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居然到了花海!
一眼看過去我們是何等渺小,不過面前這億萬朵五顔六色嬌顔顔花朵中的一粒微塵,像是浩淼大海上的一葉扁舟。花兒輕輕搖蕩,晃似漾起一波漣漪,一疊遞一喋送至我眼前。敖祁愹周圍也被它們包圍,鮮豔得不得了。
密密花海看似無一點間隙,但其中其實有條不太顯眼的小道,密密絡絡踩滿了同一個人的腳印。這條道直通花海最中央的一間用紅線纏繞起來的獨立小屋,屋旁一棵這裏唯一的樹,長滿月牙形小果子。
我扶着敖祁愹,他身子開始不住地往下沉,扶得我相當吃力。我想他剛剛看起來已經無恙,但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身體很快吃不消。可見的确受了不輕的傷,方才不過硬撐着罷了。
“這真是巧極,居然到了月老爺爺的花海。”我笑着對敖祁愹道,他閉目不答,深沉呼吸。
月老的小屋用紅線纏繞而成,紅的幾乎紮眼,大門緊閉着。我将敖祁愹安置在屋邊的樹下倚着先休息,自己卻到門前咚咚咚敲起門來。
“咚咚咚——”一聲聲急促的敲門聲在手下想起,又很快淹沒在遙遙花海之中,我大叫了兩聲,“月老爺爺,打攪了,月老爺爺,在家嗎?”
“敲什麽敲?這房子可禁不起你這麽敲!”比我敲門聲還急迫的喊叫,一聲疊一聲,“嚷嚷個什麽?”
小路盡頭,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肩上擔着一副扁擔,挑兩桶水,正急急放下了水桶,舉着扁擔朝我飛奔而來。
他很快跑到我跟前,卻不小心絆了一腳,扁擔甩出去,眼看自己也是一頭栽過來,一道紫光忽然不知從哪裏飛過來,恰恰好落在少年膝上,少年頓時穩住了身形,止住了傾頹之勢。我連忙上前将少年的扁擔拾起來交還給他。
“小仙童。”我打量面前的少年,月老是天宮上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的仙君,隻因掌管凡界姻緣,極喜靜僻,獨居在天邊的荒僻地帶。我久住天宮,聽人講過他,對然從未謀面,但是大概知道他是個銀發老叟,絕不是眼前的少年。
我繼續拱手作揖,“我們叨擾了,想借月老此處将息半刻——”
“快走快走!”小仙童脾氣很是不好,朝我連連擺手,根本不聽我講話,“我家月老爺爺最不喜歡有外人打擾!”
“小仙童——”我還想說些什麽,小仙童卻舞着扁擔,屋子沖進屋裏,砰一聲砸門不出。
“咦?”身邊忽然一個聲音,懶懶的低驚。我一看,居然是敖祁愹,他臉色依舊蒼白,正彎腰拾起什麽放在指上看着。
我湊過去,他手裏正拿着一塊月牙形晶石。末端用紅線系着,做了細密的流蘇,發出于花海相呼應的無色彩光。
“好漂亮的石頭,給我做個扇墜不錯!”
敖祁愹很是不成器的看我一眼,上前敲了兩聲門。
靜待兩刻,我恨不得踹開,門卻忽的開了一道縫,小仙童的臉出現在這道門縫裏,幽幽露出一條兒長絲帶大小地方,口氣依然很不好,“你們怎麽還不走?”
敖祁愹将月牙晶石舉到小仙童眼前,也不多說什麽,小仙童立刻一驚,猛地拉開大門,奪過晶石驚呼,“我的晶石,居然丢了!”他露出又驚又喜的笑,将晶石緊握在手裏,瞧了敖祁愹一眼,又甚是憤怒地看了我兩眼。
“你,進來吧。”他讓開一條道給敖祁愹。我立刻喜滋滋跟上去,小仙童卻猛地一腳如大山般攔在我面前,指着我道,“你,去那邊給花澆水。”
我一淩,卻又想起自己那句,“好漂亮的石頭,給我做個扇墜不錯!”肯定被他聽到了,立刻覺得好心虛,便怏怏拿着瓢水遠遠澆花去了。
等我兩桶水澆完,已近晌午,敖祁愹才将将從小紅線屋子裏走出來,小仙童随後。
看了我的勞動成果小仙童很是滿意,但我注目敖祁愹,他休息一陣過後臉色卻沒有比之前好,居然愈發凝重,雙眉緊皺,蕩着郁結。可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和小仙童作揖道别。
“小童子,姐姐以後來找你玩兒。”我本想拍拍小仙童的頭,可看敖祁愹這麽拘禮,也隻好作罷,深深打了個禮。
敖祁愹轉身便沿着花海中央的路離開,我落後,便索性大了膽子伸手去拍拍小仙童的腦袋。
不料剛剛碰到小仙童,他忽然一驚,看着眉毛幾乎吊起,“你是不是,你吃了,你體内——”他語無倫次,眼睛卻越瞪越圓,像個銅鈴。
前面敖祁愹已經沿着花海中間的小路走出好一段距離,身影漸漸埋在迎風搖擺的群芳裏,一點兒沒有要等等我的意思。
我不等小仙童繼續說下去,繼續拍了拍他的腦袋,“代我向月老爺爺道謝!”連忙追了上去,背後還隐隐聞得一聲歎息。
“月老爺爺的住處幾百年也沒人來,他的面更是難得見,這次誤打誤撞進來了,卻沒見着人。”我追上敖祁愹後,他渾然不覺自己曾把我撇下那麽大段距離,不知在想着什麽。
我真的從沒看清麽?”他似是自問,卻緩緩将目光轉移到我臉上,眸光微微迷蒙,忽的低歎一聲看向别處,像是放棄了什麽似的松弛下來。
這時他用極其無意,又随意的口氣忽然道,“剛才那少年就是月老。”
我猛吃一驚,幾乎咋舌,他也完全不在乎我的反應,好像根本就是在說給他自己聽的。
“月牙晶石是月老的仙器,女娲補天時遺下的一塊。”他繼續說了一句。
我已經完全木然,呆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淡然說出這一切。而他似乎也滿滿的煩悶,懶得再和我多說什麽。
難得的一路靜默,很快到了龍族的地方。遠遠便可以看見巍峨蒼翠的主峰,在諸峰間尤爲挺拔。而邊上的紫竹峰隐沒在淡淡雲間,仙鶴展翅,自助迎風,更勝似仙島。
敖祁愹一回到紫竹宮便進梓玄殿閉門入關去了。我自然去勤德殿,天水早做好了一大桌的吃的放在東側殿等我,我将它們全都搬去西側殿,在浩瀚書桌上擄開一方空地放着,然後趴在其間美美地吃起來。
“小白,你和大殿下去凡界發生了什麽?你好像比平時都累。”天水撐着下巴念念叨叨,“大殿下臉色也不好。”
我滿嘴都是香菇雞丁,嘴巴包的跟球似的,口齒不清道,“天水你怎麽越來越啰嗦,包打聽都不及你!啥都沒發生,我們隻是失敗失敗,還是失敗!”
天水臉紅,直起身,“我隻是關心……可不是那種打聽閑話的,我可不是……你不要去大殿下那裏”
我猛地又吃了兩大口面前清脆莴苣絲炒蛋,“天水這個不錯,很是清淡,敖祁愹就要吃這樣個的。”我一擡頭看見天水猛然嗆住的表情,張着塞滿食物的嘴巴,終于停了筷子,呆呆問她,“噢,你剛才說什麽來着?”
天水紅着臉一愣,幾乎要掀桌子,抿着嘴巴,柔荑攢得緊緊的,“小白你快活的過分。”
我呵呵笑了半天,對于自己這個總能将人隐藏的一面激發出來的特性感到很滿意。看,天水除了在我面前會偶爾有憤怒,還有在誰面前會流露除了羞怯之外的表情。
天水轉身推門跑了出去,唉,簡直像是我欺辱了她似的,這家夥真是太可愛了。我搖頭繼續風卷殘雲那些精緻的小菜。
“小白你不要出來!!!”天水剛出門沒多久忽然在外面失聲叫起來。
我一滞,郁悶想着,我這壓根也沒想出去呀,您這一嗓子不是擺明喊着我出去麽。我丢了筷子,飛奔而出。
外面已經亂成一鍋粥,紫竹峰上的侍從總共不過十餘人,紫竹宮中不過五人,分配在勤德殿的除了天水外隻有兩人。
此刻門外,兩個侍者一個癱軟在殿門外,一個歪着腦袋躺在一個紅衣女子身後的地上,不知死活。天水正被那紅衣女子掐着脖子,眼睛紅紅的看着我。更可惡的是一見我出來紅衣女子忽然用力甩出天水,将她重重摔在一旁。
“花姒鸾你太過分了!我和你的恩怨總要波及旁人!”我忙不疊矢看了看天水,她隻是昏了過去并無大礙,我這才放心轉身專心對付花姒鸾。
“你倒真是有本敢到這裏來。”我逼近花姒鸾,心裏盤算,敖祁愹入關養傷,而我雖未受太大的傷,可我一直不是花姒鸾的對手,絕不可和她真的動手。況且花姒鸾幾乎可以和二哥匹敵,聽說二哥都曾敗于她手下,以至于她一直住在二哥附近的俊稽山二哥也無話可說。
花姒鸾鳳眼高挑,“你以爲吃了伏念珠就無敵了麽,你還沒能力煉化它吧。趁早交出伏念珠!”
“交出伏念珠?你也知道它被我吃下去了,要我怎麽還給你,剖開肚子麽?憑什麽,小四還在你手上?你拿什麽要求――不對,你怎麽知道伏念珠被我吃了?”我狐疑地看向花姒鸾。
她果然笑起來,“就是你二哥也不如你反應快些,誰說我沒有砝碼了呢?看了這砝碼怕你要來不及要剖開肚子呢。”
花姒鸾自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盞,如蟬翼般清薄,她輕輕一晃,從裏面倒出什麽東西來落到地上,陡然就長大。
我吃了一驚,即使立刻捂住嘴巴還是驚呼出聲,“蕭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