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兒是天孫大婚,小老兒當然是來送紅線姻緣啦!”月老眉飛色舞,和所有看好這場大婚的仙家一般,眼角眉梢都是喜悅。
可這一句回答卻讓我愣了半天。
“明天?!”我驚愕至極。怪不得早已經錯過了吉時卻不見人叫小四去迎親。可……那請帖明明寫着今日。原來連這都是姬翎計劃的一部分!我連這都被她騙了!
月老卻忽然四周看了一圈,确定無人之後他忽然壓低聲音,朝我耳邊靠了靠,正色道,“雙生符還是快點解開吧,不然總有禍至。”
我聽他提起雙生符,便也無心去管居然明天才是大婚,而姬翎卻今天給我寄了請帖,當即一心想着伏念珠道,“我很想解開,隻是無法,還望月老爺爺指點。”
月老聞言,驚訝之情毫不亞于我知道居然明天才是小四大婚,“不是告訴上次與你一起的那少年了麽?”
我啞然,呆呆看着他。
“雙生符将你的命和他的命相扣,其實是種下了一段緣。緣起緣滅,一切緣份使然。從最初相遇到現在生根發芽生出許多盤根錯節的枝蔓纏繞,綿綿不休,都是依仗你和他之間緣份。所以要解開雙生符說來其實非常簡單,隻要讓小老兒斬斷了你們之間所有的緣線便解了。小老兒當初和那少年說了,他默然不語,說讓他再想想。小老兒看他神情也知緣份此事一時抛卻是難事,卻不想他這麽久居然一直沒再來找小老兒。雙生符對你沒什麽,對他卻是個危險的東西啊。”
我愣了,“月老爺爺你當初就告訴他了?”随即又道,“斬斷所有緣線會、會怎樣?”
月老看了我一眼,目光飄然,聲音悠遠,“此後形同陌路,再無交集。”
心中悸動,五味雜陳。
“好自爲之,不是所有緣分都是好的。”月老長歎一聲。
忽然,他驚奇地往我脖子裏看,立刻又不太好意思地解釋道,“你脖子裏挂了好東西!”他有點興奮。
此前伏念珠在我體内時月老爺爺便說過我體内有好東西,想必說的便是伏念珠。念及月老雖然奇怪但是個好老頭,我随即将伏念珠扯出來,“的确是好東西。”
月老睜大了眼睛瞧這我眼中的伏念珠,咂巴咂巴嘴道,“這塵暮珠小老兒我也是頭次見啊!”
“塵暮珠?”
月老點點下巴,滿頭花白,“拿它修煉就叫它伏念珠,而小老兒的書裏它叫做塵暮珠。它能護着你的緣,在它裏面能看見你最重要的人。”
我一愣,在伏念珠中可以看見最重要的人?忽的想起從前伏念珠中小四的影子,呆滞的再往裏看一眼,如今俨然是敖祁愹的模樣。
不能不想起早些時候,那株淡粉海棠下,敖祁愹的話。這麽說……這麽說……心中已然雀躍。
月老一擡頭猛地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便不舍的多看了兩眼伏念珠,最後快速離開了。
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飄然不見,忽的驚覺答應敖祁愹會準時回去參加他的繼位大典,不期發生了這些,如今是完全錯過了。現在立刻趕回去大概也是要看他的冷臉了。
我是被姬翎氣昏了頭了,居然忘了要趕緊趕回去,她哪裏值得我爲她浪費這個時間。”我兀自笑了兩聲,忽然覺得心中痛楚少了許多,急匆匆的往回趕,竟然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渴望能快些見到敖祁愹。
回到紫竹山,還未至就發現山中護衛比平常多了好幾倍,後山還隐約囤積着好多兵士,巡山,上上下下匆匆傳報什麽事,絡繹不絕。
我遲疑,大典結束,敖祁愹如今已是龍族王上,按理應該已經移居華清宮。我錯過他的繼位大典,他斷然氣到極點,要整治我一番。
唯有負荊請罪了,我當下便悄悄摸去了華清宮。
華清宮不比我們原先居住的紫竹宮幽靜、清雅,是曆代龍族王者的住處,處處透着股森然的霸氣,讓人不自覺的産生敬畏,不由得拘謹,連大氣都不敢喘。
隻是今天新王繼位,華清宮中有些許不易察覺的紊亂,我一路來見護衛們行色匆匆,外層結界也不堪一擊,直至大殿門外才布下很強的結界,我被堵在外面,現了氣息,守門将士忽然見我及是驚訝,我不待他說便搶道,“麻煩通報一聲主上,司雪音來見。”
他打量我一眼匆匆進去了,很快又回來,道,“主上說不熟識,不見。”
不熟識?分明生了大氣。我還想說什麽,守門将很是兇惡道,“快走快走!”
也好,讓他先消消氣,我兀自先回紫竹宮去,打典好衣服物什好搬過來。
我喜滋滋的,從沒想過其他。還能怎麽樣呢,他那麽厲害的一個人,他不去招惹别人就是走了大運。而他對我,我知道,他在一日,我便自在一日。
是的,所以,那一日發生的都是必然。
必然生生世世,兜兜轉轉,紅塵慘然,擦肩而過。
紫竹山,紫竹林,紫竹宮,紫竹殿。一重重門進去,從沒覺得如此輕快,清風拂面也格外的清爽,我幾乎是一路蹦蹦哒哒。想起從前和敖祁愹在紫竹林中對月彈琴,飲酒品茗,好不潇灑,不知以後在華清宮怎麽消遣。
“不要,不要……”遠遠就聽見天水的聲音,苦苦哀求什麽。我駐步凝神,天水不知在恐懼什麽,很是慌張的感覺。
我加快步子沖到庭院中,大叫,“怎麽――”,了字還未說出口,忽然什麽東西擦着臉頰飛過,我一偏身好不容易躲過去,忽然聞得天水短促的尖叫。
我看過去,見她掩着嘴,張大那雙大眼睛恐懼看着我,神情有些古怪。
我不由得看了看四周,可忽然如同當頭一棒,我的東西全都被人扔了出來,三三兩兩正亂堆在廊下。
情不自禁就轉身看剛剛那擦過臉頰的東西,那一抹紅色的影從眼底餘光裏閃過,熟悉的氣味還沒消散。
果然,是敖祁愹送我的小盒子,那裝滿紅豆的小盒子。
那一刻,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心情,隻覺得甯願被摔在地上的是我。
天水始終沒有從驚恐中脫離出來,一副做賊被抓的樣子,恐慌。
她在恐慌什麽?以我和她的交情。
噢噢噢,我忽然想笑,看這一地狼藉,書籍、钗環、衣裙滿地,被揉的好似一團垃圾,她顯然是指揮官。
血液亂竄,盡數湧上腦門,手上心裏便透涼,這涼意透出聲音,“殿下看了怕會不高興。”
天水撲撲倒倒着朝我來卻一腳跌在地上,爬着過來,泣不成聲,“小白,我我我……”
呵呵呵呵――”随着一連串笑忽然從殿中閃出一個人影,鵝黃色的金絲描花曵地長裙,青絲挽着,鬓角特意留下兩縷。
我再熟悉不過的人,可她此刻出現在這裏,我訝異至極。
姬翎?”我訝然,她卻不理我,徑直走向天水,冷着臉,聲色俱厲道,“都到現在了你還裝什麽?答應殿下卧底的是你,随時報知動向的也是你,現在事成了你就要入主紫竹殿還不高興麽,這副樣子成什麽體統?!”
我一蒙,忽然想起和天水朝夕相處的幕幕,她甜美的笑,她水靈靈的大眼睛,她的動辄羞美。
全是假的?
爲了什麽?
入主紫竹殿?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天水捂住耳朵,大聲叫着,似乎這樣就可以掩蓋一切。
“你已經成功毀了她司雪音的一切,你不滿足麽,你沒必要再在她面前裝下去了!”姬翎不放過的朝着天水大聲道,一聲聲都似重錘有力的敲進天水心中。
我看着天水臉色一點點的變化。早些是小四,現在是天水。我所重視的都一步步在姬翎手下離我遠去。而我隻能觀望。
我已經顧不上去思考爲什麽姬翎此時會出現在這裏,也不想去問她問爲什麽明天大婚卻告訴我是今日。
我隻是冷冷說,“好一個天水。”
天水忽的噤聲看向我。她的眼睛在說,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原諒我,求你了。
我隻是冷冷的不說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天水漸漸的趨于絕望。
姬翎看着天水的眼睛忽然一瞟,轉眼看我,笑顔嬌俏,“阿音你看你怎麽一點不驚奇。對了,你方才說什麽,殿下看了會不高興?”
我努力壓制沖上前用盡所有和她同歸于盡的念頭。心裏卻抑制不住的怒吼,姬翎,不殺你我枉活了!
彼時彼刻,面前擺着的一切在我,最壞的想法不過是我實在惹惱了敖祁愹,他要趕我出去不要我了。亦或是這麽長久以來,通過今天的事情又在姬翎的言語蠱惑下他終于意識到我實在是個說話全無信用,随口扯謊,人又懶散的滑頭,于是他終于移情别戀,愛上天水。
所以,當姬翎說,“殿下?哪位殿下?哦?你說的是今天在華清門外被誅滅的那位殿下?”我實在不能理解我所聽到的話是什麽意思,很是驚訝的接了一句,“敖祁愹爲了王位居然殺了手足麽?”
姬翎忽然間幾乎可以說笑得張狂,不住的撐腰掩面,笑得肚痛。
“我忘了,你外出,此間才回來,還不知道。”她終于笑累了,輕描淡寫看着我。
我皺眉,姬翎讓我有很是不詳預感,前面諸事漸漸明了,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恐懼,對着天水狠狠道,“你給我說,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