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年後。
仙界頗受天帝喜愛和青睐的芷仙子終于長成,自一百五十年前那場惡戰之後仙界百年來幾乎再無什麽喜事趣事,日子平淡如水,對于壽命長得百年不過彈指一揮間的仙界衆生,日子已經實在是無聊到不堪,幾乎生出蛆來,極需一件大喜事大趣事裏嚼嚼舍根子,調劑調劑生活。
于是天帝順應衆需,将爲芷仙子長成的慶祝宴席辦的熱熱鬧鬧轟轟烈烈,延邀仙界衆生一起在長樂宮大宴半月。
其實這件事之所以讓衆仙本無聊至極的生活掀起了些許波浪,究其原因還在于其中的一樁秘聞。不過事隔經年,這秘聞如今也隻有少數年長些的仙家知曉些支離破碎的片段。
每每有新近飛升仙位的年輕仙有幸得以一視芷仙子,總會驚爲天人,個個愣忡不知所以。這些老仙家便會出來啧啧說上兩句,常常吸引了不少仙家旁聽,大家衆說紛雲。
芷仙子雖說是相貌清奇秀麗,可還是不及百年前舊人啊。”一位老仙君砸吧着嘴,“芷仙子簡直就是和她一個模子裏刻出來,卻少了幾分神态。”
另一位老仙家立刻贊同點頭,朝着他周圍一圈年輕仙家道,“的确,的确。”不過他話音一轉,“可那人雖與芷仙子一般都爲上古族氏,可芷仙子生來仙籍,她卻是妖籍。”
衆人一陣沉默,一個年輕仙家忽然來不及的插話,“就是就是,芷仙子是四葉菡萏托生,清雅高崇,冰雪聰慧。原始天尊從最初有意識到托生也用了百年才煉成成了幼童模樣,最後長成。可芷仙子最初即托生成嬰孩,可見這是何等的天資,一界小妖怎麽能和芷仙子相比?”
先頭一個仙家不開心了,撇撇嘴道,“你們知道什麽!妖籍怎麽了?你們以爲如今芷仙子這麽得天帝青睐是爲什麽?那小妖可是在天帝猶然呆蠢時就陪伴身側幾百年!”
旁邊立刻有不明所以的仙家訝然道,“天帝如此睿智,何時呆蠢――”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一直默默無語的小仙忽然想起什麽,來了精神,沖到衆凡界,壓低聲音說,“我聽說似乎那場惡戰天帝就是爲了那小妖打的!”
衆人皆是驚愕,其實這樣的流言也不是第一次聽了,隻不過在這樣的場合衆人一起讨論下再次被提起卻又是不同的滋味,一時間各人盡是不一般的表情。
“那那小妖如今去哪兒了?”有完全不知情的年輕仙家忽然問出來。
年紀長些的仙家們忽而啞了,臉色黯淡,好久其中一個才道,“死啦!魂飛魄散!”
正在此時,長樂宮外傳來郎聲通報,聲音響亮,傳遍每個角落,“天帝到,天後到,芷仙子到!”
衆仙家立刻噤聲,一個個恭然立起,弓身低頭,平舉兩手與頭齊平,賀道,“臣等見過天帝天後,願天帝天後與天齊壽,福澤萬年。”
天帝一臉清然,沒有太多表情,天後笑容可掬,他們一齊微微揮手,廣袖長袍過處,衆仙家便平身坐下。他們身後跟着個冰雪似的人兒,冰清孤冷的眸子,削尖消瘦的下巴,窈窕玲珑的身段,着一身雪白輕紗長裙,引得無數年輕仙家的目光都集聚上去。
一時間滿殿都都是唏噓不已,啧啧贊歎之聲,衆仙家一個個幾乎舍不得收回目光。
“芷仙子已經是如此,從前那小妖不知是何等姿色!”不知誰悄然歎了一句,聲音小的很,幾乎隻有身邊靠近的幾位仙家聽見,卻着實惹得人徒生一種白雲蒼狗,世事變遷的滄桑感。
宴會上絲竹之聲忽然響起,衆人的注意力一時間都被吸引過去。宴席中央舞台手,幾個仙娥揮動長袖如彩蝶一般翩翩從天而降,宛若遊龍,婀娜多姿。
與此同時的冥界,一條幽靜小道上,一白衣小童走在一藍衣男子和一月白衫子的男子中央,三人有說有笑。
白衣小童正是幽冥,他擡頭看向邊上的藍衣男子感歎道,“藍阗,這一百五十年沒回來,我都快忘了冥界也有這樣普通的小道!”
藍阗尚未回答,幽冥邊上的月白衣色男子倒先忍不住笑了起來。這男子相貌很是出衆,然而最讓人覺得一眼就忘不了的還屬他眼角一顆血紅的痣,似乎是用朱砂點綴其上,又似一滴欲墜未墜的淚。
“你看你這不信任的态度,我怎麽就請你來了。”幽冥不高興了,撅了噘嘴巴,忽然他又想起什麽,嘿嘿笑起來對那白衣男子說,“你曆劫重生,天帝邀你去仙界同享宴席你不去卻來我這兒,你可是真有想法。”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藍阗忽然幽幽來了一句,嘴角含着絲絲笑意,“自從前日聽了你報恩之事,一路上就盡催着我們往黃泉趕了。”
“诶?诶!我說你,我這麽和你推心置腹相交,還真信了你是萬分想看黃泉路有多遠忘川水有多深!”幽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痛心疾首指着那月白衣男子,小臉卻顯得格外有喜感,他一邊說一邊引得邊上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我是真想看,真想看!”月白衣袍的男子賠禮笑着,他在這三人中最顯沉穩,寂靜,此時卻也是忍不住的喜悅之情湧上眉梢,同時還有股子急迫。
的确,這麽多年了,那個總在他身邊叫他古靈爺爺的孩子死了這麽多年了!是他害了她,他一度因以爲再救不回她而滿心愧疚。可前日偶遇幽冥,他聽說了一些事。他本不信,憑着他的修爲他曾在五界中搜尋哪怕是一點點她的氣息,卻也沒搜到半分!可自從踏入冥界他忽然清晰的感覺到了幽冥口裏她那一魄,心中不可不謂是激動喜悅至極!
古靈的心情此刻幾乎是寫在臉上,他很少這樣,幽冥了然,三人不約而同加快了步伐,不再多言語,快步走向黃泉之路。
黃泉路多險難,崎岖不平,常有惡鬼攔道,若無引子指引,就算是古靈也不能夠憑一己之力強度。忘川水則更甚,若無忘川之舟,過則沉,沉則滅。幸得他們有幽冥在,一路上并無多大障礙就過了黃泉路。隻是一路未見引燈古靈難免有些心焦,怕有中途變故。
藍阗是事外人,隻得安慰他,“古靈君别急,這一路要到忘川之畔才算個頭,許是在忘川,決計走不到别地。”
“音丫頭已經隻剩一魄,又幾乎沒了意識,這冥界如此兇惡,百年來說不定有個意外!”古靈向來沉穩,但此時關心則亂,幾乎有些不顧得罪人的慌不擇言。
果然幽冥來氣了,小臉一揚,“你看看,一說就把整個冥界都搭上。”說完賭氣般快步往前走,“她可是我安排的,我要是不知道她有這個能力怎麽會給她做?再說她要是有個意外,她頂了我的職,我能逍遙至今嗎?”
古靈這才意識自己太過心急了,将心緩了緩,忽然說了句旁的,“音丫頭是我害了你!”
幽冥和藍阗一愣,繼而都沉默了,隻是加快速度帶着古靈走過黃泉路來到了忘川水邊。
這裏和從前一般無二,忘川浩淼無邊,流水湯湯。破落津渡,旗幟招展,殘木小舟,水波拍打。
藍阗剛到忘川本一臉欣喜,片刻後忽然皺了皺眉,環顧四周,“怎麽……”
幽冥也是一臉詫異,打量着渡口邊空空蕩蕩的忘川渡舟被浪水一波又一波接替着拍打發出啪啪聲,四周寂寥無人,在忘川的荒涼寂靜中更顯出一股子的凄涼慘淡。
“這不可能……”幽冥伸出手,中指尖發出一點白色光芒,隻是一點螢火一般,忽然從他指尖飛出去。
“幽冥,音丫頭呢?”古靈直接說出了大家的疑惑。
藍阗無奈的看向幽冥,誰知他也是搖頭,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古靈痛心疾首,心中絞痛,剛剛燃起的希望此刻在他面前一點點被零落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