勝。顯者遽出座扶起,親具衣冠送至檐下間庑間,先已喧呼吏卒迎送處州城隍去。月江惴惴,立至良久,見有男女十餘輩,仿佛相識,俱不能憶姓名,敲仆殆遍,缧绁而出,二役促令月江歸,從此病漸愈。月餘後,聞處州太守楊公(成龍)已逝,有妾撫屍而哭,額上忽發白光,沖幕而去。計月江夢冥司訊問之時,即太守屍放白光之候也。

◎鬼擄掠有惡丐死于路,附近居民因其生前索詐未遂,慮爲祟,乃舍冥資其側,地方報官,守屍候驗。守者夜見數人對屍羨曰:“好暴發财。”主呵之,若弗聞,擄掠冥資,作鬼嘯而去。此丐所得冥镪,實由生前索詐而來,貨悖而入,亦悖而出,宜乎旋遭擄掠也。嘗聞父老言:裏有鄙夫某,刻薄成家,居積累萬。于城隍廟見大算盤,标題人有千算,天隻一算,楹帖有刻薄成家,難保兒孫久享。心惕然動,詢一鄰叟何以别善惡,叟曰:“吾之快意,人之不堪,吾所利益,人所難忍,皆吾之爲惡也。善更條目紛繁,巨細不等,惟以帝君陰骘文奉持力行,誠實無僞,不稍退悔,自絕爲惡之萌,不待去其惡也。”某由是矜孤恤寡,貧窮親故賴其舉火者數十家,遇事寬厚從善,如登向之切齒者,莫不感激,子孫繼興,至今爲裏中巨族雲。

◎一念之差丁虎臣上舍(廷珍)言:枞陽殷孝廉(翼)。未第時,其家每值元旦必向黃公山祀黃侍中。一歲,廟祝謂其先德曰:“汝來欲蔔長公子科名乎?吾夜夢侍中填榜,長公子已列名旁,批雲殷翼以紅線系蛋,暫停一科。今秋當不得第也。”

其先德歸,怪問孝廉,孝廉自述前歲館于某家,其主人婦孀居,與殷約,俟得間,當以紅線系雞卵食汝,以是爲期,越日果然。殷初甚喜,轉念以爲不可,遂逃歸。

一念之差,孰知冥冥中已詳記之,使非轉念,豈不自棄青袍乎?可知神道亦終與人以爲善也。

◎劉武生新陽武生劉某,素豪橫,乾隆四十三年,學使按臨至玉峰,劉率武童十數人騎射于教場。崇明千戶某罷職家居,攜其徒至,是日亦于教場走馬,劉與争道,先策馬而馳,千戶自後縱送,劉怒呼衆摔之下,共鞭之。千戶被創,負痛歸邸,無何病殁。越數月,劉之友人孫元複者,亦武庠也,病中見二卒至,雲從令喚君錄供,遂掖之前行。入新邑城隍廟,詣舒嘯堂前,見達官南面而坐者三,潛問二座何官?曰:“東西昆新兩司,中則從令也。”孫進,跪于階,令曰:“今者訊某千戶控劉某事,憶吾宰新時,汝祖爲供招吏,業托生他所,權呼汝代之。”遂命逮劉某人,令指案間積卷,襯窟沉踉唬骸按巳十餘牒,皆汝罪狀,且勿問,第問汝與千戶何仇而重毆之?”劉支吾,不肯承,令命火鐵燒極熾,刺其唇,劉不勝楚,遂服辜。孫從旁錄其供焉。令顧二司曰:“律應充邊,即此足矣。”乃散,孫随邑司留廟中,而劉某倏于是夕寒熱交戰,唇突生疔,數日勢益沈。家人爲迎城隍司像于堂,隆禮以禱,孫恍惚随司至其家,役衆從之。時孫不知已之入冥也,見所陳設訝曰:“何故以牲半餐。”少頃,一道人拜祝案頭,愈驚疑,遽外走,俄見衆卒以繩拽劉某,雜沓而出,乃遣孫還。“即驚醒,淡月臨窗,孤燈斜,依然身在床蓐也。當孫之暈迷也,家人聞其谵語,俱不解。至是,神清,備言之。遣人詢劉,果得疾,于某日禱神,甫竟而死矣。惟從令不省爲何神,質諸故老,知雍正八年曾有從公者作新邑宰,而孫之祖爲其供招吏雲。

◎王四嘉定沙岡橋王四耕者,偶于楊公墓側獲金一枚,計直十兩許。初疑爲銅,遍示人,人多诳之,複問銷銀匠,匠曰:“金色黃,此帶黑,銷之則真僞可辨也。”

王許之,匠私竊其半,而以半銷之,加以汞,色如真金。王貨于識者,其人曰:“此與汞同煉,其價當少減于真金。”以錢四貫易之。王故貧,無端獲此,喜甚。

數日而疸發肱,幾不起,罄其所獲乃愈。噫!無妄之福,即其禍欤?

◎王喜嘉定匪人王喜,罹徒罪,遇赦歸,卒不悛。乾隆辛卯春,有販菰者虧其本,欲自經,主人憐之,更與之貨,使牟利焉,以補其不足。販者載至嘉城,易錢六貫,反家,由祁裏之龍德橋宿焉。喜竊之,販者仰天而呼,泣數行下,曰:“天乎?餘之命蹇一至此乎?”歸家,仍自經。月餘,喜盜犬,爲豢犬者所毆,尋斃,家人收瘗焉。越三年,有黑犬突至喜墳,且躍且吠,以足抓泥,發其棺,齒骨至碎,委諸水而去。疑即向之販者托以雪其冤也。

◎悔過有錢某者,自言于近村作離婚書,以室中無幾也,陳硯于地而布紙于股以書之。歸後,股微痛,審視之,隐隐見指痕,色青紫。少焉,沈痛不可忍,因悟離婚者之爲祟也。悔之,馳至某家,绐取其書而毀焉,痛遂息。

◎廚役索命蘇州富翁某,性兇暴,妾生一子,愛護甚至。娶媳時,演劇宴客者累月,偶怒一廚子,以足踢傷其小腹,是夕,歸而自缢。家惟一母,畏其勢焰,不敢較。

後其子成婚未逾月,忽見廚子立床前,驚痫以死,今姑諱其名雲。

◎鳥報寶山李某,居殷家弄,性好狹斜。地瀕海,繞宅種竹,以捍潮患,群鳥巢其間。某方數歲,即作火槍以斃鳥,後遂畜馬置罘,日與兵爲伍,從事于獵。鳥之被其虐者,不下數萬。迨年五十餘,晨起,忽以雙手掩額,呼曰:“啄甚痛。”

未幾,又掩其頸。又未幾,而掩其肩背。後遍體交掩,旋作呵呀聲,手足攣拘類鳥将死狀。數日而殂。

◎犬報嘉定南翔鎮民蔡六,自浦東來居白鶴寺,前以屠狗爲業。乾隆末年春薄暮,屠一犬,盛于缸,以水鼓氣去毛。而犬頭忽豎起,盡力咬臂,遂委于地,呼痛不已。或以棒格之,齒堅如鑄,不可起,至死而後釋。越數年,裏之岡南有曹升元者,亦常屠狗。一日,狗于盆中猝躍高尺許,咬升元項,潰爛,二三月,晝夜叫号,乃斃。

◎林梅友述二事長樂某村,有某姓童子赴鄰鄉讨取麥種者,手一籃貯錢而走。途次,被無賴子攫去,追奪不及,哭而返。将至家,不敢入門,近舍婦人聞聲出視,詢其故,童告以母性嚴,歸告必遭重責。且家貧,無從再辦此錢,婦問籴麥需錢幾何?曰:“六百文。”婦憫之,解箧中所積女紅餘資給之,童謝去。時在旁見者唯鄰妪耳。

妪素與婦有微隙,見此童年約十四五歲,姿容頗端正,伺婦夫返,陰以少婦美童互相愛悅,他日防其涉私等構之。夫怨讪婦,婦莫辦其誣,夜自經死。某童聞婦死之涉已也,亦投溪以殉。顧遠近無有知其冤者。未幾,晝大雷雨,鄰妪震死,背有朱書“害人男女二命”六字,鄉鄰始知婦與童子之禍皆此妪所誣扌勾也。其冤乃白。

長樂濱海地有某姓農人,因海漲,田舍漂沒,遂挈其婦投寡姊家。姊家稍裕,給與園地十餘畝種植過日。鄰有傭工者,與漸熟,時來佐某力作事。久之,結爲兄弟,來往若一家。會某染瘧纏綿,苦延醫路遠,傭代出求截瘧藥草投之,尋卒,婦與姊固不知其毒害也。逾時,傭托人向姊關說,将處其室而購其園。姊見弟死無子,婦罔依,亦姑聽之。一日,忽有丹喙綠腳鳥自空下攫墜傭氈帽,旋用喙直喙其腦,立斃。鄰人有知某死巅末者,鹹謂此鳥蓋報冤雲。壺井某氏又聘婦爲妻,鳥又至,日在庭中上下飛鳴。某慮蹈傭故轍,生悔心,不得已乘其飛鳴時,以己系明娶,非同謀占。既孤魂無依,當令婦歲時緻祭,幸勿相仇之意向鳥祝之,鳥倏不見。

◎敬師吾邑有木匠陳姓者,素樸誠,以小藝積有薄資。年四十餘,始授室,生子七,延師課讀。陳以自非讀書人,于上學日一見師面即他去,非有事不敢入也。師頗好客,某故敬師因及客,每伺師有客到,即命家人治酒食,備極豐潔。去市頗遠,每親提竹籃往市,如是者數十年弗衰。厥後孫曾同時與小試者十六人,邑侯爲武進楊(清翰),循吏也,每獎譽之,拔前茅者四五人,一時以爲盛事。翁沒時年八十餘,四代同堂,子孫登賢書者二人,入泮者五人,現與試者尚有十餘人,家亦小康。人皆以爲敬師之報雲。

◎一生不破口吾鄉有封翁某,素謹厚,出身微賤,不能自給,雜傭作中糊口而已。然翁雖非文人學士者流,而言動雅饬,回異同侪。吾鄉執賤役者,出口穢罵,人率以爲常,翁一生獨無破口,有聞人穢罵人者,辄掩耳卻走,蓋數十年如一日。晚年始有室,甚以不讀書爲恥,生子一,幼即送入義塾,求塾師先以敦禮義尚廉恥爲訓。

沒時年八十餘,尚及見其子成進士、入翰林也。特以出身微賤,姑隐其名雲。

◎請雷叔父灌雲公述其同居某者,年七十矣,子早卒,僅遺一媳一孫,孫素忤逆,某鍾愛之。稍長授室,無何而孫媳亦亡,某素豪飲,一日自外醉歸,渴而呼茶,孫故聞之不至。且隔房叱曰:“爾欲人事爾耶?其如爾之子亡矣,且爾孫媳爲爾刻責而殁,爾又何揚氣之爲?”某間之忿極,因焚香當天,跪訴曰:“某若有不孝于祖父,應獲此不孝報,某何敢怨某。若無不孝之事,雷而有靈,請立殛此孫,某不惜也。”言方已,大雨如注,電光閃然,霹靂自空下,孫懼,面失色,誓改前愆,匿母懷求救。其母代爲懇于翁,翁念似續之故,且以其孫知懼,怒稍緩,複禱天求免,而雷聲漸息。此道光二十四年五月事。天雷,神物也,無端可請之使來,又可禱之使去,抑亦真誠之所感耶?向使其孫怙惡不悛?其被殛必矣。及其悔罪,亦即赦之,皇天誅惡,不加悔罪之人,睹此而益信矣。

◎婢報冤同邑陳海門孝廉(學澗)言:其鄉友林姓者,文筆甚優,未弱冠即已遊庠,鹹以遠大期之。家有一婢。年十四,偶因過犯督責,邂逅緻死,不勝懊悔。此後秋闱,每至頭門,辄望見此婢在場中以手招之者,懼不敢入,遂以一衿終其身。

當親爲人言之,以爲不索命已屬萬幸矣。

◎高恒猷述二事吾閩漳平貢生其者,家素裕,患童試遇雨之苦,因而辍業,遂捐資置産。每學使至,搭棚于考院之前以備風雨。道光丙戍生子某,有夙慧,十一歲入泮。漳平某姓,自前明至今,無發科者,某特爲子擇師,延餘至家,日夕講貫。餘複爲談因果事,述吾閩林氏捐修西湖書院奎閣,科甲不絕。又鄭雅川孝廉(德啓)倡修西關武廟,鄉闱獲隽。時西湖奎閣正待重葺,武廟經費尚須擴充,某心豔其事,囑餘緻書于西湖董事陳,武廟董事鄭,代爲申禱,許以父子同中,共捐三百金修葺。次年,某即舉己亥鄉榜;又次年,其子舉庚子鄉榜。陳、鄭遂屢移書某家父子,催還前願,至再至三,靳而不與,竟似有意負盟者。壬寅,漳平出蛟,舉家淹浸水中,某年未四十,其子年未弱冠,皆死于水。聞者爲之咋舌雲。又閩邑洋嶼貢生林某,富甲其鄉,鄉人有鸠資建奎閣者至林家,林母出應曰:“吾家但知供奉财神土地,子孫不曾讀書,何知有文昌帝君也。”有耆宿鄭姓者,笑語之曰:“爾家生财藉财神,将來保家須藉帝君也。”林母不悟,其子複從而附和之。後林生數子,長與四皆流蕩失業,無以自存。二三亦目不識了,鄉人無不知其前事,遂群不齒之。林某遽悒郁死,家産爲戚某所侵殆盡。

◎平陽二事浙江平陽縣村民某,夫婦二人素行善事,中年無子,禱于神,甫得一男。其婦未産之先一月,村民以事須出外,留洋銀十元付婦,以備生産之用,婦藏之櫥中。次月,婦娠得男,延穩婆收生,穩婆向婦乞一舊衣爲謝。婦曰:“我不能下床,汝自向櫥中取一領去。”穩婆開櫥,适見銀,遂暗竊其五而去。次日,其夫歸,檢銀失其半,婦知爲穩婆所偷。第三日,穩婆以洗兒來,向之索銀不承,遂至口角。穩婆懷恨暗以小針插入兒發際,兒啼哭不休,既而奄奄一息,婦憤極而缢,幸鄰婦急救而蘇。是日,天氣晴明,忽陰雲四合。雷電交作,則穩婆某跪于門外,手執洋銀五元、針一枚自首,餘實竊某洋銀,不應将針刺入兒囟門,今拔之可活也。言方已,竟擊斃戶外矣。于是喧傳其事,達縣署,并據地鄰報縣收埋。

時知縣事者,爲浦城劉寶樹(鍾琪,)三十年前家大人掌教時舊徒也。此道光二十四年夏間事。是冬,寶樹引退歸裏,因得聞其詳雲。寶樹又雲:平陽縣内有某氏,兄弟二人,家頗饒裕而妯娌不睦。妯有子而娌尚未育,年屆四旬,懷孕,忽喪所天。妯恐娌生男而分其産也,乃謀諸收生婆某曰:“若女則緻生之,若男可緻死之。願以洋銀十二元爲謝資。”及産,則男也,收生婆某于斷臍時,将手指掐入兒臍中,立斃。産婦痛兒之不育,遂自經。因謀産而頃刻殺二命,雖假收生婆之手,實則某妯殺之也。越日晚,雷電交作,收生婆某與某妯同時被雷擊。天以二命償二命,天之報施不爽如此。然則平陽之收生婆甚可畏哉。此二十四年七月十四日事也。

◎劉家隐德劉士可封翁,即寶樹之高祖也,樂善好施,每隐其事而不欲令人知。嘗于歲暮遣誠實家仆周曆僻巷中,探訪人家有無急迫不可解之事,适某甲負某乙金,甲謀諸婦,欲賣妻以償。婦抱幼子,終夜泣甚哀。仆婦以告。翌晚,封三十金使仆僞叩其戶而以金擲其戶閥中。某甲啓戶,見金,而仆已遠去。由是夫妻仍得團聚,于償債外尚多十餘金以謀生。雲生平所爲,大率類是。後其子爽齋(廷杆)、箬村(廷梧)兄弟相繼登賢書,箬村聊捷成進士,擢刑部郎。孫雪堂由進士入詞垣,慧生、雲光又相繼登賢書,爲浦城甲族雲。又,其子澹庵明經(源遠)亦以濟困扶危爲務,每于歲暮将通年租谷所入之金,内有零件,不計多寡輕重,别置一盤,俟臘月廿三夜祀竈,将所存之金默禱諸神,以明周恤貧乏之意。祀竈畢,分作百餘包,每包二三兩不等,用紙封固,察看往來行人有窘迫無以卒歲者,将包暗擲戶外。拾者見金,有執而問者,恒答以不知此事。行之二十餘年,遂至阖邑周知。

蓋恪守士可翁之家教。今寶樹以孝廉曆宰浙東西,方興未有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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