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菲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院長室跑出來的,他抱着巴特瘦小的身體馬不停蹄地向孤兒院門口沖,身後跟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喪屍。劇烈的動作使得他肩膀上的傷再度裂開,染紅了紗布,浸透了上衣,和巴特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哪部分是摩菲的,哪部分是巴特的。
摩菲嘴唇微微泛白,額頭的密汗讓額前的劉海一縷一縷的黏在頭上。他的右臂傳遞着撕裂般的疼痛,他卻像是麻木的沒有感覺般,緊緊地抱着懷裏的那名老人,一次又一次把快滑落的身體托起,生怕摔着他。
比起摩菲,巴特要傷的嚴重的多。他那一頭花白的頭發已經被刺目的紅染了色,脖子被咬掉了一塊肉,即使摩菲用布纏裹住了那裏,卻仍然無法阻止流出汩汩鮮血。腥甜的液體浸透了摩菲的衣袖,點點滴落在地上,在摩菲身後畫了一條歪歪扭扭的血線,刺眼又奪目,更像是給喪屍提供的路标。
一排,兩排……熟悉的,陌生的,不知從哪裏聚集而來,都在渴望着前面那兩人的血肉。身後的喪屍不斷的在增加數量,半途中還有喪屍從不同的方向向這裏靠近,像是約定好了似的齊齊向兩人包圍而來。原本不大的孤兒院,在此時像是被放進了另一個空間,無論摩菲邁着長腿怎麽拼命的奔跑,就是到不了大門。
也許大門外還有一群喪屍在等着他們投懷送抱,但此刻他沒有别的選擇。整個孤兒院裏到處都是喪屍,四面八方,唯有大門附近隻立了兩隻喪屍,正急切地迎面而來。
摩菲急中生智,躲過半途伸出來的那隻長滿屍斑的手臂,踩上地上欲要抓他腳脖的手,矮身繞過迎面撲來的軀體,終于距離那扇大門近了許多,他的眼裏滿載希望,視線一刻不離的盯着前方,看到門口出現兩個人時,他幾乎要興奮地大叫起來,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分,沖着緊閉雙眼的巴特低聲喃喃:“喬,喬,堅持住,我們馬上就離開這裏了。有人來了,我們有救了。”
沒有人回答他,摩菲好像一點也不在意,隻是不斷地重複着“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像是巴特還可以聽見,又像是再給自己說。
“天!他居然引了那麽多!”
伯格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緩緩站起身竟忘了逃跑。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幾乎沒有猶豫,當下決定救人。他讓手無縛雞之力的露露開車,而他自己則拿了車裏的扳手沖上去,打碎了摩菲身後一隻喪屍的腦袋,緊跟着一刻也不敢怠慢的轉身邊掩護摩菲邊帶着他往安全的地方跑。
兩人跑出大門一段距離,一輛奔馳猛地刹車停在他們面前,伯格打開車門,摩菲馬上抱着巴特鑽進車裏,伯格來不及繞到前面,也跟着坐在了後面,還沒來得及坐穩,車子便如同離弦的劍一般沖了出去,迎頭連撞了幾具不知什麽時候拐進這條街的喪屍,導緻車子行進的路線歪歪扭扭,好幾次都差點撞上路邊的花壇,或是停泊的車輛。
“露露,抓穩方向盤!”在又一次差點一頭撞上窗玻璃時,伯格終于忍不住吼道。
“别對我吼!”露露非常憤怒地回了他一句,“這條街都快被喪屍包圍了,我能保持冷靜開車已經是極限了,你不能要求我像開老爺車一樣!”
“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你好好開車,這總可以了吧?”伯格無奈地抓緊了車門把手,他不想在下一個拐彎時被甩到旁邊那個人身上,那一身血的味道已經夠沖了。想到這裏,他打開了窗子,涼風從外面吹進來,讓他感覺好了很多。
“你和你朋友……被砍傷了?”伯格忽然問道,“你朋友好像上的很重,我們隻有兩個人,可能救不失血過多的他。你呢?還撐得住吧?”
“謝謝。我的肩膀受隻是了刀傷,過一陣就好了。隻是他……”摩菲說着看向仍然緊閉着雙眼的巴特,“他的脖子被咬掉了一塊……”
“什麽?!他被喪屍咬了?!”聽到“咬”字,伯格和露露的神經“突”地跳了一下,異口同聲道。
伯格已經告訴過她,被喪屍咬的後果。她雖然沒有見過轉變的過程,但她看到過最後的結果。摩菲的話讓她原本就緊繃的神經差點一下子崩斷。
伯格憤怒又震驚地看着摩菲,不敢置信地質問:“你竟然帶着已經被喪屍咬過的他上車,你想害死我們嗎?!我真不應該去救你,現在把他丢下去還來得及。”
“什麽意思?”摩菲不解地看着他,對方的臉色在剛剛的幾秒鍾内發生了非常微妙的轉變,好像他帶上來的巴特是一個怪物!這讓他很憤怒,但他卻不能發火,他得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相信這個人如果不打算幫他,剛才就不會救他們。
“你是剛剛穿越過來,還是被關在某個地方太久,剛剛認識喪屍?”伯格的語氣看似調侃實則鄙視,在他看來,經曆這座城市整個變化過程的人,沒可能不知道這點常識。
“我剛剛旅行回來,剛入城就遇到喪屍,登山車也壞了。孤兒院離城外并不遠。”摩菲忽視掉對方語氣裏的不善,一句一句解釋着,“我的确什麽都不了解,好不容易找到喬,他就……”他說着聳了聳肩,勉強笑了一下。
伯格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原先的火氣一點點消失,對摩菲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他仍然堅持将他的夥伴扔下去,因爲他不想坐在車裏還要提心吊膽的小心被旁邊的人忽然咬斷脖子。
摩菲顯得很爲難,他想治好他。
“他治不好,沒有藥。而且,”伯格頓了頓,試着讓自己的表達更加婉轉一點,“你沒發現,他已經沒有呼吸了嗎?從我坐在車裏開始,他的胸脯就沒有起伏過。”
摩菲當然知道這一點,他一直抱着巴特,對他的狀态了如指掌。但被伯格說出來還是讓他感到很難受。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他已經死了。你想看到他變成喪屍,渴望你的血肉的樣子麽?”
兩人忽然陷入沉默,車子裏一下子安靜了許多,隻聽着車輪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四周的喪屍像是在逛街,随處可見。伯格看着眼前的建築物越來越多,不由得緊張起來。當越來越多的熟悉的建築物一棟一棟從眼前掠過,他終于忍不住了,皺着眉頭問道:“露露,你爲什麽往市裏開?近郊都是喪屍,難道你就沒想過城市中心會更多嗎?”
“剛剛那麽混亂,我當然要往喪屍少的地方開。”露露咬着嘴唇說道,“而且我們肯定要去城裏找親人的,我得去找我姐姐。”
“我的妻子和孩子也在市裏,但我們現在什麽都沒有,就這麽沖進去那是找死!”
“好啊,你告訴我,我們應該到哪裏從長計議。”
伯格突然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他的确不知道應該去哪裏,又應該在哪裏找防身的東西。也許現在直接去找親人是最好的主意,至少有希望。
“喬?”
突然的呼喚讓兩人很快轉移注意力,露露透過後視鏡看到坐在中間的那個斷氣的老頭突然活過來,正張着嘴巴要咬摩菲的臉!就在那張口快要咬到的時候,伯格已經勒住了他的脖子,迫使它的嘴巴離開摩菲。
“停車!得把他扔下去!”
伯格一邊勒着巴特的脖子,一邊伸手去摸扳手,摩菲很快從他手裏接過,咬着顫抖的牙齒,握緊扳手狠狠砸向巴特的腦袋!
幾乎是扳手砸中巴特的瞬間,摩菲猛地閉上雙眼,晶瑩的液體從眼角流出,巴特的腦漿也混着血液一起迸濺到椅背上,以及,他的臉上。
“啊——”
痛苦的嘶吼震得伯格和露露的耳膜生疼,仿佛這一刻他們做了同樣的事,隻覺得心口被什麽東西堵得異常難受,難受得竟然讓他們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