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士收棄女四明袁道濟,家貧乏赀,不赴秋闱。七月望前,猶在家。有戚友贈以三金,勸之往,乃行。路遇一棄嬰,莫肯收養,啼饑垂斃。袁恻然,即以三金托豆腐店夫婦善撫之。至省,同鄉友憎其貧,不納。獨舊識一僧,勉強留之。僧夜夢各府城隍齊集,以鄉試冊呈文昌帝君,内有被黜者,尚須查補。甯波城隍禀曰:“袁生救人心切是可中。”帝君命召至,見其寒陋,曰:“此子貌寝奈何?”城隍禀曰:“易耳,可以判官須貸之。”僧寤,駭甚。次早,正欲告袁,及相晤,見其向本無須,一夕間忽兩腮萌動,笑吃吃不止。袁問故,僧具言之,與袁所夢合,互相驚歎。後榜發,果中式。又沔陽王沔,家赤貧,遇考試,辄賣蔔于市。妻張氏性慈善,鄰有生女欲溺者,強抱養之,如是者再。乾隆甲寅春,同鄉某生夢神告曰:“今科本省解元是育嬰。”醒以爲異,及揭曉,領解者乃王ピ也。某生細詢ピ,乃恍然于神示之不爽雲。
◎溺女棄嬰惡報莫譚,饒州人,家計頗裕。年四十,妻已生五子。因粗識字,學星命之術。
凡本家以及近鄰生女時,即邀查其八字,女命不佳者,俱勸人溺之,人信其言而溺死其女者已不少。無何,而已之五子連夭其四,存者亦瞎目。未幾,莫旋死于痨,絕而複蘇,哭告家人曰:“适奉拘至陰司,冥王大怒,曰:”古無命學,亦無義敗掃祿之說。自漢唐時,因外國請和親而難于辭絕,故托是說以塞其求,各命書中已論及。爾全不識,乃敢妄言,況此女即使将來果敗,亦是注定者,縱能溺死一女,又要生出一女。故凡算女命者,但當以好字應之,免其遭嫌難嫁,才合天理。豈可我于簿上放生,爾于口中判死乎!姑押回陽,廣傳此說,庶世人鹹知改過,或可略減罪孽也。“徐柏舫曰:”此餘近年眼見之事。“
徐柏舫又曰:“乾隆四十年乙未,長沙農民米上西晨出,見道旁置一小籮,内貯女嬰,并布一匹、銀十兩,附生年月日一紙。此蓋勢必難留,作此曲全之術,令遇者或收回撫養,或送入育嬰堂,俱可。讵料米竟沈女于河,取銀布以歸。未過百日,爲震雷擊死。”籲!殺人取财,有不上幹天怒者乎。
◎陳宗洛桃源縣秀才陳宗洛,秉性慈善,家極貧。其鄉舊有育嬰堂,因缺資久廢,陳欲募修,就裏中勸捐。有一守财虜,不特靳于解囊,且對陳謾罵,曰:“一介酸儒,殊不量力。我等之錢,豈是铳打來者,肯與若修五髒廟乎?”陳氣忿而歸,對家人曰:“愧吾之志不能行于一鄉,願一家之中妻妾子女及弟侄等體吾志而行之。”皆應曰:“謹受教。”陳曰:“自吾父派下男女,世世子孫,共守今日之誓。”凡得人遺棄之女,必收付有乳者養之。若有乳者懷中已滿,不得已付無乳者,以蜜餅飼之(蜜餅養成者,已七名,且體氣充實,非若俗說欠乳者多孱弱雲)。
至周二三歲時,有貧乏而忠厚者,或願取作童養之婦,聽之,隻要将本姓上加一字曰陳某氏,蓋欲如陳氏所出。約此女長成,仍要分乳不育之女,是以綿綿滋蔓,救活甚多。陳舉行時,年三十六,前年九十壽誕,子孫富貴雙全。所稱陳某氏者,都如親戚,稱觞膝下。已有一百七十六名。陳對客大笑曰:“古雲爲善最樂,不信然乎?人情愛拜幹兒女,能如寒家所稱之陳某氏否。惜當時罵我者已死三十餘年,欲拜謝其激成之恩,不可得矣。”客曰:“前罵君者自系謹守之家,未知今其後人尚能保其富否?”陳曰:“說他可憐,此人五十外,三子盡夭,疾病、死亡、訟事、盜賊接踵而至,家财耗散,貧乏不能自存。某年,餘館于綠蘿山,因與同鄉乞爲館僮。餘亦不念舊惡,憐而收之,卒之不甘爲人下,至十月而去,後竟沿門覓食。”客曰:“倘當時反謾罵之意,轉爲樂善之心,後雖貧乏,君亦必謀所以全之。”陳曰:“不然,夫富者,天之所以助人爲善,倘此人樂善,天必不奪其富,又奚待餘全之?”客曰:“非君,見不及此,願長持此說,勉人法陳君之貧而富,無若罵陳者之富而貧也。”
◎章開元南豐武舉章開元,嘉慶二十五年以騎射課徒。三月十九日,試期,赴教場,爲徒發馬,用力太猛,仆地。衆扶返寓,呻吟床蓐,見一吏執朱票銀铛而負梃者,突前曳之。方倉皇無措,忽身後一人挽而呼曰:“勿爾,此人奉行《敬信錄》、持《觀音經》甚虔。嘉慶二十三年,曾于《敬信錄》内摘出易犯者數條,抄寫十餘本,給人解說,且許心願刊印。若仍短命,何以勸善。”役曰:“奉上官命,安知其餘。”曳如前,而挽者益力。役釋手,怒甚,以梃掠章足而去。宛轉呼痛,莫辨晨昏。甫交睫,役又來曳,身後人複挽而争。心念挽者何人,得無神明垂救乎?回顧,則或左或右,不可見。役既去,謂章曰:“渠雖去,明日系廿八卯期,必又至,汝其殆矣。吾指汝,到南海求救于大士。”章慮蹒跚難行,曰:“但合掌端坐,誠心念南無阿彌陀佛及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寶号,倘睹可好者,切勿動心。”章如教,覺身如風律,飄空而起。未幾,見深巷當泸者,并佳麗,争來勾引,冥情弗顧,則又無所見。而奔濤接天,海立眼前矣。海上有島,往來皆道路,了了可辨。章伏岸傍,宣佛号良久。見兩三白發叟攜一人下山,貌肖己。
身後人謂曰:“此汝魂也,速禮菩薩叩謝。”忽前役又至,梃章足而去。身後人曰:“汝勿悸,今蒙菩薩赦宥矣。盍遊陰府,遍觀善惡兩邊。”遂導至一所,見尤數瘋癱乞丐及人面獸身者,内有數人,爲章所熟識。又至一廳,中多鶴發翁媪,握念珠跌坐。逡巡間,倏至大宅,堂上皆貴官,冠帶尊嚴,階下披枷帶鎖,剖心拔舌備諸慘刑。最後一舍,有童男女環走,身後人言:“此爲善,此爲惡。此爲無善無惡,此爲罪大惡極。汝今歸去,當堅持前念,自修以訓人,毋怠厥志。”
章唯唯,頓覺奔波神疲,蘧然而蘇,身仍在床,一燈如粟,鄰雞喔喔矣。天明,即披衣步門外,足疾頓失,同舍鹹驚異。不日而精神如舊,然終不悟挽而救者爲何神也?
◎萊蕪令萊蕪令素有能聲,而地方積疲已久,治之過驟。一日,因征糧激變,幾成大獄。上憲檄委鄰封新泰某令往查辦,某令即單騎前往彈壓。鄉民持械,蜂擁而前。
某令獨立牛車上,剀切勸谕,衆始知其爲鄰縣某父母也。數語解紛,輿情帖然,其事遂解。未幾,萊蕪令擢任去,旋以貪墨敗。新泰令,即今浙中梁楚香中丞也。
◎馬翁濟甯州屬有馬翁者。年少不得志,曾混迹綠林中,後乃改行,教子讀書。子且貴矣,翁福壽兼備,裏中人皆謂天之報施不可知。一日,請乩,問科名,并問及馬翁之子何以顯貴。乩大書“窗前白镪,籠裏紅裙”八字,皆不解其故。有黠者,徑述乩語以問翁。翁固藹然長者,微哂曰:“此非人所知,我實告汝,汝勿笑也。我少年流落四方,爲群盜裹脅同行,偶至一家,有婦人哭甚哀,我隔窗問之,婦大驚,我曰:”我來問汝疾苦,無他意。‘婦曰:“吾夫爲某豪家佃戶,積欠若幹金,無力繳償,今欲以妾身抵欠緩追,以是哭耳。’我乃就群盜所存贓内提銀若幹,置其窗外,呼而與之,彼亦終不知銀所自來也。又鄉裏中有巨室,爲富不仁者,群盜直入其室,仆婦皆遁去,帏中有一弱女子,裸體,不得出。盜曰:”俟搜贓畢再摟而取之可耳。‘時群盜方搜括衣物,我乘間以被蒙此女,令伏于雞籠下,自執火立其上,招揮群盜席卷衣物。移時,有盜問女所在,我曰早逃去矣。俟群盜全出,我乃逸,女幸而免。乩語殆指是欤。“觀此,則何人不可爲善,亦何地不可爲善乎。
◎地師得夢六合某氏,父爲縣令。延地師仰思忠者蔔窀穸。尋得一吉地,方點穴間,雨驟至,遂下山,約俟天晴再往。是夜,地師夢一老人問曰:“今日之地佳乎?”
曰:“佳。”曰:“此地切勿與此人,此人生前爲考官時,賣三舉子,當有陰禍。
若葬此穴,當榮其子孫,非天意也。“明日,問六合尹林克正曰:”某大令居官何如?“林曰:”聞其先爲教谕,後選此官,不久即卒。但傳其爲考官時大通關節,得賄甚多,鄉評以是少之。“思忠惕然,因托故辭歸。越二三年,遇其鄉人,問某大令葬否?其人曰:某大令家因與勢豪争墳緻死,官事牽纏,家業凋落,至今尚未歸土雲。
◎匿銀喪命道光辛醜夏,河決祥符口,城内外皆成澤國,田廬、男婦漂沒者不可數計。
大府發銀赈濟,使某丞任其事。某領銀四萬。先将二萬匿于家,以二萬駕舟往。
時遍地皆水,由城堞上登舟,忽遇暴風舟覆,救者得某丞屍,失其左腿,銀則盡數撈出。核之領數,僅得其半,其事遂上聞。大吏委員察其寓中,則二萬銀在焉。
時吾鄉葉小庚先生(申芗)守河南,與某丞有舊,凡在長江大河因公身沒者,例得恤典,某丞之子求葉代請于大府。既入省垣,稔知其颠末,乃歎曰:“此孔門所謂以身發财也,死已晚矣。”此事聞之小庚之子旭昌,蓋目睹其事,巳雲某丞李姓也。
◎侮師新安汪某者,天資穎異,過目成誦,八歲能文。但自恃其才,侮慢師長。一日呵欠,口中忽跳出一物,形如人,指汪曰:“汝本狀元,因侮慢師長,陰司已削去,吾亦不随汝矣。”言訖不見。次日翻卷,不識一字,窮餓終其身。
◎湖州鈕氏湖州鈕氏,世有隐德,樹槐封翁(之瑜)壽逾八旬,樂善不倦,裏中義舉,無不竭力首倡,累代施衣施棺,放生戒殺,各善事不勝枚舉。其曾孫平齋儀部(芳治)始中辛酉進士,平齋之弟詣津(芳題)、赓雲(芳圖),先後登賢書。
晴岚明經(芳鼎)精歧黃術,貧不能醫者,恒不吝重赀合藥濟之。邑文廟傾圮,獨自承修,積德樂善,克承先志。其子松泉(福保)遂以戊戍得大魁,屢典文衡,昆季輩甲午榜同捷者二人,己亥榜同捷者三人。松泉之子(承筠)又于癸卯登賢書矣。或又傳其先世有爲藩署幕友者,遇鄉民巨案,株連千餘人,隐爲裁減卷冊,消弭全活無算,至今雲扔繁衍,甲于浙西,鹹謂食報由此雲。松泉當得大魁時嘗語人曰:“豈吾之學問足以緻此哉?乃阿爹所爲之事發覺耳。”遠報在兒孫,諒哉。
◎肅甯令餘于甲辰春應禮部試闱前,以制義質馮景亭(桂芬)先生,因受業焉。景亭師言:日内新到一大令孫公,渠有一大因果,不可不記。因爲餘述曰:孫蘭臯(翹江),貴州黃平州人,乙未進士,癸卯十二月選授直隸肅甯縣,于二十日履任視篆。甫三日,睹一白衣女子相随不離。晚即暈仆于地,久之始蘇。時各幕友聞之,群趨入視,孫泣而言曰:“是殆夙業也。女子爲阜城人,許聘某家,因患痞腹大,婿家疑孕辭婚。女故烈,遂自經。女父母訟于官,餘前生姓黃,亦爲肅甯令,以腹豎竟斷爲失節。貞魂含冤,相尋五十餘年矣。”幕友勸孫訴諸城隍神,孫作牒焚諸城隍。後于二十七日夜,又暈仆如前,蓋女鬼自被牒後,訴諸府,城隍攝孫生魂對質。神亦爲孫排解,言孫過出無心,前世做官甚好,今世事親頗孝,不犯淫戒,未便索命。且查祿籍,官至四品,今将可得官祿全行削抵,姑準改教以奉雙親餘年。女鬼不得已而允。孫醒後,即促幕友作改教文書,幕友遷延未作,鬼知之,來促孫自作。禀禀成後,又以驿中壓滞未發,鬼強孫同往河間府。守河間者,爲熊虛谷(守謙),江西新建人,丙戍進士。孫晤熊,以情告,熊曰:“渠不過欲表揚名節,我輩雖不能聞諸朝廷,然爲之作傳表碣,亦可傳諸不朽,以此勸之,或可解釋。君甫到任,何必遽行改教。”孫商之鬼,鬼不允,曰:“汝仍戀此一官,是不遵神判,于今仍索汝命。”即授以黃帶,迫其自經。孫即作自缢狀,衆人婉勸始止,而孫公頂發已揪去一绺,黃帶亦現在,人皆見之。鬼曰:“若不速改教,仍索汝命。”孫因偕熊同見鬼,鬼附孫體,稱熊爲大人,熊複面爲勸解,鬼曰:“雖爲無心之過,若非神斷,豈肯饒他。請問大人,此案若陽律,失入應得何罪?豈止改教而已乎。”熊詢其何以稱大人,鬼曰:“大人他日當開府,惟武備須留心耳。”并有一鬼詩,語甚俚,熊不得已,遂爲轉詳改教。
孫在署,檢得乾隆五十一年一案,與此恰符,官果姓黃,署中有老吏能詳之。附錄禀稿雲:敬禀者,江前世亦爲肅甯令,有良家女子,誤拟以失節,緻伊抱不白之冤。茲伊冤魂特來纏擾,口稱系北直人,已請命于上下神祗,必不使江複作此官。去歲十二月二十三日夜,江與伊對質于城隍神前,蒙神擲冊示江雲:查江生平,稍知盡孝,頗不犯淫,注江教授終身,準免饑寒之苦而已。嗟乎!誤在前生,孽随隔世,雖已當場出醜,并非今生之愆。牧民者慎之哉!現在合眼即見一白衣女子,或笑或罵,以手按江,便自不能言語。若許以不官此地,形影即消。伏乞大老爺迅賜委員往攝肅篆,江實不敢回署,恐有性命之虞。江家貧親老,如蒙大老爺即日代江出詳改教職,俾得稍遂仰事俯畜之愁,感且不朽。并祈将此段罪案發刊示衆,庶幾慰彼冤魂,恩同再造。大老爺将來位至開府,最宜留心武備。江在下風,敢布腹心,不勝惶悚待命之至。肅甯縣知縣孫翹江謹禀。又一禀雲:哭禀者,江昨夜二更後神情恍惚,眼能睜而口不能言,倏見冤女以手提江頂發而言曰:“好了你,好了你,你不在此爲官,我又何多求。”江随詢其姓氏,并示以大老爺之意,要與你詳達上台。題請旌表,以慰貞魂,而爲天下後世之聽訟不慎者戒。冤女搖首雲:“我事迹早已明白,無勞熊大人如此費心。且我之來意,并非求名也。”江又許以誦經超度,女又雲:“我非求和者也,你前生以不明不白之事誤我,我今亦以不明不白之事誤爾。”言畢,怒目相向,實在可怕。須臾而退,曰:“我去矣。”江此番情願改教,求升鬥之祿以奉親,伏乞大老爺格外成全,不必饬江回任,恐此後神氣愦亂,辦公錯謬,雖逃陰誅,又遭陽譴,反辜負大老爺一片培植慈心也。江到任數日,一切倉庫錢糧詞訟均未經手,統祈俯鑒。
讀書二十年,奔馳七千裏,上有父母,下有妻子,痛哉!餘謂此段公案,衆目共見,衆口喧傳,可戒而兼可勸。一以見谳獄之不慎,雖隔世而無可解之冤。一以見小孝之感神,雖夙孽而亦可從末減也。
◎彭孝廉餘于甲辰會試後,往谒彭詠莪京兆。适其族弟名蘊炜者亦在座,則新科會試者也。京兆告餘曰:“去年吾鄉鄉試,餘弟寓中有鬻其女以償債者,餘弟爲之恻然,因竭資助之,其事得寝。詢其祖,則秀才也。後榜發,餘弟遂中式第四名,人以爲救急之報也。”
◎閻作梁文闱中遇鬼索命之事,往往有之,然多見于鄉場,而會場則鮮有之。甲辰會試,餘于二場坐西阙字号。十一日,同号皆聞鬼叫。十二日戍刻,忽聞有人缢死,蓋号字六十八号即阙字前一号也。次日,餘于辰刻即交卷,出闱,見西牆下擁擠多人,則其屍正由牆頭吊出,而尚未詳其所以缢死之由。後于三場遇吳碩夫(駿昌),則即二場同在号字号内者,據雲,其人爲閻作梁,甘肅人,年五十三歲,自入本号後,嗟歎之聲不絕,并自言聯奎何必苦苦尋我,豈竟不能緩至場後雲雲。
次日,則神色慘沮。薄暮,向号軍雲:“我不久即死,你速請都老爺來。”話甫畢,即奔至巷末廁舍中。将帶向頸上一套,登時氣絕。同号者見其題紙上書一詩雲:“迢迢萬裏爲何因,隻爲高堂有老親。寄語三江諸舊友,休将戲笑認爲真。
款雲:一塘楊聯奎未定草。又見其卷上寫四語雲:刀筆殺人者三,雞奸緻死者一,此即經文,請大人正法。又聞此人系慣放重債者,罪惡多端,一死不足以蔽辜。
而天必死之于耳目昭彰之地,籲!可畏矣。
◎黃琴農述三事永福黃琴農(義)爲餘言,其祖海濤封翁系莘田先生之猶子,随同懷兄心庵邑侯在江西高安縣署料理,一毫不苟。心庵引疾回閩,封翁将所挾餘銀購東茶奉兄,其友愛如此。嘗制一大袖布袍,飯後即出,沿街檢拾殘字,日以爲常。污穢中有字,尤必細檢回家,親自洗滌。常撿有銀物、錢票等件,仍以易錢雇人幫撿。
值李方伯(赓芸)莅閩,呈請嚴禁靴鞋中貼寫字迹,大蒙嘉獎。自江西歸時,年方五十,無日不以惜字爲事。壽至八十二而終,蓋三十餘年如一日也。未幾,其子養九公由舉人大挑一等改教職,壽亦至七十餘。兩孫均遊庠,一即琴農。餘延在家授讀,所述如此。琴農又言,福州惜字社最多,而緣此獲報者,指不勝屈。
其尤速效者,如介石社之首事林星航(錫赓),家甚貧,每質物雇人撿拾字紙,并力邀同志鸠集工赀,每日以收得百斤爲率。不及數,必于次二三日力補足之。
行之僅三四年,而星航即于癸卯科登鄉薦,甲辰科連登進士。方入鄉闱時,有某友知其失館貧困,爲之指引爲某生捉刀,因号軍阻礙不果,冥冥中若有主之者。
同社内如楊姓、吳姓、方姓,亦先後隽雲。琴農又曰:吾閩永福縣文廟久破損,道光戊子,阖邑捐修,甚崇麗。報部後,邑令加級,董事之子弟多入庠者。壬辰、癸已、乙未、三科,連中進士三人,二黃姓、一林姓,武舉一榜,共中三人,蓋吾邑從無此盛事。又餘嘗随宦連城學署,親見該邑鼎新文廟,辛已鄉榜中至六人。
道光初,蒙賜聖協時中匾額。有童姓者,獨力精制金匾懸挂,即于乙酉科得拔貢生。可知敬聖者一人獲吉,即阖邑亦與有榮。嘗見有力之家,每于淫祀野廟,無不勉力捐修,爲求福計。獨至義舉當爲之事,推诿不前,其子孫不振,宜欲求一衿而不可得也。
◎蔡遇龍湖州蔡君遇龍,壯歲遊幕遠方,與東人春司馬極相投契。未幾,司馬卒于官。
司馬系旗籍,家于京師,眷口俱未随任,身後仆從星散,柩不得歸。君獨毅然身任,不憚數千裏,送其柩回京師。晚年,家小裕,性好施濟,開一米肆,盡以其錢米貸給鄉人,而不取息。有鄉民負君錢數十千,一日,君偶至其家,鄉人喜容可掬,曰:“今歲豐收,家有餘谷,可先償君十餘石矣。”坐未定,忽有鄉豪數人亦來取債者,将其家所有藏谷傾筐倒箧而去,鄉民舉家号兆。君恻然淚下,即将自己帳簿勾去,并将己家所收租米周給之,觀者皆爲感涕。其行事大率如此。
後壽至七十有六,其次子瀛升已登庚子科鄉薦矣。
◎楊光祿述三事楊雲椒先生喜言科場果報事。嘗告餘曰:乾隆癸醜間,陝西一舉子應禮部試,于号舍遇鬼,遂發狂疾。衆掖出歸寓,鬼亦随至,自以首觸壁,皮骨皆破。避至外城,鬼又随之,乃手書“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八字,付其友,以刃自刺死。
又曰:安徽宿松令朱某分校江南鄉闱,得一卷,拟首薦。夜夢神人謂曰“此人不可中”,手書一“淫”字示之。次日忘卻,以卷呈主司。初加獎賞,後忽抹“險阻”二字,朱請曰:“中卷有此二字者甚多,似不應抹。”即命朱洗去,及洗而墨迹漬透數層矣,竟被擯。又曰:漢陽諸生蔡某,少有文名,後值試期,不肯進場,其友诘之,蔡曰:“吾少時讀書,某鄰有好女,每浴時常隙而窺之,自是每入場雙目辄朦然罔見,出則如舊。”遂坎凜終其身。
◎闵鶴亭父子桂林闵逢源(三江),耆儒也,工屬文而好行善事。乾隆年間,城中時疫大作,闵故知醫,率一老仆,負藥囊,比戶診視,令仆調藥,遍飲之,所全活甚衆。
未幾,其次子鶴亭(錫爵)以供事軍機處得官,其孫鶴雛(光弼)旋登丁酉鄉薦。
相傳翁鄉試時,曾兩次拟元。初次主司得卷甚喜,傳觀畢,置帳頂間,後遍覓不得。或傳主司閱此卷時,辄見大黑影在前,遂置之,蓋其家有經紀牛牙者。翁遽令辍業,而合家誓不食牛犬。行之數十年,今鶴雛又以大挑得外翰矣。家大人守荊州時,闵鶴亭方爲磨盤洲巡檢,值荊江秋漲甚急,鶴亭悉力堵禦,工無可施,傍徨四顧,見有禹王廟,遂往默禱。四壁頹然,僅存古鍾一座,遍镌梵字。鶴亭命丁役舁鎮水口,自據鍾紐,呼曰:“數萬生靈,惟神庇佑。工若不就,當以身殉。”祝畢,即下橋抛石,而堤遂成。時有從堤下過者。偶以碎磚擊鍾,鍾大吼,其人遽病,禱之乃愈。由是牲牢報賽無虛日。家大人初莅任,巡堤見鍾,诘之,始知其由。及巡撫桂林,鶴亭猶健在,爲親縷舊事,付鶴雛記之。
◎洪山橋王菽蘭(道徵)曰:吾郡西關外之洪山橋與南門外之大橋。其長相埒,皆千萬人來往所必由者。某年洪山橋爲水所圮,衆議修建,有某甲列其戚某紳,及同人姓名,往各當事衙署題捐,得若幹金,日夕爲狹斜之遊,銷耗殆盡,而久無興工之期。事發,官欲窮治其事。時鳌峰山長某與官相善,某甲托紳求援于山長,爲之緩頰,其事乃解。聞此舉凡十六人,其後十四人皆絕嗣,惟某甲與紳各存一子。而紳子忽于去歲暴卒,某甲乃自誇曰:“是役也,惟餘可以對人耳。”數日後,某甲子亦竟痘殇。或疑紳爲人坦易可親,生平無他過惡,不應得報之烈如此。
而不知紳于其中,實有染指也。籲!亦可畏矣。
◎訟師惡報王菽蘭又曰:訟師未有得善報者,餘所目擊已三人矣。一爲某明經,少聰款穎,詩文字俱佳。中年乃弄刀筆,被其害者無以自明,禱之于神,因某案發,爲官所治,瘐死獄中。又一友自負能詩,一友自負工書,皆托業于此,未幾妻子俱亡,同以窮餓終。餘能詳其事而不忍舉其名也。
◎蜜浸家大人在浦城,作停葬、锢婢、厚殓三說以寓勸懲。沈蔭士師見而喜之,嘗謂恭辰曰:“此三篇文字,大聲疾呼,不但有益于浦城,偷俗頹風,到處有之,特浦城爲甚耳。然餘聞浦城溺女之風亦甚于他處。憶道光丙戍,公車報罷,南旋,至浙。同舟中有浦人,忘其姓氏,談次間,詢其家中眷口,雲有一子三女。因歡息曰:吾浦罕有二女之家,若餘之三女,同邑每托爲異事。蓋浦俗,嫁女必用蜜浸果品,以多爲貴,至少亦須數百瓶。此物無買處,必須家自配制,又極費事。
嫁期數月以前,即須備辦,殚日夜之勤,窮工極巧。天時人工,一不相湊,色味便差。婿家往往以蜜浸之精粗,蔔來婦之吉祥與否。貧寒之家,慮遣嫁之難,而舉女不敢多留者,半由于此。予婦行居次,生時,亦将溺之。适其母舅至,再三勸解,乃勉留之。因是感誓,生女雖多不棄雲。予告之曰:君舉于鄉,行詣即當爲一鄉之表率。今既育女不棄,足以勸慈。将來嫁女,務先捐此蜜浸之陋習,以塞禍胎,爲一鄉示效,則功德必非淺鮮也。其人聞之,頗以爲然。今不知此風尚仍舊否?“餘曰:”近日浦城溺女之風稍差,而蜜浸之習未革。“然餘長姻祝東岩大守本有不用蜜浸之議,餘伯姊即其家冢婦,近日嫁女于孟家,獨排衆議,不用蜜浸,省卻許多葛藤。近聞有嫁女之家,其家長亦立意不用,而婦女輩仍于背地偷送者,陋習之固結如此。今浦城大小宴集,以及新正款客,新賓登門,無不需此。而家大人但捧杯一拱,從未沾唇,蓋亦本無滋味之可耽也。大抵溺女之風起于吝财,而吝财之弊由于厚嫁,蜜浸特其一事。而作無益害有益,舉國趨之若驚,實不可解。且近聞有一新婦在家,因竭力配制蜜浸緻成痨疾者,是誠不可以已乎?
◎丁封翁吾郡丁封翁名(嵩)者,兄弟三人,(岱)居長,次翁,次(嶽)。岱治家,翁外經營,嶽在家讀書,兄弟和好無間言。岱生四子,嶽生五子,翁隻一子,甫四齡。岱一日謂兩弟曰:“食指漸繁,盍析産爲三,各覓生計乎?”翁曰:“吾家九世未分。爲世所稱,我輩不能勉法前人,已爲可愧。今兄四侄、弟五侄,我惟一子,不忍諸侄啬而我獨豐。若必分産,請析爲十。”兄從之。翁貿易湖廣,有索回外欠千金,岱與嶽所未知,翁如數出之。回家适大病,口不能言,但指銀與諸侄手作十字而逝。兄不忍利其有,盡歸翁婦。是夕,婦夢翁曰:“速出前銀。”
婦如言,仍析爲十,分之丁系白屋。未幾,翁之子弱冠即成進士,嗣科第不絕,今爲榕城世家矣。
◎婦人名節廖儀卿先生曰:凡作地方官,殺人不可枉。而有關婦人名節者,尤宜慎之。
餘爲江右監司時,某縣有本夫告其妻被殺,并述其妻将死之時,言與某有奸,拒之而被殺雲。夫有奸而何以拒之?曰:本夫在家也。既因本夫在家而拒之,至奄奄将斃之時,又安肯直言無隐?此其中情節,大有可疑。後其奸夫自缢身死,案亦議結。萬一此婦人守節被戕,即據本夫之言率定爰書,是此婦人不冤沈海底乎。
聞某縣令出詳之日,即病故開缺之日。餘嘗批駁,以明有王法,幽有鬼神雲。而豈知已爲鬼之所殛耶。
◎罪遣難逃儀卿先生又曰:在江右日,因督糧舟泊鄱陽湖,忽遇大風,餘坐船吹至灘上,餘船覆沒者百餘号。有前會昌縣某故令靈樞在船,眷屬同行。前一夕,舟人見蟒衣補服者往來船頭,歎息之聲不絕,是日,全家覆沒。柩浮至某地,人以爲櫃物也,見前标題銜名,乃返之。夫某令現形于舟人,而獨不見形于家屬,聞此令居官本有浮議,其亦自知罪譴之必不可逃欤。
◎林州牧林梅甫州牧(靖光)宰直隸定興時,将赴任所,距城二十裏之北河店,楊椒山先生墳茔在焉。林拜禱于墳下,雲:“惟公忠國愛民,某甫莅茲土,誓以兼愛立心,如有稍涉貪殘,惟神鑒之。地方公事,力有不逮之處,惟求神靈默助。”
适天晚,即宿公墳祠中,而迎接之吏役俱不知也。莅任未幾,有貢生某呈控伊鄰某雞奸其孫六歲幼童,血衣具在,該犯已聞風遠揚,貢生疊次喊禀援律請辦,四捕無蹤,及尋至鄰境,見一人貿貿然來,形迹可疑,诘之,即鄰某也,遂鎖拿抵縣。當堂直供不諱,林本欲開之,謂貢生曰:“汝孫現無恙,雞奸六歲幼孩,必無之事,汝孫将來或有成就,豈可污其終身。”貢生堅執不允,鄰某亦堅認不移。
不得已,據情詳解,旬日即正典刑。訊時,問其既逃,何以複返。據雲:行至某村,途遇一六十餘歲老人,身颀而長,青臉白須,呼其名曰:汝非某處人乎?吾特爲汝而來,幸勿隐也。乃以實告,老人曰:汝事幸未釀命,官司已息。汝家父母囑我傳信與汝,回家可勿慮也。不料甫入境,即被獲。察其所供形狀,即祠中所拜忠愍像也。立志爲好官者,其陰得神助如此。
◎何秀岩副榜嘉慶間,吾郡鹽商之好行其德者,首推薩露商農部,已于《前錄》詳之。茲閱王菽蘭《避暑錄》,中又得一人焉。其言曰:乾嘉間,吾鄉論孝友好施而品行端謹者,群稱閩縣何氏翁。翁名蔚然,字秀岩,生六歲而孤,母教之學。家貧無書,借人閱視,雪鈔露纂,右手胝而弗辍。作文無速藻,嘗與陳滋田太守同應郡縣試,有何通宵、陳達旦之目。乾隆乙酉,冠郡試藉諸生。是秋遂,舉解。嗣因食指繁,勉就鹽館,代館東承受商名。後遂獨任。奉母與兄極孝友,愛某甥,恣其所欲,折閱計萬金。恐撄母怒,默不敢較。幫務中雖值繁冗,夜必歸視母膳。
母年九十二卒,凡母所嗜物,皆不忍食。三兄皆早卒,撫從子慈笃備至。門多雜賓。三黨故舊,賴以衣食嫁娶喪葬者數十家。素不相識者,浼人求助,無不如其意。居城西,築西郊草堂,購書十萬卷,進郡中寒叮與諸子同硯席,飲食教誨之,多得科第以去者。歲大饑,則爲粥以食餓者,興工作以資民之無業者,所全活無數。西湖書院濱水易圮,翁三度葺之。他若壞城垣,修廟學,成橋梁,所費皆不赀,而樂爲之不倦。自奉如寒士,不買妾,不嗜酒,不耽博奕,并不營生産。
嘗語諸子曰:“吾本天仙化人,暫谪人間,忽而來,忽而去,不能爲子孫計也。”
年六十八,無疾而逝。子岐海(治運)孫肫邁(廣喜),相繼爲名孝廉。天之所以報善人者,遠矣。家大人曰:“薩何二家之好施,皆餘所目擊。薩以素封繼志,何以寒士起家,何尤爲其所難而詩書之澤較遠。今郡中何嘗無鹽商,而此風杳不可追,幫務、商情亦日趨而日下,此則可爲浩歎者矣。
◎纂書獲報王菽蘭曾受業于曼雲先伯,笃信師說,而安貧嗜學,尤能不愧薪傳。嘗語人曰:刊刻善書勸人,其積功最大,食報亦最速。餘年逾三十,尚未得男,因憶癸已歲與石君孺懷同梓有七曲原本文昌《孝經》離句闆,刷印不多。乃禱于文昌神前,願遞年印送一百部,求賜丈夫子,果于次年辛醜得男兆麟。又寒家向藏有先正詩文,零缣斷簡頗多,前年借此勸懲,緯以論說,撰成《消寒錄避暑鈔》二種。
甫梓行,而連夜夢中屢有巾冠數輩陸續來謝。尤異者,一夕蠓瞳中,見古貌偉軀、長須豐頰扶杖告餘曰:“吾,蓮花洞仙翁也。君所刻二書,足見留心風化,且所收著作多系零落遺稿,其用心尤見淳厚,但未經搜輯者尚複不少,幸終前志,無廢成功。君現在所輯《東越樵書》,其逸事美談尤足資文獻,可急付手民以傳于世。”餘以梓費未集辭。仙翁曰:“君畏難耳,吾當爲君籌之。”飄然辭去。未知後驗如何。但此夢甚異,記之以見拾殘補阙。薄有微功,其即能感動幽冥如此。
按此語頗聞于人,有竊曬其誕者,家大人曰:“此事可勸,此理亦不誣。昔人有言,收拾前人遺詩文者,如哺路棄之幼孩,瘗荒原之枯骨,其功甚大。吳人顧俠君撰《元詩選》各集成,夢古衣冠百十輩來謝,此事傳播藝林。菽蘭之志何以異是。俗流鮮見寡聞,又不樂道人善,所謂己則無禮,而反笑人何故行禮,此聖人所謂末如之何者也。”按餘續輯是錄,時家大人适爲先伯父曼雲公校編《秋竹齋詩存》,吉甫伯兄侍旁,多所參酌,每至夜分不倦。一夜,伯兄夢曼雲公來與家大人及伯兄叙謝。晨起,言之曆曆,家大人謂此偶然夢幻耳。曼雲公早世,惟伯兄尚及接音容,故精神所趨形于夢寐,非必真有靈感相通。餘竊讀曼雲公自序,一生心血半在此編,其屬望于家大人者甚切,乃遲至二十年始克酬其素願,則冥冥中之且慰且感,正非無因。謹附記之,俾後人之珍護遺文、闡揚舊德者知所勸焉。
◎江右劉氏陰德劉容軒封翁,江右新昌人,以孝廉舉于鄉,豁達有大度。村中有無賴子某者,素狡黠,不事正業。一日,遇翁于途,指罵欲毆。翁佯若弗聞,亟走避之。旁觀代爲不平,往白翁家。其家人洶洶,欲出。翁止之,曰:“無之,彼焉敢然者。”
家人鹹謂翁怯。不移時,有走告者曰:“無賴某撲地死矣。”先是,某與翁有小隙,适因與人賭博,負債累累,窘極,服毒而尋翁诟罵,冀以鬥毆緻死,賈禍翁家。翁不較,遂技窮,毒發而死。翁聞之,驚曰:“彼橫逆無端,而來使吾少與之争,禍立至矣。”人皆服翁雅量。生子七,孫曾蕃衍,不數世成幾百戶。科甲蟬聯,至今益盛。又其孫夔典封翁,亦好善樂施,見貧而鬻婦者,必解囊相助,以全夫婦。力或不足,雖稱貸無吝色。族中一大支僅存一丁,孤苦無以爲家,憫之,爲之娶婦。今已子孫衆多,其得以接續宗支者,夔典之力也。夫人蔡氏,亦能助夫爲善,恒典簪珥以濟貧。其子(拱宸)已于甲辰捷南宮,筮仕豫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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