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失去理智,心中滿是恐懼,又滿是憤怒,對天水吼道,“你給我說,到底怎麽了!”
天水早已經沒了表情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冰冷,呵呵笑了起來,可怕極了,連姬翎都一愣,更不要說我,我幾乎是心驚。可姬翎很快露出滿意的笑。
天水冰冷冷笑着道,“怎麽了?你還不清楚麽?前者,大殿下爲你盜龍族至寶被先王責罰,懷恨在心謀害了先王;後者,大殿下私連狐族,欲圖龍族。幸得天道助正滅邪,大殿下篡位未遂,讓二殿下在華清門外正法了。如今主上可是二殿下!”她說着環顧四周,像是在欣賞這景緻,“這紫竹殿也是時候易主了。”
正法!她說正法!
我懵了,倒退兩步信手扶住身邊門框,“我不信!”
敖祁愹那樣厲害的人,誰能動得了他?敖昕根本連他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天水看透了我,笑吟吟的,讓人滲得慌,“說來多虧了你,二殿下險傷于大殿下那逆賊之手,要不是我慌亂中對他說你受傷歸來,他愣了那麽一瞬讓二殿下有機可乘,還真是不好對付。不過有那麽一瞬也就夠了,用了二十四根銷魂釘,你知道麽,魂飛魄散,幹幹淨淨,一點兒殘餘都沒留下,呵呵……”
銷魂釘……二十四根?我在心中重複着天水的話,禁不住顫抖。敖昕果然看得起敖祁愹,居然用了二十四根!
天水的臉笑得扭曲,我簡直不能相信,但我越是恐慌,卻越加清晰的知道天水沒有騙我,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大叫:“你不要說了,你住口,你住口!”
天水隻顧說下去:“你不知道他一直在等你回來參加大典,禮官催了一遍又一遍,他隻是幹坐着等你回來。我去催他,他對我說你答應了的他會準時回來,你不會食言。所以我一說你受傷了,他那麽精明的人居然立刻就信了。”
天水很是享受我的手足無措,她的笑臉和姬翎的交疊在一起,讓我心中不知更恨哪個多些好。
姬翎忽然慢步到我身後,我無暇顧她,因天水已經繼續說下去,“你要是不信也沒辦法,什麽都已經消失的幹幹淨淨,也無法重現那壯烈的一幕給你看看。可是也由不得你,現在這裏是我的了,你給我出去。”
我大概已經失去理智,居然跌跌撞撞上前想抓住天水,可抓住她幹什麽呢,大概是抱着她大哭,讓她告訴我這是假的,隻不過是個惡作劇。可天水沒讓我得逞,在我距她尚有一步之遙處她騰地站起身來,揚手給我響亮的一記耳光,“滾!”從她牙縫裏蹦出這個字。
我呆了,狠狠摔在地上,天水廣袖飄在身後,微微被風揚起。
姬翎在我身後忽然刺耳的笑起來,柔柔地提醒着天水,“也不珍惜自己的手,都腫了。”
我癱坐在地上,臉上火辣辣的疼,視線開始模糊,此生從未這麽狼狽過。
天水冷看我幾眼,冰着臉,忽然轉身,穿過這滿地狼藉,素白色的錦靴碾在我的物品上,發出細微的咯咯響,揮袖揚長而去,連一個背影都未留下。
我艱難的想要爬起來,我要去找三哥,我和敖祁愹之間的雙生符就是他給種下的。他最有些歪門邪道的法子,他或許能救得敖祁愹。
“你還想走出這裏麽?”姬的聲音冷冷從背後傳來,伴随着細小的碾壓聲,木片碎裂格外刺耳。
我猛一回頭,敖祁愹送的那小紅盒幾乎四分五裂。
你放開!”我心中猛跳,發了瘋一樣從她腳下搶出,但她更深的踩下去,又一腳踩上我撲上來的手指,狠狠在腳下碾着。
我疼的吃痛,恨透了她看,“怎麽,你今天還打算要我的命麽,恐怕在這裏你還做不了主,我狐族也絕不會放過你!”
“是麽?”姬翎當然不屑。神的女兒,下任花神,天帝正宮娘娘,怎麽會怕區區妖界狐族?
“小四也不會放過你!”我冷笑,“我和他這麽久的情義不是你這點小小手段可以覆滅的!殺了我,他――”
姬翎忽然捏住我的下巴,我想反抗,胸口忽然猛地吃痛,動彈不得。略一低頭,胸口已經是紅蔭蔭的一大片,血不知爲何感覺上已經決堤,卻隻是流了那麽一些,隐隐在衣服上現出一個圓形區域,再怎麽也流不出來。
“他隻要看不見你就會很快忘記你。”姬翎接話,“還真以爲你是多麽不可或缺了麽,未免太自大了些。”
胸口又是一痛,低頭一瞧,和剛才狀況無異。我暗暗吃驚,已經不是身體不能動的問題,感覺靈力在一點點消失。
我忽然一凜,姬翎難道對我用了銷魂釘!
“啊呀呀。”姬翎笑起來,指尖從已經破碎的紅木匣子裏掏出一把紅豆,有些紅豆從她指尖漏下去,落在地上,蹦蹦哒哒跳起又落下。
她手中忽然一道黃色光芒,一把紅豆頃刻化成一堆粉末。
喉頭一甜,一口血已經噴出來。
姬翎拾起那仍裝着半掬紅豆的盒子,已經有了半邊碎的不像話。她說,“我想,你肯定恨不得殺了我吧,恨吧恨吧,很快你連恨的機會也沒了。”
那盒子在她指尖,被她用術法一點點撚成齑粉,吹落在我臉上。
胸口第三次撕心裂肺的疼,額間精元居然都震動。
姬翎臉上有些驚異,伸手搭在我額間,咦了一聲,“居然有千年精純的修爲在體内,還這麽醇厚。”她忽然明白,“龍族大殿下還真是個癡情的。”
我一驚,忽的想起從前敖祁愹說我,“你倒不想想怎麽你突然就感覺好這麽許多。”原來如此,他居然給了我一千年修爲無怪忽我恢複的那麽快。終究是我害了敖祁愹。否則即便敖祁愹受過重創,敖昕又耍偷襲這種惡劣手段,也是傷不了他性命的。
我心中悲戚,姬翎卻忽然變臉,扯住我的頭發,“司雪音,你有什麽好!人人都爲你做盡一切!”她仔細看了我兩眼,忽然唇邊綻開一個笑,“是因爲這張臉麽?”
她的臉笑着笑着變得扭曲猙獰,“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我用東海特制的一種漆,那種一旦漆上就永遠不會褪色。我常常漆在你衣裙上的那種?”
她從袖子裏拿出一把短刀,在我面前晃了幾晃,“現在他們有更好玩的東西,這小刀刻上去,刻印永遠都不會消失。”她猛地擡起我的臉。
“一刀一刀再一刀,”姬翎握着短刀,尖利的刀尖在我臉上深深刺入,再緩緩拉開一道長長的溝,痛到心窩。血流進眼睛裏,卻叫不出聲。
我的臉很快花了,血肉模糊,可此刻我居然在想,天水其實就在不遠處的殿中,她在看着吧。
姬翎停了下來,失聲笑起來,“呀,阿音,你這張臉真是可怕得很。咦,脖子裏太光潔,來,嗯,這樣就好了,可看着太心驚了。”她砸砸嘴,在我脖子裏又劃上了兩道,才甩手扔了血迹斑斑的短刀,我聽的哐啷一聲。
她說,“你能奈我何?”語罷她勾動嘴角,淺笑。
忽然她眼角一瞟,又緩緩蹲下來,從我脖子裏一把扯斷什麽。
是伏念珠。
“這個你是用不着的了!”她笑得明媚我卻開始意識不清,整個人覺得被撕成了許多許多片,銷魂釘果然厲害。
這一千年的修爲這麽浪費實在可惜。”她冰涼的指尖摁在我眉心。
瞬間,全身的溫暖都被抽去,我抑制不住的顫抖,冷!精元在一點點消碎。
她重新站起來,手中黃色光暈一閃。我的世界忽然模糊一片,所有的聲音頓時消逝,片刻又猛地潮水般湧上來。
形魂俱碎。
我最後一刻居然想到這麽個詞。
恍惚中我看到敖祁愹拿着伏念珠,指尖白皙得幾乎透光,他眯着眼,說,“是麽,這裏面我從來隻看到你。”
意識消散,身體似乎溶解在風中了。爲什麽我還能感覺到有人大喊着“不要!”匆匆趕來,似乎是敖澈,他的臉在我一片模糊光圈的視線裏散亂成無數個重疊的影子,他歎一口氣,說,“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