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如此大變,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思維,頹唐倒坐在地上,無力的看着敖昕,顫抖這問他,“這是不是你的計劃?故意說這些給我聽?”話說出口,自己也覺得荒唐,他有什麽理由要這樣做了給我看。
果然他也氣極,連連呵呵冷笑起來,又極其無奈,“我的計劃?故意讓你看我這麽狼狽的樣子,讓你相信一切都非我所爲?故意将我自己囚禁在這裏麽,我這麽做爲什麽呢?“他口氣逐漸激動,“那麽你看,如今坐擁江山懷抱美人的又是誰?你怎麽到如今還是如此糊塗!”
這一句話振聾發聩,我猛地站起身來,喘着粗氣,“我要拿到銷魂釘!”
敖昕愣了一下,聲音裏透着嘲諷,“銷魂釘已經沒了,敖澈已經将它們全部毀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說我前面的話都相信了敖昕,這一件我也不能夠相信他,“銷魂釘可是龍族的——”
“可銷魂釘在真正的戰場上又用過機會?它用的最多的還是在王位争奪上,其實對外它的作用不過是用來威懾,隻要外族人不知道不就好了。”
敖昕說得輕描淡寫,我卻如早晴天霹靂,“便宜了姬翎那個賤人。即使暫時傷不了她,我也會找到别的方法的!”
“姬翎?”敖昕冷笑了兩聲,“何必要殺她這樣麻煩?不說她是神,作爲妖本來就殺不了神,即便你能傷她一些,最後還是要送上自己的性命,不是太便宜她了麽?這是世上比讓人死更痛苦的事情可是多的數不勝數!”
敖昕似乎在一瞬之間和我站到了統一戰線,我不禁懷疑的看向他。
“姬翎現在是什麽身份?”敖昕似乎想到什麽好計策,忽然問我。
“天後,花神之女。”
敖昕微微沉思,“花神之女?她母親還穩坐花神麽?我記得我被關在這裏之前聽到謠言說她不太想做花神了。”
“是,花神已經消散。花神之力将傳給姬翎,大典不久後就會舉行。”
“是麽!”敖昕忽然大笑起來,忽然有了當年的風采,“天遂人願麽!”
他好像在一步步引導我做些什麽,我嘴上一句句回答,心中卻愈加懷疑。
他并沒有察覺到我的懷疑,興奮地說,“姬翎雖是花神之女,生而爲神,但她是花神和仙君結合之女,并無神力,所以神力必須繼承母親的。司雪音,殺了姬翎絕不會是最好的報複!你應該知道有些事情比死更能折磨人。比如奪走花神之力或毀了花神之力讓姬翎做一個永遠得不到神之力的空名神;又比如在花神繼位大典揭露姬翎的醜行,讓人知道她的真面目,讓她顔面尊嚴掃地,再無勇氣在衆人面前生活下去;還比如,讓她衆叛親離,孤獨一人,寂寞至死。然後在這些精神折磨的集體之上,再給她每日加一點肉體折磨,徹底毀滅她這些年來的高傲和自尊,讓她的一切都如死灰,隻一心求死,可此時你卻偏偏不讓她死,隻讓她求死不能。這樣可是比殺了她要解恨不少?”
敖昕興奮的看過來,忽然發現我懷疑的打量目光。他一愣,繼而一腔興奮一點點消失不見,一臉失望和悲戚,“你還是懷疑我麽?懷疑我這樣快就和你同一戰線?”
“我告訴你司雪音,我現在的确是在利用你。我就是想借你的手殺了他們!知道爲什麽麽?”敖昕的悲戚中忽然浮現出一股絕望,“因爲我沒有能力了,我成了廢人!司雪音,你看看清楚,不隻是你恨姬翎恨敖澈!”他朝我大吼,吼完本來就沙啞的過分的嗓子一時間居然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猛地喘息着,隻好作罷,轉過頭去,不看我。
我心驚,盡管如今我不想輕易相信任何人,但是我感覺到我心裏的天平一點一點偏向敖昕。
好久之後,我忽然說,“我會調查清楚,如果果真是敖澈串通姬翎,與你無關,我定然會先殺了敖澈和姬翎與你我還有敖祁愹報仇。”頓了頓,我盯着他的側臉,不猶豫,“當然天水我也不會讓她好過。”他身子猛地一抖,我繼續道,“但如果你所說非實,即使要同歸于盡,我也會再來這第九層裏殺了你。”
好久,敖昕轉過頭來,嗓子更爲沙啞,說起話來像是在鋸一根朽木般,“你不能殺敖澈。”
我冷笑,“你居然還是舍不得天水。”
“不。”他搖搖頭,“我的天水已經死了。”
“那是爲什麽?”
“你現在還鬥不過敖澈。”他淡然,我剛想反駁如今我靈力大增,敖澈并不算什麽,誰知他像是看穿我的想法,直接堵住我的話頭,說道,“我已經感受到你如今靈力大不一樣,或許真能打敗敖澈。可我想說的不是這個,你難道真以爲憑些拳腳就能真殺了敖澈麽?你畢竟不是神。敖澈可是作爲龍族王者,他随便一條計謀就能陷你于死地。且就算你真的憑借武力能殺了敖澈,那姬翎呢?姬翎和敖澈是沆瀣一氣的,殺了敖澈姬翎必定會更加防範,本來作爲妖就殺不了神,以後更是連近身都不可能,傷她一根汗毛都難了。”
“那你說怎麽辦?”
敖昕忽然不說話了,臉上的肅殺和憤恨都沒了,換上了慣常的狡猾,“你和敖澈原本交情不錯?”
“他隻是利用我。”
“我看也不盡然。”他扯動嘴角。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很是反感他此時這樣的态度,似乎将我玩弄鼓掌之中。
“做敖澈的紅顔知己。”
我一愣,将将想告訴敖昕沒可能,卻忽然想起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便立刻截住他問到,“敖昕,我怎麽出去?”
敖昕一愣,倏地皺起眉頭,嘴角一抹無奈淡笑道,“我拉你進來的時候也沒想到你還要出去呀。”
頓時,我們倆都不說話了。如果出不去那麽一切都是妄談。
我幹脆坐倒在地,倚在平台邊,抱着腿,蒙着頭。
又一場沉默在我們之間拉開,無聲的延長着,似乎要到時間的盡頭。我幾乎聽到自己和敖昕的心跳聲,砰砰砰,不一樣的心率交雜在一起。這是藏機閣的第九層,傳說中被隐藏的第九層,連敖祁愹也沒告訴過我該如何走出去。
我抱腿靠着祭台邊上坐着,滿腦子想着該怎麽出去,如果出不去是不是就要像敖昕一樣被困在這裏,頭發裏長出草來,看着那些仇人在外面幸幸福福快快樂樂。
“喂——喂。”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幾乎有些迷迷蒙蒙時敖昕突的喊了我兩聲。
我不應他,隻覺得意識還沒能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說你倒是應一聲呀。”他語氣輕佻,帶着玩笑意味,“你再不說話——”
“我沒說我就徹底相信你了。”我猛地提高聲音不耐煩的打斷他,撇過頭去,“不反駁你隻不過是在這裏太無聊,聽你念叨罷了。”
“你已經相信我了,至少你心裏站在我這裏多一些,不然——”他本高興說着話,卻猛然頓住了,緊接着語氣忽然緊張起來,急忙道,“有人來了!”
“什麽?”我猛地蹦起來,東張西望,耳邊又聽到剛才那堵牆移動的聲音。回頭一看,敖昕躺着的平台正緩緩往地下下沉,背後一堵牆正一點點向祭台的位置移過來。
“怎麽回事?”我不解,“你要幹嘛?”
“敖澈在往這邊來!”他眉頭緊皺,繼續催動那堵牆往這邊來,語氣堅決道,“不能說見過我,聽見了麽!”他語氣少有的嚴肅苛刻,眼神也是如此堅定。
我還有些疑問,沒有立即回答他,隻聽得他忽然厲聲一句“記住了!”,緊接着背後忽然一股那種被拉進來時的強猛的推力将我猛地推向一堵牆。
“你幹什麽?!”我大叫。
“杜門!”背後傳來一聲喊聲。
杜門?我驚出一身冷汗,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渾身一輕,整個身子都伏在空中,四周全是烈火。我立刻念了避火咒,可還是不濟事,眼看烈火就要将我吞噬,我才發現自己真是蠢透了,居然還是被敖昕暗算了!
“狐狸?!”一個巨大的喊聲幾乎震破我的耳膜,緊接着一個我整個人都被一股清涼的懷抱裹住,周身的烈火猛然熄了下去,頭頂下起小雨來,滴滴答答落在我渾身被火燒傷的傷口上,這些傷口便立刻痊愈了。
我自這清爽的懷抱裏擡起頭來,敖澈清俊的臉孔印滿我的瞳孔,隐隐約約居然有敖祁愹的影子,不知怎的我似乎是昏了,含糊的喊了一聲,“敖澈?”
他抱住我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愈發緊緊的抱住我,可是我感覺到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他想放開我。
他總是理智的。他是最理智的。
他的理智終于戰勝情感,他将我緩緩放開。雨打濕了他的額發,貼在額頭,半遮半蓋住眼睛,他迷蒙着的深邃的黑眸看進我的眸子裏,輕輕緩緩的問我,“你見過他了?”
我看着他,人有些愣,似乎在做夢,一個難以醒來的夢。可他的這一句話,他這麽理智,我的夢忽然就醒了,我頓時理解敖昕,滿腦子裏都是敖昕那句“不能說見過我,聽見了麽!”。他并不是暗算我,他是要讓敖澈相信我!
我深深看着敖澈,眼裏漸漸積蓄出盈盈淚水來,滿臉的委屈和憤恨,“我是司安!我差點死在這裏了……我剛才好怕……”說着我崩潰了一般緊緊擁住敖澈。
他的身子一頓,任我抱住他,隻是讓我抱住他。
“我以爲我就要死在這裏了……”我哭的嗓子啞的說不出話,卻感覺到腰際一雙手溫柔的環住我,繼而如同鐵箍一般緊緊匝住我,将我環入懷中。
他下巴抵着我的頭,一手擁着我的背,一手拍着我的腦袋,“我在這裏,你不會有事的。不然我一定拆了這閣子。”
“幸虧你來了……”我累得再也說不出其他任何話,喃喃自語着累倒在敖澈的懷裏,聞得他身上陣陣清香,放心的閉上眼睛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