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江南舉子江南近科卿試,有數舉子于寓樓連夜聞鄰居以婦女泣者,聲甚幽咽。視屋梁有穿漏處,一人疊幾上窺,見小樓中設靈座,孤燈熒熒,一缟衣婦年稚狀姣,以巾撮淚而哭。其人招衆畢登,高壁摩肩,塵土索索下,婦若覺之者,仰首長歎一聲,顔色慘變,吐舌三寸許,訝瘓淼潑鹩啊V诤Ь,堕若累棋,有破額傷股者,各驚悸,蒙頭而卧。翌日,訪其鄰,則室無居人。或言數月前有某氏婦,因夫死而自缢以殉者,衆皆懊喪,并以破傷不及終試事歸。此事潘壽生爲黃霁青先生所述,先生曰:“此婦生前節烈,死後猶凄戀故夫,光景何等可憐,乃聞聲而爲穴隙之間睹狀,而甚飛梭之擲,樂因哀感,懼以喜招。然則貞魂三寸之舌即謂之廣長說法可也。彼子衿佻達者,何不引以爲戒哉。”

◎梁國平廣東東安縣梁國平,一生忠厚正直,急人之難,多所矜全。殁後,見夢于其戚曹盈中者,謂蒙天監爲他省冥官,死生路隔,難忘故情,特來作别雲雲。曹醒,疑信參半。逾歲,又夢與國平晤叙,如平生歡。雲複荷上帝加恩,遷擢甘肅靖遠縣城隍,已于某月日赴任矣。曹問前任之神何以更替,國平言舊神亦系同省高州府信宜縣人,姓雷名鳴邦,新升甘肅都城隍,故我得膺是選。臨别作四詩爲贈,記其二雲:聰明正直始爲神,囑爾諸昆好敬親。從古吉門多衍慶,和平終屬一家春。處世須成大丈夫,無驕無谄是真儒。田園世守詩書業,耕讀人家澤自腴。詞雖淺近而義關勸勉,此嘉慶戍寅三月二十五日夜曹所記第二次夢也。

◎張氏子浙有張氏子,年少解音律,素行佻達。每值清明中元,婦女野祭夜哭時,辄窺伺竊聽。樂此不疲,意蓋希邪緣湊合也。後于七月望夜,乘月信步入曲巷,聞有哭聲達戶外,凄惋綿摯,知爲新孀。傾聽良久,魂蕩神怡,因其地去家近,亟返攜所吹箫至,則哭猶未已。乃當門負牆而立,鼓唇按指,覺烏烏聲入孔相應。

方快适間,忽若有從背後批其頰者,所吹箫堕地如裂,遽負痛抱首歸。氣續如縷,向其妻述先後所遇,曰:“吾平日以此爲樂,豈知今乃遘大苦耶?”視所批處,由紅腫而紫爛,不日竟以此殒。其妻每臨哭,必先觇戶外,見其無人乃發聲,惟恐有人竊聽似其夫者。顧不能守本,終喪而醮矣。

◎犯淫道光甲午湖南鄉試,有士子題一律于明遠樓下,雲:“千裏來觀上國光,卷中暗被火油傷。半生隻爲淫三婦,七屆誰憐貼五場。始信韶顔爲鬼域,悔從蓦地結鴛鴦。寄聲有志青雲士,莫道間花豔且香。”可爲淫人閨閣者下一針砭。時楊雪椒先生官湖南,爲予述之如此。

◎張南珍嘉善縣城隍廟神座傍分塑書役像,皆生前肖形所爲。有庫吏張南珍者,亦廁其間。一日,以事偕友人廟,有指像戲語曰:“爾尚未當差耶?”張曰:“老爺不見喚耳。”散後越日,張午倦伏枕,瞥見皂衣人來若促其趨公者。起随之行,至一衙署,穿石牌樓過池上平橋越廳事到後堂,不知爲何地也。伫立良久,皂衣人曰:“官升座矣。”則見短身白須藍袍短褂而頂戴者據案坐,旁一吏侍,張膝地叩頭,官問:“爾張某耶?爾謂我不喚爾當差,今來此何如?”張始悟爲城隍神以昨戲言故也。意頗惶窘,複叩頭稱願執役,但有心事未了,籲懇寬限。神诘其爲何,張以三柩尚未葬訴。神顔似不怿,曰:“爾年已七十三矣,此事不應早了耶?”張複以家寒無力訴。神旁顧吏捧巨冊進,略一展帙,遽色霁點首曰:“爾尚有一點好生之心,合多活十年,屆時來當差可也。”麾之出,遇故隸馬丹書者,謂之曰:“爾何不速歸耶?”拍其肩,遂醒,則僵卧已三晝夜,妻子環泣,以心頭尚溫,未即棺殓耳。張爲人和易,管庫日有蠹吏夥造僞串冒征事發,曾爲設法補苴,籲求當局多方開釋,卒免骈誅,得從未減,蓋其力也。神所雲一點好生之心,其謂是耶?

◎冥誅吳江舉人周某者,素無賴,陽施陰設噬人以填其欲壑者不知凡幾。某年冬,将爲入都計,邑令慮其生事,饋金勸駕可成行矣。未幾得瘋癫疾,縱飲歌哭,舉止改常,家人防閑之,久而漸懈。一日曉起,于屋後見浮屍。撈視,周也。頸上隐隐有紅縷,若刀劃然,究莫知其死狀若何。先一夕,有縣役于初昏時聞聽差傳呼聲,意邑署比較也,往返趨視,廳事寂然。及谛聽,則聲出自城隍廟。因赴廟,遇素識之術士于門,搖手止之,暗中共阚。見堂上燈火照曜,階下鬼影叢叢,神視事處分,茫昧不可辨。繼聞呼周某名,鬼卒抨一人前,琅擋殷耳。神拍案怒,遽命曳出斬之,覺陰風飒然拂面而過,冷沁毛骨,而堂上影響滅矣。駭異歸,比曉,聞其淹斃。先是,富家某姓正室死,有疑其妾緻斃者。周與某姓素無交誼,因是往吊,以危言驚其坐人。某姓惶懼,浼饋以塞其口,顧聲聞四播,從而觊觎者衆,被誣入官。及檢驗無故,事得白而家半破。又某氏婢死不明,周爲之強制其親屬,緻有銜忿自沉者。就此二事,其被冥誅也宜哉。

◎試卷毀名嘉慶丁卯浙江鄉試點名日,三場适值大雨,應試者渾身濡濕,挨擠踉跄,落後攙先,無複魚貫,而頭場尤甚。錢唐張某于人叢倒地,爲履齒踐踏以緻慘隕。

他如摩肩堕筐蹑腫遺履者,紛紛藉藉。黃霁青太守适應鄉試三場,因失履趺锒泥行,坐女字四十号。此舍先爲号軍堆積雜物,黃将考具暫置于右間之三十九号,出借同試之穿靴而備鞋者。再入号,則油簾坐褥,号軍已代爲安頓。呷茶偃卧剛息餘喘,聞呼三十九号者至矣。起視壁間字,方知越次,顧疲甚,倦于搬挪。且念兩舍毗連共一号軍,無關弊窦,不如通融易坐之爲便也。因向本号者告之誤,且與之商再三,乃允。其人武康王姓,談次頗自負闱藝,意氣甚雄。蓋幕遊歸而應舉者也。十四日,黃晚睡方熟眩見一披發女子掀簾撲壓,王聞驚呼,喚黃覺,知夢魇耳,尋常置之。俄頃,則王亦魇喊,黃呼之醒,詢其狀,與所見同。時黃病目赤,眵昏特甚。中秋夕,未暝即寐。夜半,聞王失聲啃曰:“誤矣。”起視其卷面燒一孔,大如鵝眼錢雲。适欲如廁,剛掩卷蠟煤爆落緻此。因告巡綽官,乞換卷。監臨谕以毋庸換,給不幹貼例也。王回号,仍欣然謄寫。未幾,複聞呼聲更厲。視之,則卷面燒痕細如線香而姓名毀矣。蓋其五策巳鈔畢,将收拾交卷,忽遭此厄也。再以換卷請,監臨責其粗心屢渎,堅不之許。乃頓足涕泗而出,竟登藍榜。意者紅蓮幕下有以召遊魂之變耶,受之者當自知耳。

◎微行摘印長牧庵閣老(麟)巡撫浙江時,訪得某邑令頗著墨聲。一夕微行,遇令于道,公直沖其前導,問将安往?令降輿答以巡夜。公曰:“時方二鼓,毋乃太早。且巡夜所以察奸也,今汝盛陳儀衛,奸民方避之不暇,何以察爲?無已,其從予行。”

乃悉屏其從者,攜令手偕行數裏。至一酒家,謂令曰:“得毋勞乎?且與子飲酒。”

遂入據坐,問酒家迩來得利如何?對曰:“利甚微,重以官司科派,動多虧本。”

公曰:“汝細民也,何科派之有。”對曰:“父母官愛财如命,不論茶坊酒肆,凡買賣者,每月悉征常例錢。蠹役因假虎威,加倍勒索,是以小民殊不聊生。”

因縷述某令害民者十餘事,不知即座上客也。公曰:“據汝言,上司獨無覺察乎?”

對曰:“新巡撫号稱愛民,然一時不能盡悉,小民亦何敢控訴?”公笑飲數杯,輸值訖,出謂令曰:“小人多已甚之言,我不敢輕聽,汝亦勿怒也。”複行數裏,曰:“我今夕正可巡夜,盍分路而往。”令即去,公複回至酒家,叩門求宿,酒家對以非寓客處。公曰:“汝今宵當被橫禍,我此來非爲寄宿,蓋護汝也。”酒家異其言,遂留之。至夜半,聞剝啄聲甚急,則裏胥縣差持朱簽拘賣酒者。公出應曰:“我,主人也。有犯,我自當之,與某無涉。”裏胥不識公,嗔曰:“本官指名索某,汝何爲者?”公強欲與俱,遂連拽以行。酒家喪魄,不知所指。公慰之曰:“有我在,無恐,會即釋汝也”。至則令升座,首喚酒家,公以氈帽蒙首,與酒家并绾鎖登堂,令一見大駭,亟免冠叩颡。公升其座,笑曰:“吾固知汝之必逮酒家耳。”遂懷其印以去,曰:“省卻一員摘印官也。”

◎雷異嘉慶壬申,廣東新甯縣某村兄弟二人,有妹,已适人。兄四十未娶,弟曰:“兄不娶将絕嗣,盍鬻弟以娶婦。”兄曰:“得婦而失弟,不可以爲人,不如其無婦也。”村中有富翁,聞而義之,語兄曰:“吾正需傭,今與若三十金,若弟爲我傭而當其息。弟得食,若得婦,不兩利乎?他日有金,可贖也。”從之。新婦入門,久之,竊疑夫故有弟,今何在?夫泣語以故,婦曰:“得婦而失弟,不可以爲人,不如其無婦也。”婦謀諸父,展轉得三十金,藏諸笥,将促其大贖弟。

既而索之,亡矣,憤而自缢。葬日,其小姑哭送之,忽雷震棺開,婦活而小姑死,金擲諸地。蓋小姑歸甯,知嫂藏金處,陰竊之,而嫂不疑也。遂以棺葬小姑,而以金贖其弟。事見吳鴻來孝廉(應逵)《雁山文集》。

◎任幼植先生家大人曰:“江南任幼植先生(大椿)爲禮部前輩,禮學、小學俱精,記誦博洽,一時無兩。翁覃溪師稱爲畏友。而以乾隆己醜傳胪,浮沈郎署,晚年始得記名禦史,未拜即歸道山。本朝二甲傳胪,鮮不入詞館者,人皆爲先生惜之。先生自言十五六時,偶爲從父侍姬以官詞書扇,從父疑之,緻自缢死。其魂訟于地下,先生遂奄奄卧疾,魂亦被攝考問,閱四五年,冥官親鞫七八度,始辨明出于無心,然卒坐以過失殺人,減削其官祿,故仕途偃蹇如是。紀文達師嘗曰:”冥官治是獄者,即顧郎中(德懋),二人先不相知,一日相遇,彼此如舊識。時同在座親聞其追話冥司事,幼植對之,猶栗栗也。“

◎顧郎中有客問顧郎中以冥王果報之事,曰:“陰間判獄,仍用王法乎?抑用佛教乎?”

顧曰:“不用王法,亦不用佛教,但憑人心。人但問心無愧即冥中所謂善,問心有愧即冥中所謂惡。公是公非,不遍不倚,幽明一理,儒佛五分。”按此說平易近情,天堂地獄原聽人趨避也。

◎述警乾隆間,福州某甲震死久之,或傳其在逆旅嘗負鄉人客死者千金之托,緻其舉家窘死,此雷所以報也。同時同郡甘蔗洲民某乙弟病〓●,利其赀,賂醫藥殺之。醫度其弟疾本必死而賂可計取也,乃請緩圖而謬其旺,與藥以愚某乙。弟死,醫如約責賂。既而醫偕某乙入城,舟行傍江浒,有虎躍登其舟,銜某乙去而爪敗醫面,罄所得賂求藥乃愈。客或以此事告家大人者,曰:“使天所顯戮鹹若是雷是虎,天下孰敢爲不善。惟其不盡然也,人乃疑之耳。”家大人曰:“人世議獄,固有獄具辄刑不俟奏報者,如重案請王命即行正法者是也。有奏當報可而後行者,如朱批即行正法者是也。有遲之又久而不之刑者,如緩決減等者是也。

而矜疑之獄,八議所寬者,亦時日寸有之。彼遭雷虎顯戮者,其不俟奏報而即刑者欤。其他報有遲速而或疑其爽,安知非遲而有待而報之終爽者?又安知非如人世矜疑八議之比,冥漠中别有權衡者欤?“

◎慢客招尤餘随任桂林時,聞前政某中丞性簡傲,每日必午睡半晌,不許家人驚擾。一日,某學使來拜,大門外已傳鼓矣。中丞方偃蹇在床,司阍者持名柬啓請勉而後起。時方暑熟,呼湯盥身面再四,又俟其通體涼幹,然後著衣冠徐徐出迎,則日晷已移六刻。署中賓朋鹹竊笑之,學使在輿中熱不可耐,憤不可言。相見後,草草數言即别,兩家仆從皆知其不歡而去,而中丞懵然也。越日,中丞往學署謝步,亦在大門外苦守一時許而後獲進。是日,天愈酷熱,中丞坐輿中久,已經中暑,及至廳事,言語失次,竟至踉跄而回。卧病旬餘日而後出。有學使怦來問病者,私語人曰:“是日中丞到門,司阍者實相戒不傳鼓,蓋仆從等暗修前日之怨,故使主人遲久而後出也。”按此事雖小而招怨甚大,昔《史記》載鄭當時戒門下,客至無貴賤無留門者,顔之推《家訓》雲:門不停賓。“又雲:”失教之家,阍寺尤禮。或以主君寝食嗔怒,拒客未通,江南深以爲恥。黃門侍郎裴之禮号善待士,有如此輩,對賓杖之。“此皆不以爲小節而忽之也。若某中丞之事,則愈當引以爲戒矣。

◎周次立家大人曰:“周次立邑候(以勳)宰丹徒時,江浙大旱,所辦荒政最好。地處四沖,大吏過境者絡繹,供帳飲食率用六簋,不設海味,所費不過二金。當時州縣谒督撫,不送門包者,惟次立與陳曼生(鴻壽)兩人,雖索亦不應。嘉慶甲戌,餘挈家進京,過鎮江,次立亦以六簋饷餘,曰:”毋嫌其薄,數年來自督撫至道府,皆一律此物也。“餘笑謝之,忙中告餘曰:”某坊裏甲昨報客寓一人猝死,以無親屬當詣驗,見其人斜倚椅上,一手猶執煙筒,目睛突出坐而斃。有一随伴小僮,言昨日初到此,向在某官處爲長,随以事逐出,雲當往京師提督府具控,毫無疾病。方坐椅上吸煙,忽若有所見,自呼曰我該死,立時氣絕。問以所控何事?答雲不知。驗其身,實系中惡死,無他故。檢其箧,忽得一控狀稿底,又一冊羅列主人陰事多款。餘念此冊不可留,是将興大獄者,乃袖回署中焚之“。

且曰:“冊中多款虛實不可知,然此輩陰刺主人劣迹以爲挾制之具,挾制不得則反噬傾陷,且将羅織多人,喪心昧良,宜鬼神之立殛之也。”或曰:“某官故丹徒人,其祖宗墟墓在此,殆陰靈不泯而爲是欤。”餘謂次立此舉,必有善報。後十餘年,餘官吳門,聞人言次立爲丹徒城隍,确有所據。或曰得自張真人,語殆不誣矣。

◎請旌良法安化陰文毅撫蘇時,以一疏請旌常州府屬武進、陽湖兩縣貞孝節烈婦女三千十八人,一疏請旌江甯府屬上元、江甯貞孝節烈婦女五百餘人,各建總坊以表之。

其總祠則聽地方紳士之自爲,在朝廷不過費帑六十金,而潛德幽光闡發,至三十五百餘人之多,微特世所未聞,亦古所未有也。時家大人在江蘇藩任,襄辦其事,因念法屬創舉,慮各直省之不克周知,請宮保将此全案付梓,咨行各直省照辦。

複慮各省雖奉咨,收掌仍在吏胥,未必能家喻戶曉,并囑各牧令照刊一冊,廣爲分送。乙未重過吳下,果有《曠典闡幽錄》一書通行,爲之欣慰不已。夫各直省之待旌者,不可以數計,寒閨嫠婦,編戶爲多,國家慎重科條,維持風化,法良意美,至深且遠,而胥吏即借爲需索之端,一婦得旌,費須百餘金。視所領坊銀,加至數倍。窮檐苦節,其何以堪?今則普天之下官府闾閻各有此冊,紳士牧令即可據此冊照案清行,而不虞吏胥之阻隔,将見兩間無郁而不宣之氣,名節日尊,風俗日美,則此冊之功德亦讵有涯哉!餘僑居浦城,适周芑源廣文(啓豐)亦總建甯府七屬之貞孝節烈婦女雷李氏等三千一百餘名口,合爲請旌,如江南之例。

餘亦勸其俟奏履準後即爲刊冊廣頒,蓋總祠之成,總坊之建,皆尚需時日。而祠中牌位既繁,坊上姓氏尤密,殊不便于覽觀,不若壽諸棗梨,俾得人人寓目。因備述此事之緣起以示之,廣文性好善事,合浦邑千萬人中所熟視無睹,絕口不談者。不憚采訪筆墨之勞,不惜州府吏胥之費,以獨肩此義舉。聞廣文年過五十無子,自舉此事,逾年即得一男,其亦可以勸矣乎。

◎江鐵君述四事吳中江鐵君(沅),艮庭先生子也。始棄儒爲僧,後複返初服。家大人藩吳時,與爲文字交。嘗聞其雜述數事。一爲婁東王明經樹獲言其鄉人某,阖門燔死,少長無遺,并來未半月之婢亦與焉。鄰裏以其生平無橫暴行,不測其何隐惡而天罰之酷,且及婢之初來也。适有請乩仙者,以其事叩之,乩示曰:“其家散棄五谷太甚,縱小兒女食且弄,妪婢亦共爲污穢,每擲棄之。上帝爲其無惡也,拟俟其悛,以小災警之十年矣,而狼籍如故,乃付雷部。雷部覆奏,以爲輕,又付瘟部,瘟部亦如之,遂付大部。婢本不在劫中,三日前,主與殘食抛窗外落糞堆中,而秘不言,故并殛之。”又言:“有書賈周某,端且謹,出納不苟。一日語予曰:某賈書市中,有儒生攜一少年求小說所謂《肉蒲團》者。”某正色言曰:“君讀書人,所攜者非子弟即學徒也,奈何問此,何以訓後生?何以作士子乎?吾雖市井,不屑售此也,君勿複爾。”其人愧甚,揖謝曰:“某失言,謹受教,當書紳也。”鼹龆去。予曰:“此人聞法言而受,必改過矣,亦善士也。”因憶有朱姓者,以鬻書家漸起,後忽自刻小曲售之。予謂之曰:“爾鬻書,因與我輩往還,若售此則與負擔厮役往還矣,後毋如是。”朱曰:“我貪好價耳。”予曰:“爾貪目前之利,以此壞人心術,必有冥誅,可速改之。”不聽,未及一年,其子竊資淫于外,乃爲之娶而分室異之,子旋死。幼子亦然,家遂罄,肩殘書鬻于市,旋死于街亭。又言:慈溪北鄉有瞽者,貧欲遣其妻,妻不可。瞽者曰:“若去,則俱活。若不去,且俱死矣。不如我先死,若自可去。”遂欲自死,妻不得已改适,謂其後夫曰:“瞽者無所賴,吾當月再往爲之縫紉洗浣,不宿即歸也。”後夫許之。瞽者因得賣妻洋銀,以其赢,夜弄之有聲。旁塾童子豔之,盡竊去,瞽者遂缢。越日,其婦至,驚哭,亦缢。後夫次日往視之,痛人與金兩失也,赴水死。其母聞之,又缢。某日,天大雷雨,震死塾中學子十六人,蓋與聞其事而均分其銀者。塾師不與知,小生不得分,故免。時道光庚寅某月也。又雲:勸善懲惡之言,或書本,或單片流通于世,功德無量;即有棄擲或輕亵者,得一人奉行,便燈傳無盡。一人驚覺,便轉敗爲功。曾聞有中表兄妹,俱爲舊族名門,才貌雙絕,各有慕悅之意。雖得數面,而俱有尊長在前,不能達也。後值演劇盛宴,堂設珠簾屏隔内外,其表兄避酒潛探後堂,見其表妹不在席,乃東西散步到一書房,值其醉憩小榻,頹然粉融脂散。喜極,昵近,忽觸壁間小軸堕地,取視之,乃戒淫文也,語言危厲,讀之悚然汗下,疾趨而去。雖此少年本有善根,亦全賴此當頭棒喝矣。

◎烈婦釋冤江鐵君又言:江南某科鄉試有某生者,聞鄰号嘩聲,視之,一生碎碗割面,流血滂然。某問其故,則有鬼附其體,言妾夫婦貧賤,攜子傭此人家,此人窺我色,屢調我不遂。陷我夫客死,複淩逼我,我遂投缳,今來取其命耳。某曰:“然則烈婦也可敬,若子今在否?”鬼日:“我死後丐于路耳。”某曰:“若取其命,而子丐如故,恐不免溝壑,奈何?苟貸其死,命以田産若幹給爾子,俾娶妻生子,死者有祀,生者有後,可乎?”鬼曰:“如此甚善,但彼未必從,且我奉冥牒但追命也。”某曰:“彼畏死,必從。我爲若成之,否則仍取命可也。”

鬼曰:“甚善,君爲我要之。”鬼去,其人遂蘇。某問之信,且告之故,其人唯唯。既出闱,至其人寓,其人作一議焚之日:“我歸即辦此事,俟君來證也。”

某三場前終卷,忽見前鬼現形,明睹有喜色,謝曰:“賴君一言,死者得所,生者得安,才德士也,妾爲君請于神,早登兩科,今即捷矣,勉成吾事可也。”某歸詣其人家,則已求得其子,分産授之,且成某家室,合窆其夫婦。某是科果捷,明年成進士。此亦王明經樹獲壬申年爲予所述,俱有姓名,今忘之矣。按此與前編所錄浙闱與鬼說情一條相類,但彼是浙江事,此是江南事,彼是乾隆間事,此是道光間事,亦可見天下無不可解之冤也。

◎牛戒餘家世不食牛肉,已相傳二百餘年矣。家大人以公車報罷南旋,在浙江患瘧,沿途抱病而回。自秋徂冬,每日一瘧,已至百餘次,虛羸殆不可言狀。先大父憐其飲食少進,間以厚味滋益之。一日,有相好某廣文以丁祭所餘牛肉相饷,醫者言虛瘧最宜啖牛肉,蓋大有益于脾。家先大父精治之,謂家大人曰:“此丁祭之餘,本可食。況以治病,尤無妨也。”家大人本不欲食,憚違嚴命,勉下一箸,旋大吐,并宿痰一齊湧出,其日瘧遽止,其實牛肉并未下喉也。因憶施愚山先生《矩齋雜記》中有一條雲:“庾樓字木叔,三代不食牛肉。會病,以牛腦合藥,間有饋牛肉者,則以給奴仆。自謂可幸無罪。忽夢冕服绯衣者曰:”汝豈食牛者耶?何腥聞若是?“庾亟以未食對。绯衣者命從官檢簿,瞑目曰:”汝雖未食牛,然借病破戒,且以啖奴仆,當奪一紀。念汝有悔心,能勸得百十家不食,徐還汝算。“庾默念世人信戒者少,設有饷以牛肉,可奈何?绯衣人微哂曰:”瘗之土可也。隻愁念不堅,何憂行不廣。“庾驚寤,特筆其事。門人黎同吉,字亦仲,亦持牛戒。偶患瘧,爲所親強舉一匕。夜夢少年黃姓者持劍怒詈,謂啖伊母肉。

晨起詢所饷,果黃牝牛肉也。或謂食牛細過,二子既累世不食,因病稍啖而陰譴,乃爾彼椎牛炮羔不知餍者,何以複加?坐客曰:“黑面老子自有處分。且如彼兇人說因果不信,并此鬼神警懼之夢,亦自僥幸不得也。”或又疑食與殺有異,不知人皆食牛,則牛如八珍,世未有見八珍不割而鬻諸市也。人皆不食牛,則牛如糞土,世未有取糞土割而鬻諸市也。是殺與食猶梃與刃也。此言極爲痛切,可錄可勸雲雲,因備載之。

◎程太令同年何小汀(艮表)曰:“江蘇贛榆縣有程姓者,以忠厚稱,由商賈緻富,素與其戚鄭某善。晚年一切販運,悉歸經理程某。物故,其子(義勳)者,道光乙酉科舉人,以父所信任之人不敢更易。鄭乘義勳計偕入都,其幼弟方習儒業,遂将其生理罷止。大凡貿易,不能悉屬現赀,時有所稱貸于人,亦或爲人所負。

其時程合計子母實有赢無绌,第生理既罷,爲人負者皆歸烏有,而貸諸人者,索取盈門,甚至構訟。義勳雖挑得知縣,羁于訟事,不能赴官。而鄭轉置身事外,親友鹹爲不平。後鄭子院試已錄送招覆日以筆誤被黜,所補之人即義勳少子也。

群以爲天道有知雲。按小汀之尊人(恒鍵),于嘉慶末任贛榆令,義勳即其縣試所拔取者。道光間,小汀之從弟(森林)複官是縣。因得悉其前後颠末,爲餘述之。

追書top10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道詭異仙 |

靈境行者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深海餘燼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詭秘之主 |

誰讓他修仙的! |

宇宙職業選手

網友top10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苟在高武疊被動 |

全民機車化:無敵從百萬增幅開始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說好制作爛遊戲,泰坦隕落什麽鬼 |

亂世書 |

英靈召喚:隻有我知道的曆史 |

大明國師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這爛慫截教待不下去了

搜索top10

宇宙職業選手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靈境行者 |

棄妃竟是王炸:偏執王爺傻眼倒追 |

光明壁壘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這遊戲也太真實了 |

道詭異仙 |

大明國師

收藏top10

死靈法師隻想種樹 |

乘龍仙婿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當不成儒聖我就掀起變革 |

牧者密續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從皇馬踢後腰開始 |

這個文明很強,就是科技樹有點歪 |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重生的我沒有格局

完本top10

深空彼岸 |

終宋 |

我用閑書成聖人 |

術師手冊 |

天啓預報 |

重生大時代之1993 |

不科學禦獸 |

陳醫生,别慫! |

修仙就是這樣子的 |

美漫世界黎明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