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救了蕭魏——雖然關于這事他記住的情況和真實情況相去甚遠,以至于他隻知我将他送回寝殿……私下裏甚是粗犷的蕭魏再不懷疑我是妖,他和我關系與其餘主子和下人的關系總有那麽些微妙的不同。
此刻他大概覺得我作爲一個小婢女,身份卑微,門第什麽的本來就是痛處,剛才卻還被人明着指出來,肯定是羞憤欲死,便用了這樣一件事情來彌補彌補我心情的落差。
“春祭是什麽?”我高高興興蹦蹦哒哒上前去,盡管我心裏并沒這些想法,但是有好事總不能往外推,“好玩麽?”
蕭魏很不屑的眼神示意我炭爐不夠火候了,我一顆火熱的心隻能可憐巴巴看着他,僵硬地撥弄着炭爐,有火苗咔嚓一聲迸裂出來,驚得我連忙後退。同時身後動靜巨大,回頭望了一眼,蕭魏居然緊張地坐起身來,神經兮兮看着我的手,半刻後他忽然臉色一黑,“你!太笨了!春祭狩獵還是留在宮裏吧!”
朝華殿裏暖如春日,蕭魏白皙臉頰微紅,如旭日東升,我一把摟住他晃蕩着的二郎腿,“皇上,你不能丢下我!”
蕭魏受到了驚吓,蕭魏神色呆滞,蕭魏一腳踢開了我……
最終蕭魏勉強答應了我,我歡呼雀躍。隻是我從頭到尾都忽略了兩個字,春祭狩獵,狩獵……他強調的是狩獵啊!
此刻,我很受傷地躲在角落裏,揉着被蕭魏一腳正中的手,弱弱問道,“皇上,敖澈是什麽人?他和以前有沒有什麽不同?”
蕭魏微微愣住,看我的眸子忽地閃動,露出一副不得其解的樣子,“老子不是讓你私下叫蕭魏嗎?!”
我立刻道,“蕭魏!”
蕭魏猛地卡住,又躺回榻上,前後仔細想了一番,“敖澈這次回來有些一反常态,給人感覺完全變了。”蕭魏略略回憶,忽然他扯開一個大大笑,豁然開朗道,“不過邊關風情迥異,有變化才是常态!如今敖澈豪爽不羁,直言直語很符合我心意!”蕭魏笑得沒心沒肺,一副村野狂躁少年的樣子。可那些笑都隻在面上,無絲毫沉到眼底。
我頓了頓,忽然覺得再不趕上去就來不及了,遂向蕭魏道,“我先走一步。”
“去哪兒,今天不殺一盤?”蕭魏訝異,一手撐頭,一手揚起顆黑白子,“老子棋盤都擺好了,别太不給面子,老子好歹是天子啊。”
我無奈,苦着臉道,“就我的棋藝,蕭魏你放過一天嘲笑我的機會不行麽!我好歹是個奴婢,得有奴婢該做的事情!”
我話說完立刻遁走,剛到門邊,又回頭朝蕭魏狡猾一笑,“要是妃子就不一樣了——”
蕭魏撐着下巴的手突然一抖,沒撐住下巴,直接磕到桌子上,黑白棋乒乒乓乓灑落了一地。硬是将我後面半句“我給你請婉妃來怎樣?”生生吓得噎回去,趕緊關門溜之大吉。
離開朝華殿,我一路循着那令人不爽的氣味追至一處無人入住的冷宮,恰好是蕭魏之前關押我的冷宮。這冷宮因爲多年未得修繕,已是破敗不堪,到處蛛網橫雜,積灰無數。上次關押我的鐵籠和手腳烤還被扔在那邊無人料理。我猛地打了個冷顫,四下掃一眼過去,除卻耳畔風聲,天邊雲舒雲卷,不見一人,荒涼安靜地可怕。
“藏在這裏做什麽?”我朝着一個方向低低一聲,目光朝着那方向一絲不偏離。
那空白之處,忽然顯現出一個影子,像是水裏的波紋,在空氣裏蕩漾兩下,忽然綻放出形體化作個男子的樣貌,一身淺藍衣袍,仰着頭,一臉傲氣,鄙夷道,“追了我一路,我當誰呢,原來是你,狐狸。”
“你這妖龍别打蕭魏的主意!”我眯眼打量他。
敖澈不屑地望我一眼,上前兩步,盛氣淩人,“晚了,本殿下已經打了。”
“你!”
敖澈轉身,背對我,聲音裏面有些疑惑又像是嘲笑,狷傲道,“難道你沒打他主意?狐族怎麽總愛做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情。狐狸,你聽好了,伏念珠隻能是我敖澈三皇子的!”
伏念珠?我懵了,本以爲是因我的靈氣引來這妖龍,且蕭魏身上的龍氣并不很能抵禦龍族,他很有可能是要想謀害蕭魏,不想卻是來盜伏念珠的。這伏念珠真是個禍害。
我愣了愣,不知回答什麽,信口分辨道,“我才不需要伏念珠。”
“你不需要伏念珠,難道是伏念珠主動去染上你的氣味的麽!”敖澈冷笑。
我的氣味?是上次蕭魏給我看伏念珠,發生那異象時沾上去的?我疑惑地看向敖澈。
“裝傻的功夫倒是到位!”敖澈冷哼一聲,“伏念珠如今還在皇帝脖子上,你就該明白憑你是拿不到的。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心的好。”話畢,敖澈化身而去,沒了影子。
他離開的速度實在快,憑我的修爲完全追不上,便幹脆蹲在了原地,咒罵這條該死的妖龍。
自小我和二哥一起便被他灌輸着這樣的思想——龍族沒有一個好東西。爲了生動,二哥還給我舉了好些例子,比如龍族的某某人就愛奪人所愛,不論手段種種。于是自然而然我從小就萬分厭惡龍族。自此看我現在遇到的這條龍,分析下來果然如二哥所說,龍族不僅滿是壞心眼的家夥,還都很無禮傲慢自視甚高!
我這麽想着的時候,雙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像每次二哥對我說龍族人多壞時那樣在心裏默念三遍,“除了他,除了他,除了他。”
由于敖澈離開的實在太快,以至我尚且來不及教育他不要用人家的身體,這樣會損壞凡人精魂,他已經揚着那顆高傲不可侵的頭顱消失得無迹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