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出去,我立刻隐去了身形,并沒讓兩個人販子看到我,而是遠遠躲開,化作另外一番模樣,假裝從别處而來,恰巧遇見了他們翻車的這一幕不幸場景。
“咦?兩位小哥,你們這是……”我瞪着好奇的打量目光,走上前,“哎喲,這是怎麽了,摔成這樣?”
“小姑娘,快搭把手,我們的馬車撞樹上了。”矮胖的人販子叫喚了一聲。
“好咧,好咧。”我立刻上前一把扶起躺倒在地的矮胖人販子,他被撞的鼻青臉腫,我一拉扯,他痛的幾乎哇哇亂叫,但也無可奈何,硬是被我扯上車。
另一個高瘦的人販子斷了一條腿不能行走,也被我拉扯着,殺豬般叫着扔上車。
“好了。那我走了。”我拍拍手,“祝你們好運。”
矮胖的人販子剛上了馬車,掀開簾子一看,立刻低頭罵了句,呸,跑了一個,隻剩下三個人了。
另一個斷了腿的高瘦的立刻拿小眼睛瞥了我兩眼,矮聲道,眼前這小姑娘……
我裝作沒有聽見,扭頭走開。不出所料,才走了幾步背後忽然響起一聲喊叫。
“诶,姑娘!你看我們都這樣了也不能繼續趕車了,你好人做到底幫我們哥倆把車趕到林子外吧!”
我停住,頗爲難的看着他們,“這,這可不行,我還要趕緊回家去呢。”
“要不這樣吧,你幫我們趕到林子外,我給你趕車錢。”矮胖的捂着身體疼處,一副痛得忍不住的模樣。
我假裝躊躇半晌,好不容易答應,“好吧,就趕到林子外,一步路也不多!”
兩個人販子高興的點着頭,互視一笑。
“兩位小哥,你們就在馬車裏休息着,到了地方我就喊你們。”我甜甜的笑了笑。
兩人販子一臉“好,非常好”的笑容點着頭鑽進了馬車裏,将簾子拉的緊緊的。我笑了笑,念了個訣兒,如他們所願,讓簾子更緊些,外面人看不到裏面的情況,裏面人也被所在車廂裏。
“駕!”我猛揚鞭子,晃着腿,笑得得瑟,一口氣馬不停蹄将馬車趕到了衙門外,報了官。
此時我又悄悄念了一道訣兒,那車簾子頓時軟了,不再似一道堅硬的鐵牆一般。
“怎麽回事!”矮胖人販子立刻沖了出來,口水亂飛,火爆的大喊大叫,可下一刻卻傻眼了,來不及要往車廂裏鑽。
怎麽回事你待會兒慢慢解釋吧!”我朝他笑得明媚,“官老爺們會聽你好好講的!”
幾個官差很快将兩個人販子抓住了,五花大綁進了衙門裏去,幾個被拐來的女孩子都被送回原處,隻有那小女孩堅持要和我在一起。
“姐姐你真好!”小女孩再見到我時,笑得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一把抱住我,賴在我身上不肯下來,蹭啊蹭,蹭啊蹭,像一隻樹賴。
“好啦,好啦,姐姐不是說過會就你,會回來嗎?”我蹲下來捏捏她的小臉蛋,“快,不許任性,快告訴姐姐,你家在哪裏,姐姐送你回去。”
小女孩撅着嘴巴,别過頭去,“不說。”
“不說?你确定?”我揚起調子,挑眉看小女孩,她悄悄睜開一隻眼微微扭頭偷看我,一碰到我的目光又立刻回轉過去。
我撲哧一下,猛地撓她的咯吱窩,她一下子大笑起來,笑得蜷縮在我懷裏,七扭八扭,到處躲避我的爪子。
“你說不說,你說不說?”我繼續不留情的撓她癢癢。
她笑得不可支,終于禁不住求饒道,“我說,姐姐,我說。”
“這才是乖孩子!”我一把抱住小女孩,點點她的小鼻頭,“那姐姐送你回家。”
起先我還擔心小女孩的家會離花姒鸾小相好的家太近,那樣未免太危險,後開才發現真是多擔心了。
小女孩叫做平兒,家就在之前那片林子邊。平兒父母依着家開了個小茶點心鋪,供來往的過路人吃個便飯喝點茶水,賺點生計。
平兒是父母老來得“子”,雖然是個女孩,但在都已經上了年紀才好不容易盼來個孩子的父母眼裏已經是好的不能再好。
我将平兒送回來前老兩口已經急得報了官,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
遠遠的才看見茶點鋪招搖着的旗幟,平兒就已經按耐不住,撒開兩腿跑了過去,嘴裏大喊着,“娘親!爹爹!我回來了!”
我笑着跟上她,“你倒是慢點跑,不知道誰剛才還說要和我一起浪迹天涯,這會兒就抛棄我了。”
“平兒?!”遠遠的屋子裏沖出來兩個鬓發蒼白的老人,年紀都在五旬左右,兩人看到平兒,都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隻知道将平兒緊緊的摟在懷裏,不肯放松,生怕她又會不見了。
倒是平兒,臉上的難過隻是在看到爹娘的那一瞬,很快就開始一臉笑得開心的模樣,往後看過來,指着我,帶着他爹娘的目光一起,不知對他爹娘說了些什麽。
我本來靜靜的看着他們團圓,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喜悅裏伴着心酸,已經想悄悄走開。但他們忽然看過來,且平兒父母還向我走過來,我便笑着迎了過去。
平兒娘親看起來很溫和,帶着柔和的笑容,一臉真誠。平兒的爹爹,我略微一看,居然心驚。
“姑娘!”平兒母親一到我面前就曲腿幾乎跪下,慌得我我立刻上前扶起她。
“大娘,你千萬别這樣。”
好人有好報,姑娘你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你不知道這孩子雖然頑劣,但也是我們唯一所出。這次被人拐了去,要不是姑娘,我們老兩口簡直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平兒母親拉住我的手,“沒有什麽好報答姑娘的,就請姑娘住下吧,讓我們老兩口好好招待你。”
我起先不肯,可後來平兒爹娘堅持,平兒也過來纏着我要我陪,我便禁不住,答應他們留下來。
平兒爹爹娘親立刻歡歡喜喜去做菜去了,我陪着平兒胡鬧了會兒,畢竟折騰了這麽一大番,平兒不一會兒泛起困來,連連打着哈欠,卻堅持要和我玩下去。我抱着她,哄了會兒,她終于睡着了。
平兒娘親恰好做了一大桌子菜,從我手裏接過平兒。我看着平兒安睡的神态,甯靜、平靜、安詳,笑着将她交給了她娘親。
“真是小孩子。”我笑着對将平兒送進房間後悄聲出來的平兒娘親道。
她回笑道,“是啊。”
平兒娘親燒得一手好菜,我幾乎忍不住要将一席好菜吃個精光。席間,平兒爹爹一直沉默,他不是個會表達的人,從第一眼看見他我便知道。當然,也是第一眼時我就從他的臉色掐算出他命不久矣,故而當時一驚。
我一直沒有說出來,也沒問,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知道怎麽問。隻是在内心隐隐爲平兒的将來擔心。
“唉,老頭子這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可我們現在的生活很好,平兒也會開心的。”平兒娘親似乎看出我的想法,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說話間她拍拍丈夫的肩膀,一臉滿足與欣慰。
“可以後呢,以後怎麽辦,要是……那您和平兒母女隻兩人,您也年紀漸長――”我一急顧不上許多,也再沒有心情吃東西便沖口将肚子裏的話一股腦說出來。
但話未說完卻被平兒娘親的笑聲打斷。那是一種寬慰的笑聲,理解的笑聲。
“哪裏想得到那麽許多,要是真這麽件件事情都想全了,還不得累死,我們就活這一世,這一世也就活在當下,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平兒娘親給我夾了一大塊紅燒肉,“姑娘,你看現在老頭兒,我,平兒,我們三人活得很好。以後的事情,自然由以後說。誰都不知道呢。來,不說嗯,嘗嘗大娘做的紅燒肉。”
我夾起紅燒肉,愣了愣,“當下?”我想我不能明白,因爲我不可能不去想以後。我已經習慣了依賴别人,習慣了未雨綢缪,不讓自己暴露在危險裏,這就要我時時刻刻去想以後。
所以,因此我離開了敖祁愹。
紅燒肉入口,非常之美味,肉很松軟,醬油放的也足,味道濃郁,一點兒不亞于天水做的。
“大娘,謝謝。”我放下筷子,“但我真的想要去一個地方看看,不然以後恐怕都沒機會了。我不能久留了,等平兒醒了幫我道聲别。”
不等平兒爹爹娘親再說些什麽,我一股腦起身離開了。
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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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達京城時已經是金秋九月,桂花飄香,天高氣爽。京城依舊繁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與平日沒有太大區别。小販依舊嘈雜叫賣,道路兩旁店鋪仍然生意火紅。大道上鮮衣怒馬的少年高坐馬上嘀哒而過,滿樓紅袖紛雜招揚。
我近來憑着伏念珠起色是越發好了,雖然依舊制伏不了它,但我很是滿意目前的狀況。
本着天黑好做事的原則,直到月上中天,滿天星鬥布挂,我才摸進皇宮,熟門熟路往蕭魏寝宮去。
“批閱奏折真是累壞了老子。”
“诶呦,皇上,這要給太後娘娘聽見您又說這個詞,奴才可真要小命不保了!”
好了,好了,太後她老人家哪裏有這麽耳聰目明這麽大半夜還來監聽老子說話,老子不在她老人家面前說就是了。”
“哎呦,皇上呀,真是要急死老奴。”尖嗓子的奴才忽然嘟囔了一句,“要是司姑娘還在就好了。”
“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皇上,玉荷宮到了。”
半路見到龍辇,前面十幾個奴才打着宮燈,照亮了兩邊曆經多年的宮牆,一路緩緩而過。我跟了上來,果然見到龍辇上蕭魏不停打着哈欠,和邊上内侍瞎侃。
“奴才去通報。”
蕭魏跳下龍辇,“别别别,你們都下去吧,老子自己去。”蕭魏大步往内殿走去,自言自語道,“老子得給钰安一個驚喜。”
一旁的奴才們都靜靜侍在宮外。我悄悄跟了上去,心中道,但願不要是驚吓。飛身搶在蕭魏之前進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