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裝剛睡醒,迷迷糊糊的撞上來人,卻在看見來人面孔的一瞬間心中大爲震驚,果真很懵懂的叫了聲,“爹……爹?”
謝老爺怎麽會此時到謝小姐房中?我心中疑惑,手上卻一點不含糊地又揉了揉眼,哈欠弄得淚眼迷糊,着實像半夢半醒的狀态,“幾更了呀,媛兒好渴……水呢?”我團團轉着,認真找水壺。
謝老爺看到我起初有些驚訝,不過看我的模樣很快平靜,扳住我的肩膀拖我到裏間,像是有什麽極爲重要的事情要囑咐我。
我立刻裝作已經漸漸清醒過來,“爹爹,怎麽了?”
“媛兒,爹爹今晚跟你說的話切切不能忘記。”
天,謝老爺你今夜和我說了什麽,嫁給李将軍麽?我無辜地瞪圓眼睛眨巴着看着謝老爺,他将我拉倒床邊坐下,看了眼綠衣丫頭,她頭上還貼着我畫的朱砂符咒。
“我們鬧着玩兒呢!”我立刻扯掉朱砂符咒在手心裏團成一團,朝謝老爺笑得可愛。
謝老爺又看了那丫頭兩眼,皺了皺眉。
“她睡得極熟,爹爹有什麽話但說無妨。”我立刻會意。
謝老爺這方才在我身邊安穩坐下。甫一坐下,他忽然伸手取下我左耳上的一隻耳墜。
這是一隻簪寶玉兔搗藥耳墜,玉兔由上好的玉料精工雕琢而成,眼珠都雕刻得逼真,還很費心的用不同顔色的一顆小小紅色玉石鑲嵌,更顯得栩栩如生。其上用祖母綠的珠石點綴,最底端鑲嵌一顆珍貴無比的貓眼石,在屋内燃起的紅燭照耀下益發透出妖豔。
謝老爺将耳墜捏在手心裏,“這耳墜原是你母親的遺物,你今後即便嫁入李家也萬萬不能離身三尺之外。”謝老爺頓了頓,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無論何時何地!”
我霎時警覺,仔細看了那耳墜,雖說寶石成色極好,做功也是一流,且還是母親遺物,但怎麽也不至于片刻不能離身三尺之外。
我一個激靈,狡猾看了謝老爺一眼,假裝順從點頭,從他手中接過耳墜,“三尺?不知我這扔出去會有幾尺。”我話落即作勢要扔出去。
謝老爺大驚失色,急忙忙要從我手中搶過耳墜,“玉止,玉止!”他大叫了兩聲。
我一驚,果然被我猜中!玉止是上古神物,尤能續魂接命。我初初附于這謝小姐身上時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謝小姐身上陰氣極重,身子也比常人要僵硬些,可細細體察了魂魄卻是齊全的,并無異象。原來謝小姐果真早已因之前尋短見而命喪黃泉,不過借用了玉止續魂才仍然活着。因陽壽早已經盡了,所以若玉止離身立刻就會倒地成爲一具死屍。
當下謝老爺瘋了一般撲向我,我一閃身離了謝小姐身子,謝小姐頓時猶如被抽空向後般倒下,砰一聲正巧砸在那綠衣丫頭身上,那綠衣丫頭身子一震,可能是剛才我做符咒時心情太差,量劑一多,雖然扯掉了符咒,但她此刻依舊有些蒙蒙的,好似沒有清醒過來。
謝老爺見謝小姐頹然倒下,先是一驚,抱住謝小姐,扶不起,拿兩根手指試了試鼻息,又是一驚。
我此時拿着的玉止乃是至陽之物,未經煉化,我便使不得妖術,身形現在謝老爺面前。
“你……你是什麽妖物……”謝老爺驚恐地棄了懷中抱着的女兒,扶着地跌跌撞撞後退。
我待要讓他莫怕,我這就走。眼前忽然跳出一個綠色影子,一躍而上,猛地揪住我,但細察覺,也不是揪住我,準确說是揪住我的握着耳墜的右手。
我驚詫,“你這丫頭瘋了吧!”
她不說話,和我苦苦糾纏着,我無論如何就是不松手惹惱了她,她微一用力居然一把将我推到,我沒料想一個不起眼的丫頭居然有這麽大力氣,撞在了床沿,嘴角磕出血來,絲絲鎮痛。
綠衣丫頭猛虎涿鹿一般一刻不緩的撲上來。我強忍着痛心中叫苦,佩服這瘋丫頭果然是護主忠心可嘉!
“哈哈哈――”綠衣丫頭才撲倒我身邊,那邊慌忙退後的謝老爺卻忽然從驚恐中生出一股子大笑來,五官糾結,表情扭曲,讓人毛骨悚然,“早先得到玉止,那和尚就說會引來不幹淨的東西,處處布下羅網,居然真有來送死的。”
他說話的同時我聽的咔嚓一聲,看過去他的手不知碰了什麽。整個房間裏忽然金光大作,我全身立刻猶如被人五花大綁不能動彈,再看綠衣丫頭居然和我一樣舉着将要來搶東西的手強止在了半空,任她掙紮也是動彈不得。
我恍然醒悟,怪不得這丫頭這麽奇怪,原來也早已經被“狸貓換太子”。
身下猛地地闆劇烈晃動,床闆忽然掀起,我驚呼出聲,和綠衣丫頭一同往下墜落,人仰馬翻。
從謝老爺大笑着忽然開啓機關到我們落入床下暗道不過一瞬之間,我來不及向謝宅外聽候佳音的敖祁愹發出任何消息,便兩眼一黑不知外界世事,眼看着石道上口子立刻又封住了。
“嗵”極大一聲,我落到暗道底部,身下猛地吃痛,骨頭都折斷幾根似的連着心的痛。
黑暗中聽見有人悶哼一聲。我立刻警覺起來,那狡猾的綠衣丫頭也是沖着玉止來的,如今一起也掉下來,躲也躲不過,獨自面對她不知鬥不鬥得過。
我捏了個訣兒想弄出些術法光芒好歹看看黑漆漆的暗道裏是個什麽格局,知道敵人在什麽位置。
可捏了訣兒卻周身還是一片漆黑。我不禁咦了一聲,立刻想到可能是玉止的緣故,還未說什麽忽然聽到身下傳來一道咒罵,“怎麽術法不好用了?居然連個臭狐狸都扔不出去!”
我啊了一聲,慌神,怎麽她術法也不能用?頓了頓,不對,這聲音像是在哪裏聽過,不等我再多想,那聲音忽然朝我吼了一句,“臭狐狸你到底有多重!還不滾開!”分明是男人的聲音,無比粗暴,無比憤怒。
我忽的明了,原來是他,居然是他!這才驚覺身下無怪乎這麽軟和,原來他給我當了回墊子。
我立刻起身閃到一旁,邊暗暗猜測這暗道裏爲何使不出術法,邊從腰間摸出一個火折子,嘲笑道,“我當是誰,怎麽你總要和我搶東西。”
敖澈起身拍拍衣袍,不屑的眼神在微弱燭下更是添了幾分涼意,“我還要問你呢!”
我見他尤是高傲無比,不由得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現在我們誰也用不了術法,等死吧!”我兩手一攤,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索性就地而坐。
敖澈冷笑看我,“也不知道誰先死!”他揚手捏訣兒卻幾次都使不出術法終于死心,瞥了我兩瞥。
我看他折騰一番毫無見效不由得想要譏諷他一番,可一碰到他孤傲的眼神立刻換了不冷不熱的刺激語調,“算了吧,那出口在離我們起碼十幾丈(這個再去了解)高,我們掉下來沒摔死是命大,現在沒了術法你想上去,也不問問這比你身上錦衣還要光滑的四壁!”
敖澈不理我,兀自試了幾番,那四壁的确光滑無比,沒有一點兒着力處可以落手,勉強爬了兩步又如同泥鳅般順溜滑下,他有些挂不住臉遠遠離我盤腿坐下,握拳抵唇咳了兩聲,之後便扭頭一聲不吭。
看他這副樣子,我忍俊不禁,不由得一彎嘴角,笑聲穿過喉頭發出。他惱怒側目看我,我立刻掩飾住,裝作嚴肅的樣子,避開他的目光,正視前方。
靜做了片刻,相對無言,我聞得敖澈呼吸有些急促粗重起來。一深一沉,一聲接一聲送入耳中。
“敖澈?”我輕輕喊他。
他猶是不理我,那高傲的頭顱連轉動半分的趨勢都沒有。
高傲如斯!我強按耐住心中業火,微微調息,問,“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樣覺得有些無力發軟,呼吸困難?這暗道有些古怪,我們分頭看看罷,不能坐以待斃死在這兒了。”
敖澈終于微微轉過臉,起身,撣了撣衣袍,算是回應我,同意了。
我掏了另一個火折子給他,他一臉非常之不情願又不得不做出犧牲的模樣接過,這讓我覺得胸腔裏幾乎炸開,腦海裏浮現将他打了又打的畫面才勉強忍住火氣,朝與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偶爾回頭看敖澈,他背對我,背影被暗弱的燈光照的散發出道道昏黃的光芒,影影綽綽膩在燈影裏。他看得很仔細,其實也是沒什麽可看,這黑暗的暗道裏除了沉悶的牆壁,燈光所及之處連一點碎石都沒有。
我高舉火折子在前,燈光不強,但是周遭也是看的分明。越看越是奇怪,分明什麽也沒有,可心中的窒息感居然越來越強烈,好像被人捂住口鼻,又在胸口重擊。
敖澈已經看完他那一邊,似乎沒什麽奇怪的地方,他也不屑和我說,隻是在離我一段距離的地方有些煩亂的站着。
我繼續往前走,光打在石壁上居然反射出一些刺眼的光射進眼裏,我一奇,停了,這處石壁似乎比其他的都要光滑平整。
将燈光移近了,無力感猛地蹿出來,手一抖火折子幾乎脫落下。
“原來是它搞鬼。”我比剛才還要吃力幾分,不過臉上露出些明白,微微笑了笑,指着身邊這面石壁,它和别處不同,不是鑿出來的,而是一塊被鑲嵌進去的巨大石頭。
我回頭看敖澈,“這裏居然有煉妖石。怪不得,看來我們很是有緣,居然要葬身在一起。”
敖澈聞言眉色凝重,沉吟片刻,似乎還是不屑和我說話,可是這時候又不得不回答我,“是九重天上天帝煉化的那塊煉妖石?”
“六界中還有第二塊煉妖石?”
敖澈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那煉妖石也不是無懈可擊,隻是封閉空間形成結界,要是有冥界引燈史的鬼器,引得一個出口倒是很容易……”說到這裏他口氣忽然凝重起來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