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如土灰,花姒鸾居然将蕭魏擒來,她真可謂是不管不顧爲了伏念珠豁出去了。
“音兒!”蕭魏一臉喜出望外,我的臉色已經變成醬紫色。
“花姒鸾,你!”
花姒鸾冷冷一笑,“伏念珠。”
蕭魏兀自看着我們,好似并未察覺自己被花姒鸾挾持。我看着他,急中忽然生出冷笑來,“這裏是龍族大殿下的地方,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我和體内的伏念珠,你要伏念珠我沒意見,不知他怎麽想?”
花姒鸾逼近兩步,“大殿下,想他現在自顧無暇哪裏有時間有精力來理我呢?他自己的命和你的命,我想他應該知道怎麽抉擇。”她伸出蔥蔥玉手捏住我的下巴,“我不想損壞伏念珠,所以說,你自己該怎麽做?”
蕭魏一臉錯愕,忽然從花姒鸾身邊站起,揪住她的手臂,“你不是說帶我來看看音兒,你這女人你在幹什麽,伏念珠?”
我心中一揪,真是越怕來的來的越快!花姒鸾果然極不耐煩的揮手即向蕭魏甩去。在凡界蕭魏是天子,妖不可近身,可在妖界這天子之氣卻不足爲道了。
“花姒鸾,你要是傷他一根汗毛,我保管叫你得不到伏念珠!”我沖花姒鸾吼叫。
這招果然奏效,花姒鸾手風頓減,紅光閃現往蕭魏額間輕一點,華光過,蕭魏被定住身形,卻依舊能夠朝我嚷嚷,“音兒,這臭女人你敵不過,三十六計走爲上!”
伏念珠。”花姒鸾聲音平靜,不大的音調在我看來幾乎如同雷響。
無奈,沒了伏念珠我會怎樣?見鬼,我真不知道。閉眼,我自丹田内提氣。不管怎樣,待會兒給了花姒鸾就知道了。
忽然,面前閃過一道勁風,聽得衣帶間飒飒聲響,有熟悉的紅蓮幽香,若有若無,很讓人心安。感覺到花姒鸾也猛地飛身離開又帶起一陣勁風。
我睜開眼,方才的焦躁無奈立時杳無蹤迹。往半空中看去,一紅一紫兩道身影交錯,紅紫術法光芒交叉,出手之快,身姿矯捷幾乎讓人目不暇接,根本搞不清他們是如何出招的。
激戰不瞬,紅色光線漸緩,慢慢跟不上紫色光線,顯然要敗下陣來。
果然,立即,砰一聲,勤德殿門忽然凹下去。我倒抽一口涼氣,花姒鸾已經噴出一口血,唇角盡染,按着胸口,身陷凹陷處。
紫色身影也停了下來,立在高高的殿宇之上,衣袍獵獵,長發迎風,絲絲拂面,看不清眉眼,聲音卻格外冷冽,“我的地方,我的人,我的東西也是你動的麽?”他的眼神未落在我身上,可我卻蓦的紅透了一張臉。
蕭魏在一旁看得驚呆,此時此刻才終于想起來對着我大呼小叫,“音兒!”
我如大夢初醒,上前解了蕭魏的定身術,“蕭魏,你沒事吧,你不該來這兒的。”
蕭魏身後,花姒鸾忽的又彈起身朝着敖祁愹冷笑道,“自己的命尚且顧接不暇還有功夫管别人死活,龍族人真是各個一副好心腸!”她立時又和敖祁愹惡鬥起來。
“音兒。”蕭魏握緊我的手,引回我的注意力,“前些日你是不是在謝府?那謝小姐是你——”
我一愣,忽然會意,“謝府小姐早已經身亡,我頂多算是借屍還魂。蕭魏,隻有下等妖才會把凡人的魂魄當飯吃,你看我和你相處這麽久,你不也是好好的。”我笑了笑,蕭魏神情有些不自然,我繼續道,“不過,你如何得知這件事?”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官兵圍了謝府時,那個衆人阻攔住的少年将領。
“一個紫衣男子拿着系伏念珠的紅線來找老子,說你在謝府中受縛。”蕭魏緊張地看了看我,“老子立即派兵去了,随後老子趕到,可恨那幫老家夥死活不讓老子進去。你知道麽,音兒,老子看到謝小姐的屍首的時候——”蕭魏忽然頓了頓。
“音兒,你果真是,是妖麽?”他那麽期待地看着我,好似隻要我說不是,他便會歡呼雀躍。
半空中敖祁愹和花姒鸾酣戰許久,術法交彙的聲音嘶嘶作響。花姒鸾本不是敖祁愹的對手,可是敖祁愹受了重傷,這情勢就另當别論了。除此外,天水暈在一邊。再往外,可以聽到遙遙紫竹林中風穿而過,簌簌似泣。碧藍如洗的天幕,飄了兩朵雲,寂寥無聲。
這世界是這麽安靜。
我緩而沉的點了點頭。這不是個需要隐瞞的問題。
蕭魏不再言語。
半空中,紅色身影忽然從戰團中射出,像一顆隕落的流星。敖祁愹則如風中菡萏,腳尖點地,緩緩落在我身邊,寬大衣袍揚起,飄逸浮開。
花姒鸾很是狼狽,卻忽然大聲笑起來,笑容可怖至極,“糊塗一時,居然中了你們兄弟的聯手好戲!”話音落,轉身落魄而逃。
她剛剛站着的地方,嫣紅的血流了一地,像寒冬裏一朵巨大的紅梅,不意被北風吹落在地上。我忽然想起什麽,覺得萬分熟悉,腦海裏青梅煮酒,紅梅白雪,還有伊人笑。
“是你?!”蕭魏忽然跳起來大喊,手指着敖祁愹。
敖祁愹面不改色望着他,聲色淡然,“是我。”說完,他忽然擡起手,帶着紫色光芒的手在蕭魏面前輕拂而過。
蕭魏霎時間目光呆滞,愣直地看向前方。
我以袖掩嘴,訝異地看着敖祁愹,“你、你、你做了什麽!爲什麽?”
“這些記憶對他來說沒有一點兒益處,你闖進他的命格之中已經是大錯。”敖祁愹一臉的水波不驚,他難得這樣耐心的給我解釋,“對你更是不好。就讓他忘了一切,好好去做他的凡界天子吧。”敖祁愹一揚手,蕭魏頓時消失不見。
偌大的勤德殿前院忽的隻剩下我和敖祁愹兩人相對無言,靜默而立。我沒有再反抗,甚至沒有再多一言半語。不是不想,而是我太了解,他是對的。對一個凡人來說,蕭魏的确不該再伴我前行了。無論我多麽的不願意,與蕭魏這個朋友,我們的緣,隻此而已了。
止此,止此。
我努力做出一個笑,上前到敖祁愹身邊,“看剛才的架勢,别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我可是知道的,你明明能夠殺了花姒鸾,可爲什麽處處手下留情?”
敖祁愹似乎很是不經意的瞥了我一眼,“你好似知我匪淺麽。”
“爲什麽手下留情?”我堅持問下去,不接他的茬兒,“你打傷她,沒有殺了她。”
敖祁愹忽然抵住唇,咳了兩聲,或許是被我探究的目光看的不耐煩,他轉過臉去,輕飄飄道,“一時心慈,其實無異。”
“什麽?”我上前湊到敖祁愹身邊,他卻反射般後退一步。可我還是聞到了絲絲血腥味,捕捉到他身形輕微的顫抖。
“你傷得這麽重,我還以爲你是無敵的,明明一直表現的那麽雲淡風輕。”我抓住他的手臂偏頭看他。
“你現在還能用雲淡風請這樣的詞語,說明你的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好。”敖祁愹淡淡看我一眼,嘴角挂着笑,身形卻明顯絲絲不穩,緊接着簡單明了地說了句,“帶我去永生池。”
我收起笑臉,亦不再多說什麽,扶着敖祁愹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紫竹峰邊的一座小山峰,淩霞峰,那裏長滿了不分四季,終年紅火的楓樹,還有那聞名的隻有龍族王者才能進去的永生池。
一路氣氛緊張,聽着他粗重的呼吸聲總覺得下一秒這厚重的呼吸就會突然卡住,再沒了響動。我幾乎連大氣也不敢出,想着他是要來這裏吸收靈氣,至少要像閉關修行那般息神打坐,調養内息十天八個月。可……
我擦了擦剛才急出的滿頭大汗,無奈卻又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獻媚地問眼前我給端茶倒水後舒舒服服浸在永生池裏的敖祁愹,“舒服麽,頭枕可還軟?”
他不言不語,泉水浸過他的胸膛,清薄的一件内衫緊緊貼在胸膛之上,露出健美的線條。他将本對着我的臉微微轉到另一邊,筆描刀刻般的側臉俊逸冷淡,乍一看我居然迷迷糊糊聞出幾縷仙氣。
“離我遠點。”
“啊?”我還沉浸在他那鬼斧神工的側臉裏,一時間竟沒發覺居然是他薄唇微啓不冷不熱來了這麽一句,等反應過來突然驚覺他臉頰兩側已經生出黑色鱗片來,不禁來了句,“害什麽羞,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你原形也沒那麽醜的。”不過就一現原形也同時會失了理智。
敖祁愹不再和我說話,簡單粗暴一把将我推開。他臉頰兩側的黑色鱗片如同雨後春筍忽然間蘇醒,一片片長出來。
我被他推倒,坐在地上極其無奈地看他,撇撇嘴道,“敖祁愹,怎麽和我在一起你總要妖化,我就這麽能激發你的潛能?你又在騙我吧,其實你早有對策?”
敖祁愹本來靠着頭枕,半個身子依着永生池邊沿。忽然,他的頭往下墜,身子緩緩朝下滑去,浸沒到永生池水裏。我一愣,他居然連帶着頭咕咚一聲整個人沒進了池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