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低垂了眸子,好一會兒忽然問我,“你這樣是爲了他?”
這話從天帝嘴裏說出來顯得相當古怪,以至于我當時并沒能立時反應過來他所謂是誰,回轉身子問了一句,“誰?”其實我話出口的時候倒已經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敖祁愹,他當初呆傻,可如今且過了這麽多年當初的事情他也早該弄清知道我和敖祁愹的瓜葛,故會有這樣的問。
可我這麽一問,天帝倒笑起來,溫和的問我,“放了姬翎好麽?你知道你這麽做隻是洩恨,可落在旁人眼裏——”
“休想。”我冷冷打斷天帝,“你原來是爲了她才來的麽。”
天帝頓時沒了笑臉,神情深沉不可捉摸,目光卻是柔和的,“我不是爲了她,就像你也不是爲了敖祁愹,你不過是在任性而已,阿音。”
我說不出話來,這一刻,雖然完全是不同的姿态,不同的風采,而且是這樣的天帝站在我面前和我說這樣的,我卻忽然覺得小四回來了,站在面前的是我的小四。不禁動容。
“小四,你胡說。”我有些不能自抑,有些不敢看他,低頭複又擡頭,“你知道我不可能放了姬翎。”
小四看深深歎氣,看向别處,目光裏柔和的一部分沉澱下去,另一部分殇痛忽然浮于表面,隐隐閃動,“阿音,你可知我的真身是鳳凰?”
“知道,怎麽了?”我看得呆了,在他眼裏看到敖祁愹熟悉的模樣,一時間乖乖回答,似乎站在我面前的也已經不是小四,而是那個我朝思暮想的男子。
“我告訴你的話,你就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他忽而一笑,上前幾步坐在了我的榻上,眼裏滿是無奈的擡起頭來看着我。
“我……”
“我知道了。”小四一笑,好似漫天的白雪,又如一林的秋葉,眸中星辰黯淡,揮手示意我不要說下去了,“就算任性,就對我一個人,好嗎,别再怨恨别人了。”
我看着小四不語,小四已經在我的榻上躺下,他似乎是不敢看我,隻是直直的盯着勤德殿的梁宇,目光似乎陷在了一段從前的故事裏,聲音沉沉。
“龍鳳本爲一體。我和敖祁愹是父神的第二子托生,先有了敖祁愹,是七魂三魄,後來有了我,隻有三魄,所以我先天一直呆蠢。”。
“什麽?”我訝然,這麽說來小四和敖祁愹居然是兄弟麽?
小四柔和的目光看着我,示意我讓他繼續說下去,我便立刻乖乖靜了下來,隻是奇怪他的目光裏總帶着些無可奈何。
“敖祁愹當初爲了補齊魂魄去闖了蓬萊,瀛洲,方丈三大仙島盜取寶物——”
“錯了,錯了!”我打斷小四,“他是爲了解開雙生符,這一段事情我也參與了一些,我知道。”
小四默然不語,似乎是在探究有似乎是不忍戳穿,半晌問我,“是麽?”
我呆了,小四雖然是問句,可人一聽就明白他說的是完全否定的答案。
小四見我不語,這才繼續說,“他的目的固然能順便解開雙生符是好,解不開也罷了,反正不過拿你和解雙生符做個幌子,他的那些寶物對你都用過,你回憶一下,哪一樣不是用來修補殘魂斷魄的?”
“再說玉止,玉止的用處他也該和你解釋過了,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玉止和之前從三島帶回來的寶物是一個用途。”小四說完便不再說了。
“可是爲什麽?”我不敢相信,敖祁愹居然一直瞞着我。
“他不告訴你無非告訴你也幫不到忙,反倒讓你瞎操心。”小四很是溫和,忽然他不再看着我,目光深處滲出一些悲涼來。
他這情感不知從何而來,我心中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可是一時又想不出來,隻是聽着小四講下去。仔細觀察小四,他已是天帝,聰慧威嚴,引領四方。
忽然腦中明亮起來,我猛地想明白,正要問出來。小四卻忽然靜靜的問我,“但是阿音,你想我怎麽會知道這些呢?”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呢?”我順着他的話,心中的疑問更加強烈,猛然的心中想到一個不可能的可能,抑制不住的害怕,居然有些不知所措,隻知道呆愣愣地看着小四的薄唇上下開合,沒有一點感情。
“因爲我能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你和他的纏綿,甚至每一絲感覺我都能親身感覺到。”小四看着我,他說這話的時候面上的表情凄絕,卻硬是帶着一絲笑,所以即使他是笑着,即使他不說出任何一個有關痛苦的字眼卻讓人爲他覺得悲涼且心痛。
“小四,你是什麽時候不再呆傻了的?”我終于顫抖着問出來,心中祈禱小四不要說出我所想的答案。
“三百年前,你灰飛煙滅的那一天之後。”
我長籲一口氣,正要放松,卻忽然聽見小四涼涼的聲音續道,“阿音,你想的沒有錯。我現在智力恢複,完全是因爲他死了,魂與魄合二爲一,齊全了,不會再分裂。”
他的眼神柔和卻堅定,不讓人有懷疑的餘地。
我短促的尖叫一聲,倒在地上。
小四并不放過我,隻是看着我,極其悲涼,似乎比我還要心痛百倍,輕輕道,“阿音,這世上也不會再有敖祁愹了。”
他說出所有我不敢說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話,給我心上又補上一刀,狠狠紮出血來。
可下一句卻又溫和起來,走到我面前,将我扶起,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口用體溫溫存着,輕輕道,“我想你總要知道的。”
我似乎已經聽不到聲音,天地萬物都寂靜着,存在于我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像一縷滑得抓不住的絲綢從手中輕巧溜走。
“阿音,所以,你不要再任性了……”
我覺得呼吸困難,推開小四的手,突然覺得生無可戀,這些年支撐我活下來的理由突然沒了,我像是從中間被人忽地抽了中心骨,癱軟在地上,喃喃低語,“爲什麽活下來的不是他?”
我當時沒意識到這句話有多殘酷,爲什麽活下來的不是他——其實是在問,爲什麽死的不是你?從那一刻起我開始無休止地傷害小四,體無完膚。
“當初天帝呆傻中了姬翎詭計,可難道如今還看不出一點兒破綻嗎?”我悲極生恨,朝着小四連連冷笑,“你到底是看不出還是看出了卻裝作不知?”
他凝視我良久,“你知道我沒有證據,而她是天後。”
“天後?哈哈哈――”我笑了起來,由肺腑裏發出的無力悲慘的笑聲,我看着他一步步後退,“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解釋?虧你口口聲聲叫着阿音,你有什麽資格叫阿音二字?”
“阿音!”他極爲悲痛,聲色凄絕,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知道我不能夠!”
我猛地要掙脫他,卻無能爲力,他死死鉗住我的肩膀,将我一把擁進懷裏,一遍又一遍叫我的名字,“阿音!”
“阿音阿音,司雪音早就死了,!如今我是司安!”我大叫起來,他卻依舊緊緊抱着我不放松,這一刻真是嘲諷又好笑。
他強硬的将我摟在懷裏,我則掙紮着撕扯着似乎要将他拿來洩恨,不客氣的吼道,“就像小四,他也死了!你如今是淩天,是天帝!”
“是,我是天帝,是淩天,可我也是你的小四!一直都是!”小四緊緊摟着,“阿音,你不要這麽任性,你非要和我兵戎相見麽!”
“兵戎相見?”我狠狠推開小四,或許是用力過猛,他被我猛一下推開,幾乎撞倒身後的桌子,連連踉跄才終于站穩。
我幾乎失去理智,瘋狂的大叫着,“好!好!不就是厮殺一翻麽!你如今在這裏真以爲我不知你的目的麽?外面圍着的那些天兵天将我難道真的沒有感覺嗎?!你不過是來拖住我好讓他們在外面将魔族和妖族的黨羽剿滅,好再來齊心協力對付——”
“唔——!”我憤怒的嘶吼聲戛然而止,聲嘶力竭瘋狂的控訴也猛地被擋下了,兩眼由滿是強烈的怒火瞬間轉爲震驚。
唇上有些痛覺,小四猛地吻了上來,狠狠咬住了我的唇,我一驚,他已經撬開我的齒關,一個溫潤濡濕的物體瞬間塞進我的空腔,立時堵住了我的嘴巴。
我反抗着,他卻不依,扼制着我的手腕,猛地将我摁住,忽如其來的一陣霸道,更深入挑弄着,蠻橫的在我唇上輾轉。
這樣壓制性的力量,這樣的蠻不講理,這樣的霸道,完全不似小四一貫的溫和,我猛然想起許多許多年前的那個晚上,紫竹林裏琴聲大作,涼風習習,我和敖祁愹交頸相歡,抵足纏綿。
如今紫竹林依舊,人卻不知何處。
我倏地松開了抵抗的手,踮起腳尖,吻了回去。
小四顯然沒有想到我此舉,身子忽的一滞。我反手握住他扼制着我的手,猛地身子一傾向前推向他。頓時,兩人同時倒下去,跌睡在了身後的睡榻上。
我趴在小四身上,依舊和他唇齒相纏,糾葛難分。心中蕩起千萬曾激浪,似乎有巨濤拍打心底的岩石。什麽壓在心上的,壓抑着的,湧動着的,波濤洶湧的,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随着理智瞬間褪去。
“嘩!”我扯開小四的腰帶,一手按在他裸露的胸膛之上,一手繼續撕扯着他的衣衫。這平日看起來儒雅的衣衫,此刻不知爲什麽竟然這樣難解難分。
小四一手手盈握在我腰際,另一手抵着我胸口。我俯身吻住他的脖子,感受到他脖頸間火一樣燃燒着,滾燙滾燙。這般炙熱,讓我遍身都烈烈燃燒起來,解不開的衣服索性不解,一手直接往他下半身探去。立刻,手便握住了那硬熱的物體,心中忍不住一顫。
小四猛地推開我,喘着粗氣,他的衣襟已經被我拉扯的不像樣,很是狼狽的撕裂了幾乎一半,露出大半寬闊的胸膛,雪白的肌膚暴露在我眼前。
“我……我做不到。”小四頹唐往榻後挪動,目光有些遊離,“你們纏綿的畫面就是這樣天天回蕩在我的腦子裏……我做不到……”
我也是呆愣,手擱在哪裏都不是,猶然半坐在他腿上,衣帶落在地上,一頭青絲散亂。此時心中卻不複方才淩亂,似乎被人當頭潑了一盆涼水,猛地清醒過來。
是了,我面前的是小四,不是敖祁愹。我頓時覺得自己居然是這麽可怕,對不起小四,對不起敖祁愹,也對不起自己,很是尴尬的看着自己,衣服斜斜拉攏在身上,露出如雪的肩,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阿音……”小四突然叫我,同時伸手過來,滿眼憐惜。
我聞聲卻忽然冷笑起來,“敖祁愹真的死了,看,你隻是小四。”
他的手猛地僵硬,我也不知再說些什麽,淚在眼裏打轉,幹脆别過頭去看着外面,沉默滿滿泛濫,以一種誰都不想要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