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四!”我立刻失去理智,拉着小四拔腿就跑,跑出兩步,膽怯戰勝情誼,我甩開小四,将他推開離我一丈遠,“你、你給我站這兒不許動!不然她肯定追着我們不放!”
“淩天殿下,是你在那兒麽?”‘黃鹂鳥’又一聲聲催命般追問過來。
我使勁兒往一棵枝葉繁茂的樹後躲着,手舞足蹈讓小四立定,“小四乖!我們在家後園的蓮池邊見!”
遠遠的,那片鮮豔的鵝黃色身影跳動着往這邊來了,越來越近,活生生一隻黃鹂鳥兒,邊走邊“淩天殿下!”叫個沒完。小四又是要哭出來的表情,腦袋撥浪鼓一樣,看看那鵝黃色身影又看看我,兩隻眼睛已經蓄滿亮晶晶的液體,瞪大如銅鈴。
我知道這樣小四還是會一步不離地跟着我,于是狠下心,指着他做出兇惡的樣子,“小四,你要是不聽話,那下月你千歲生辰的壽禮我就不送了!”
這招果然有用,話音剛落,小四立刻痛下決心地轉身,算是答應不粘着我,獨當一面去了。我終于安心撤退,一溜煙兒地離開這是非之地逃難去了,心下卻是感慨萬千,明明比我還要大上四百歲年紀卻要我天天哄着騙着,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身後連珠炮般歡騰的話語随着身傍的風刮進耳朵,幾乎點燃我脊背,一陣接一陣止不住的顫栗。
“淩天殿下!你果然在這裏?!”
“殿下,就你一個人麽?那丫頭沒有在一起?”
“司雪音你給我出來!”
“诶?真的不在?真是怪事,那死丫頭居然也有不粘着殿下的時候!”
“殿下……”
聲音逐漸矮下去,成了耳邊風,不真切。
逃出仙翁兒老頭幾乎挨着九重天盡頭無人地的大園子,我一路逃難跑回壽陽仙君的周昌宮,還得時時刻刻注意着别碰上“黃鹂鳥兒”的爪牙,難免又是一頓欺壓,多些皮肉之苦。
好在還算順利,進周昌宮前,我仔細理了理衣裳,讓自己看起來隻是自在悠閑外出逛了一圈,免得壽陽仙君來問東問西,他是受了爹爹之托不明緣由地看管着我的,已經和爹爹二哥他們一道在我心中給他排進了敵人的對立面去了。
“黃鹂鳥兒”不會輕易讓小四離開,必定要纏上小四好一會兒等小四忍不住發了脾氣才會讓他回來。我心裏盤算着,可以趁這空歇兒去房裏歇歇,享受極少的沒有小四粘着的時候。
隻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尋常,周昌宮前灑水掃地的宮人還是一個樣子,但是往裏走,壽陽仙君的寝殿那邊打掃的仙娥卻比以往少了不少,安靜得不同尋常。我仰着頭嗅着空氣中的氣味,作爲一隻狐狸,靈敏的嗅覺告訴我有熟悉的生人來了,直覺是對的。
我向來沒規沒矩,更因爲妖籍頗被這周昌宮中的仙娥仙君們無視,倒是方便了我到處溜達沒人搭理。
“雪音這孩子這六十年來在我這裏倒是挺安分。”壽陽仙君溫和的聲音苗條斯理的講着。我摸手摸腳悄悄在他寝殿外一處我和小四常常潛藏且不易被發現的地方窩好,聽着裏面人的對話。
寝殿裏的另外一個聲音似乎在猶豫,我隻能聽見他一聲又一聲的歎息,可就是憋着不說話。
最後他終于道,“我也希望是弄錯了。這些年來一直覺得自己當初做得太過分了,龍血結界害的她幾乎術法盡失,靈兒最寵她,要是靈兒知道定不會原諒我。”
我頓時如遭雷劈,幾乎動彈不得,這聲音闊别了六十年,如今聽起來真的像是和自己無關的另一個人的聲音。司淵,在最初的日子裏是我每天念叨着怨恨着大哭着喊這個名字,這個名字的主人将我送上九重天囚禁,我爹爹。
靈兒是我娘的名字,二哥口中爹爹和壽陽仙君同時愛着的女子,在我兩百歲時已經仙逝。
“司淵,你這也是爲了她好,畢竟她好好活着才……靈兒也一定會理解的。”壽陽仙君似乎是拍了拍爹爹的肩,寬慰着,“再說十二年前龍血結界你不已經托我給解開了嘛,這些年她恢複的還是不錯的。”
爹爹長久地不說話,隻是歎氣,“音兒和靈兒最像,偏偏這個樣子。如若不行,将她許給淩天吧!他們模樣倒也般配,也好讓她死了那條心,别成日裏想着去凡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