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景,讓我何堪?
我氣極,冷笑中,居然生出冷靜來,一絲疑惑在心頭一閃,被我猛地抓住。小四不會說謊,可我的确收到了請帖,此刻卻又不見了。我也的确在花神府中的湖心閣子裏聽到姬翎和末绫談話,但此刻小四卻能證明姬翎一直在他身邊未曾離開過。還有,已經是此刻,迎親隊伍完全不見蹤影。
在路上那一撞,那個慌張的末绫,猛地沖進我腦子裏。
什麽都明了了!
聽聞花神手下有一仙娥極善于幻術,能讓人置于幻術中卻不知所以然,還以爲自己所見爲實。
再看姬翎哭得梨花帶雨,我忽然滿心的厭惡,火氣重新沖出,猛地從她手裏抽掉我的衣袖,情緒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你不要再演戲了!”爲什麽你能掩飾這麽好!明明都是你的詭計!你卻要在這裏裝作清白!
姬翎一滞,懵懂的看着我,“你在說什麽?”
她這樣無辜的表情叫人看了真是心生憐惜,要不是這中間确實有這麽多不可解釋又蹊跷的地方,我真的要相信此事和她無關了。
我心中恨意更甚,“這大婚,這一切不過是你離間我和小四的計謀,你到底想裝到什麽時候?”
姬翎聞言,忽然一笑,神情頗爲惹人憐愛的悲戚,“是的,阿音,是我求天帝答應我和淩天的婚事。我知道你也喜歡淩天,可是女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若你恨的話就恨我吧,是我喜歡淩天殿下,和他無關的。”
我仰天大笑,她倒精明,把現下發生的都用她太喜歡小四來掩飾。
“喜歡小四?我從來隻當小四是朋友,沒有一點兒男女私情,更不會爲了和小四在一起而做這些卑劣的事情!”爲了諷刺她,我又不緊不慢地加了一句,“喜歡小四的是你,我可不敢與你苟同。”
“阿音!”這聲喊叫似控訴我在說謊,姬翎說着又撲身上前,“你明明是喜歡淩天的,不要因爲我就這樣對他。”
我大爲光火,心裏恨得牙癢癢。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好本事,壞事給她們做盡了,她們卻總能以柔弱的面目出現在人前,惹人憐惜,而讓你這個明明無辜卻從來堅強不喜示弱的人赢滿惡名,相較之下突然将你變成了惡人。
看着姬翎撲上前的身子,我不猶豫地出手,飛出一道白光。姬翎本來術法比我高,我也沒指望她能中招,隻是心裏氣,就這樣出手打出去。
但是我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她居然仰着頭,迎上我的術法,硬生生接了,沒有一分躲過。
我呼吸一滞,微愣之間一個白色身影忽然從眼前飛過,我更是震驚,處于極度的錯愕嫉妒痛心下一時居然說不出話來。
小四竄出來一個搶身抱住姬翎,爲她擋了我的術法。看到我的驚愕神情他似乎很是難過,又不知道怎麽解釋,隻是緊緊抱着姬翎,好似怕我再發出術法。姬翎緊緊摟着他,我心裏陣陣痛。
居然有這麽一天,小四站在了我的對立面,保護姬翎和我對峙。
我盯着小四,他别過頭,似乎是不願意再看見我,卻還是緩緩說起來,“以前小四去凡界找阿音,在凡人面前施了術法,是姬翎救了我,化解術法,才免受天劫。”他低了低頭,後面的話似乎不忍說出來,憋得滿臉通紅,又好似很是難過,“阿音不喜歡小四,姬翎隻是……隻是喜歡小四。阿音自私,阿音撒謊,阿音不是爲小四好,阿音離開!”
“呵。”我忍不住在他剛說出離開兩字便冷笑出來,随着冷笑出現的還有顆顆淚珠子,止不住的掉下來。可是我在笑,不住的冷笑,姬翎救了他麽,隻有姬翎自己知道是怎麽回事!
“淩天。”姬翎撫上小四的側臉,嬌滴滴,一臉绯紅,“姬翎爲殿下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呵!”我一别頭,淚掉得沒完,一顆顆接連着往下落,心中隻覺得痛,恨不得将姬翎扯碎撕爛。
我沒有抹眼淚,眼前迷蒙全然迷失,“小四,你還真當自己是顆蔥呀,不過是個傻子,别人口裏叫聲天孫殿下罷了,你是命令我走開麽?拜托别把這麽尊貴的帽子往自己頭上扣了,真叫人看着寒碜。”
小四一張臉被憋得通紅,瞪圓了眼睛看着我,他雖然是呆子,什麽都不知道,但是唯獨這件事情,他因此而受欺淩,知道這是極大的侮辱,無形中将這當作了最最最惡毒的話。而這次這樣的話從我嘴裏說出來,他是第一次聽,恐怕已經是氣到不會說話。
姬翎一臉訝異又憤怒,顫着聲音,“阿音,你怎麽能如此,殿下一直将你視爲知己,而你心中卻果然一直和旁人一樣,毫無區别,隻将他當作一個無知的傻子麽!你怎麽對得起淩天殿下的一片真心?!”她緊緊揪着小四的臂膀,身子發抖。
我盯着她抓住小四的手,白皙嫩滑,指甲卻尖銳鋒利,一如她今天所有的話,一步步引着我覆水難收,忽然明了。
“都是你在挑弄是非!你給我去死!”我猛地喊出來,已經氣得不知所措,盡管沒有敖祁愹那樣的術法,但仍是用盡了全力朝着姬翎飛身而去,這一下無論是誰受了,都不免狠狠受些傷。
“阿音!走開!”小四忽然滿臉通紅,揚手朝我甩出一道猛烈白光,他雖然傻,但是術法靈力修爲都遠遠在我之上,更何況無論他怎樣護着姬翎我都未曾想過他會爲了姬翎而對我出手。
這一擊,注定我躲不開。
慌亂之下隻來得及一側身,這一記硬硬打在了右肩之上。挖心之痛亦不過如此。
我重重摔落在地上,右肩吃痛,餘光中小四身形似是想往我這裏來,但是姬翎微微一緊抓在他臂上的手,他卻又頓住了,仍舊滿臉憤怒的紅。
姬翎望着我滿臉的悲痛和不忍聞,似乎對我失望至極,“司雪音,殿下對我說你從不會像其他人一樣看不起他,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但你至始至終都是自私的,你和其他人一樣看不起殿下,覺得殿下不配得到幸福。我答應殿下如果你果然如他所說那麽我就和天帝說放棄我們的婚約。”她轉頭看向小四,含情脈脈,“可,殿下,你輸了。”她緩了一緩,續道,“可我甯我自己輸了,也不願意殿下終于發現自己視爲摯友的人居然是如此人物,而且還親眼親耳看見聽見這些讓人心痛至死的話,殿下!”姬翎緊緊握住小四的手,深情的看着他。
我一愣,幾乎不明白姬翎到底在說些什麽,隻覺得急火攻心,一口血将噴出來,硬是被逼下去。
小四将要回答什麽,我冷笑,艱難起身望着他們一字一頓道,“走開?你們給我聽着,是我不想見你們這對狗男女!”
這話可謂是說得極其難聽了。姬翎憤怒起來,咬住嘴唇,“司雪音你!”
我決絕,“祝好!不及黃泉無相見!”
小四張了張嘴巴,欲說卻不會說,氣憤羞惱悲痛和終于認定的灰心,最後氣極地大吼了一句,“不見阿音!”拂袖而去。
姬翎定定看着小四離去,也轉身離去,在轉角身影即将消失在我眼簾中時,她忽然定住,轉身掀起眼皮瞟了我一眼,嘴角微微露出一個輕蔑的笑。
我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敗得一塌塗地,看着姬翎的笑我和她心照不宣,今日一切是她的計,我輸了。可若此時再出手,在人眼中更是罪不可恕,無惡不作的惡人了!我按着右肩痛處,一步一步緩緩離開壽陽仙邸。
壽陽仙君的府邸不知何時變得這樣大,我走了半天都未能走出去,迷迷糊糊中嘴角嘗到鹹鹹的液體,魂不守舍走了兩圈,居然又到了池邊。那一池的蓮花還是萬般妖娆,白蓮此時已經和往日一樣挺立了,隻是我的心情不複。飛身在湖上,想再觸摸那平日看慣了的清風白蓮,以後怕是見不到了。
白蓮花瓣柔軟,好似嬰兒白嫩肌膚,我甫一觸碰它,全身都顫抖起來,終于忍不住将憋着的血一口噴出來,全數湧在了潔白勝雪的蓮花上,居然将好好一朵蓮花染得血紅刺眼。
我捂住嘴,腳尖在湖面輕點,輕盈一個翻身,指尖的幾點血又盡數灑在白蓮莖葉上,再一個翻身,人已經回到岸邊。
“喲喲喲,不得了不得了!傷成這個樣子了!”一個聲音陡然叫起來。我望過去卻是一個白發老叟,手中拿着一團紅線,一臉不得了的樣子看着我手掌的血。
我心情極差不願說話,瞥過身子即要離去,卻忽然察覺被人拉住。
“小老兒我不常出門,到了這裏路忒繁瑣,這淩天天孫的寝殿在哪處?”白發老叟眉間頗是不耐煩。
是來參加小四大婚的仙家。我一揚手指了方向,連話也不願意多說一句。可老頭卻忽然挑起眉來,相當詫異,大叫一聲,“是你?!”
我微微驚異,打量他,我卻是第一次見他。他怎麽好像識得我?再仔細一看,這老頭腰間挂了一個配件,一個月牙形晶石,末端用紅線系着做了個細密的流蘇,顔色似是五顔六色的花海。
“月老爺爺?”我驚覺,那個配件當初敖祁愹和我說過是月老的法器。可當時月老明明是個少年模樣,我不禁懷疑,“你真的是月老?你怎麽會在這裏?”
“明兒是天孫大婚,小老兒當然是來送紅線姻緣啦!”月老眉飛色舞,揚了揚手中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