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靈很是無奈，歎息道，“外力的确傷不了我，可是若是我自己……”

我一手猶然緊緊握着古靈的手，給他我的靈力，另一隻手抹了抹淚，心中打鼓一般不敢相信。

這才突然想起他剛才臉上的那一絲異樣，心中立刻察覺出不安，古靈最是清楚自己的身體，他這一頭發白，他虛弱的精神，原來他早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會出現那絲異樣？！

心中恨自己爲什麽沒有關注這些細節，爲什麽沒有早點想到這些。如果早些想到我絕不會這樣氣他，讓他急火攻心，或許他現在就不至于這樣快就成了這副樣子。

這這些恨都無濟于事，古靈臉色愈發蒼白，薄唇毫無生機，隻是喘息着，似乎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他每喘息一次，我心中就抽痛一下。似乎這呼吸連帶着我的心痛。

“古靈爺爺你爲什麽要逼我？”我抱住古靈，埋在他懷裏哭，聲音哽塞。

古靈的臉色卻越來越慘白，死氣沉沉的從皮膚裏往外透出一股冰涼的遺憾，讓人心驚，即使我不斷的給他輸入我的靈力也無濟于事。

“音丫頭……”古靈靜靜的看着我，他的生命一點點消逝，此刻連目光已有些呆愣，說話也緩慢至極，“我不是逼你……”

“那你就好好活着！古靈爺爺，如果連你也離開我了，那我該怎麽辦？！”我大叫起來，擁着他，深深的往他懷裏埋着，洶湧的淚已經完全濡濕了他的衣襟。

古靈無力的手指輕緩地揩着我眼角的淚，又拍着我的腦袋，慢而緩，聲音如同午夜的低語，“我心頭精血已經耗盡，本來也命不久矣，如今急火攻心，最遲托不過天明，你又何必呢？”

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什麽，續道，“當初把你從冥界帶回來，我答應幽冥一定不讓你惹出亂子，如今我沒能做到，一定要有個說法吧……”他輕笑了，“我不想看你如今的樣子，也早沒了當初的深厚修爲能夠阻止你，算了算了，一切都是命，本來就是由我而起，都是我的錯。就讓我以死向幽冥謝罪吧。”

古靈長歎一聲，閉上了眼。

我心中猛然一驚，心髒頓時幾乎忘記了跳動，顫抖着搖着古靈，一邊哭一邊瘋狂大吼起來，“誰敢讓你以死謝罪？！他還沒問過我！這一切和你有什麽關系，沒經過我的允許誰讓你自作主張了？”

古靈被我搖的微微張開眼睛，“音丫頭……”

我破涕爲笑，“你吓死我了！”

繼而，我堅定無比道，“我不會讓你死的！你心頭精血耗盡不都是因爲我麽！什麽天明不天明，我可不管！”

我将古靈扶到一邊的床榻之上，順手将身邊的軟靠枕墊在古靈背後，讓他舒舒服服靠着，手上不斷向他輸進更多的靈力，“這些事都和古靈爺爺你無關，你一直在幫我而已！”

古靈輕輕推開我的手，但我堅持着，且他又實在沒有力氣，幾番下來我還是緊緊握着他的手，不斷輸進靈力，他看我良久，終于幽幽開口，“誰說我沒有關系呢？”

我驚訝的看過去，他眼裏水波不驚，眼角的淚痣似乎終于要墜下，懸挂在人心尖上，一臉釋然，隐有笑意。

“我現在的模樣，和花姒鸾的事情，那些事，我說過你如果問起想知道我就會告訴你，可是你一直沒有問，于是我也沒有說。”

原來他是要說這些，我立刻握住古靈爺爺的手，安慰道，“現在是什麽時候，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誰想知道？再說我這麽久不問不就說明我不想知道，古靈爺爺你何必在意？”

“你聽我說。”古靈喘息，他說一會兒話便已經很累，“我能知前事，通曉後事的能力你也知道。當年你出生，是一隻九尾靈狐，在狐族，這就是以後的族長了，所以你爹爹帶你來我這裏預言，可是我驚訝的發現我能看得出所有人的未來，看是唯獨看不了你，我很好奇，故意給荒野中的所有上古靈獸們傳達命令，讓你可以随時來荒野，甚至誘因你來荒野。說到底，都是我一時不服引起的！”

古靈大歎，已經說不上話來。我心中頓悟，無怪乎荒野連二哥想要進去都幾乎無可能，可我卻從小進荒野如同回家一般順利，但此刻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連忙給古靈拍着胸口，讓他不要說了。

“現在不說就沒有機會說了。”古靈臉色如同白紙一般，聲音更加輕了，“我一次又一次給你占蔔，終于又一次我成功了，我終于看到了你的未來，可卻隻有一瞬間。可那樣也夠了，我以爲憑我的資質，我一定是理解了這個預示。于是我告訴你爹爹，你會因遇龍而使天下蒼生受害，六界生靈塗炭。你爹爹大驚，想起之前你三哥曾來找過他說你在凡間遇到了人類小子，境遇很是奇怪。你爹爹立刻去查了，原來那小子就是人類天子，真龍天子，預言似乎是立刻應驗了。你爹爹和哥哥門還特意去探取那小子的魂魄，果然異于常人，還有仙氣護體。于是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其實古靈爺爺關于我的預言，二哥早已和我說過，我并不驚奇，但是二哥并未細說個中詳情，或許是二哥也不甚清楚。如今忽然聽古靈爺爺說起原來事情是這樣子，想起我在九重天的那六十年原來竟是因此，一時間心中也是酸楚難辨。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也不必再糾結。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早快忘了。”我拍拍古靈的手。

“不，事情才開始。這個預言從開始就錯了。我如今才悟出當時那個畫面真正的預示，原來并不是你遇到人界的那個小子。”

我訝然。

古靈爺爺續道，“其實人界那小子魂魄奇怪，不過是因爲他體内有一魄是當初父神的一魄，他死後那一魄歸附了仙界當時還是天孫的淩天，聽說那一晚前任天帝目睹那一魄歸附淩天，也目睹淩天那一晚神志清明，智力超卓，便下了決心要将天帝之位傳于淩天，但淩天第二日又恢複了原樣，呆呆傻傻。天帝明白他是因缺少魂魄，于是在六界尋找。那時我洞察這些，但卻并未曾深想過。如果早些明白也不至于事情到如今的地步！”

古靈爺爺這麽一說，我忽然想起姬翎那時對淩天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突然從欺負淩天的頭頭變成了保護淩天的第一人，這轉變幾乎就在一夜之間。而且姬翎也對我說過“你什麽都不知道，那一晚上我看見了！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現在想來居然是這個意思。

“天帝一直沒有找到誰才有淩天缺少的剩下的魂魄……”古靈爺爺忽然猛烈的咳嗽起來，靜了下來，不說話了。

我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下面的話其實古靈不說我也能推斷出來。不就是敖祁愹麽？

古靈爺爺的預言錯了，因爲他并未看清，原來預言中那個會使我作亂的龍并不是人界的真龍天子蕭岚嶽，也不是他的孫子蕭魏，而是龍族王族少主敖祁愹。所以，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錯了位的故事。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可即便如此，如今的我又能怎麽樣，敖祁愹已經回不來了，我也已經走到這個地步，我回不去了！

“古靈爺爺……”我下意識要抓起古靈爺爺的手，卻蓦地大吃已經，整個人都驚訝的跳起來，嘴吧張大大大的，癡癡地看着他。

古靈爺爺的大半身子都變成了粗壯不一的木頭。

“這是怎麽回事？！”我吓得幾乎驚跳起來，立刻要傳送更多的靈力給古靈爺爺，他卻隻是搖搖頭。

“音丫頭，放手吧。”

古靈話音剛落，忽然一陣風過，迷了眼睛，帶着我最熟悉不過的樹香味兒飄過。似乎有什麽也在這風中，香味中瞬間消弭。

我頓時明白過來。淚打濕了遮着眼的手背，一滴一滴順着臉頰滴在床榻邊，落在地上，摔成一朵一朵綻開着的花。

再往榻上看去，那靠枕依舊挺立在長榻一頭，潔白舒軟，而枕頭前的人卻已經不見了，隻剩下一截短小幹枯的褐色木枝孤零零躺在上面。

放手吧。放手什麽呢？放手救你，讓我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還是放手我現在所爲，讓我離開這是非？

“咚咚咚！”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我已經悲痛得不能自已，哪裏還能理會，隻是蒙着頭跌坐在地上，伏在床榻邊，任眼淚一點一點打濕靠枕。

敲門聲停了一陣子，忽然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靠近，侍女輕輕一聲呼，緊接着敲門聲立刻又試探着響起。

“咚咚咚”地又是一陣，隻是這次敲門聲過後，侍女的聲音緊接着在外通報，“神尊，天帝淩天求見。他已經到了門口。”

我一愣，停止抽泣，将眼淚擦幹，“告訴他，本尊不見。”

外面沉默了一會兒，可我并未聽見腳步聲離開。門裏門外，我們似乎就這樣幼稚的僵持着。好一段時間後，我聽見侍女低不可聞的請求，“天帝，請您離開吧，神尊的話您也聽——”

“阿音。你當真不見我？”侍女的話沒說完，淩天便直接朝裏對我道，聲音清朗，與往日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