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很快開回由尚,整個地下場空蕩蕩的。約翰跟着江往電梯間跑,路過那條通往網絡技術安全部的走廊時,他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整潔的走廊光線比較昏暗,可以看到從不遠處那間辦公室透出一絲光亮,裏面似乎有個人影在門前晃動。
他注意到電梯間外的工具箱,想着是工程部哪個玩忽職守的居然把東西亂丢,鬼使神差的打開蓋子,在一堆物品裏翻了一陣,取出一把斧頭握在手裏。等他轉身回去,電梯門正好打開,随着一股惡臭襲來,眼前的景象簡直駭人聽聞!
電梯裏擠滿了渾身是血的喪屍,他們有的臉色發青,有的臉色慘白,無不例外的圍在一起撕咬着什麽,咀嚼啃咬和開膛破肚的聲音幾乎同時進行,等約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幾個發現了他們,那轉過來的臉赫然就是昔日相處的同事!
它們像是久居深淵的惡魔,發出興奮的嚎叫聲,張牙舞爪的向他們撲來!出于本能,他握緊斧頭狠狠砍斷了一隻喪屍的身體,鮮紅的血液混着腸子和内髒流了一地,可那東西竟然撐着半個身體繼續向他們爬來!
而他的上司,那個平日裏沉穩狠辣的人物,此刻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約翰拉了江一把,在下一隻撲上來之前帶着江就地滾出電梯間。江似乎在這一瞬間回過神,馬上跟着約翰的腳步從地上爬起來。約翰踢翻了工具箱,江撿起滾到地上的一根鋼制撬棍,回身敲撲過來那隻喪屍的腦袋上,撬棍尖銳的那一頭正好紮進了它的太陽穴。他喘了一口氣,拔出來又再次輪向它的腦袋,迸濺出的血混着乳白色的腦漿噴得到處都是,在他白淨的臉和白色的西裝渲染上觸目驚醒的顔色,直到那隻喪屍倒地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另一隻又纏過來,他本能的退了一步,剛剛揚起撬棍,那隻喪屍就被約翰砍掉了腦袋,噴出的血又一次濺了兩人一臉一身!
“隻有打碎它們的頭才能殺死它們。”約翰一邊砍着撲過來的喪屍,一邊喘着粗氣說道。西服的扣子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掉了,深色的外套和裏面的襯衣被血浸染的慘不忍睹。
他們仿佛并不在意當初買身上那套衣服花了多少錢,像兩頭進攻的猛獸,滿地都是被砍斷的肢體和千瘡百孔的腦袋。直到最後一隻倒地,約翰靠着牆向下滑了一下又撐住,仰起頭露出線條優美的頸線,任由汗液順着脖頸一直淌進衣領下。
他看着提着撬棍沉默的江,突然笑出來:“看到了嗎?喪屍。也許你現在上去,裏面全是這種東西。”
江擡眸看了他一眼,眼裏的神情讓人捉摸不清。
“當初我選擇跟着你,是因爲你的野心,我很欽佩你這種人,對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以不擇手段,對無關緊要的人可以心狠手辣。但其實,你并不是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隻不過,你把這份感情,給了由尚。”
“你後悔了?”江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後悔。但是現在時代不同了,我相信你看到這些應該已經明白了。啊,我真是個白癡,新聞都報道成那樣子了,我卻還在公事公辦。也許……我應該聽奧斯頓說完。他當時想讓我關注直播,但是我打斷了他。因爲我和你一樣,覺得就算有喪屍,也不會威脅到這麽繁華的城市。這裏畢竟是個大城市,不是麽?可惜……”
“可惜我們都錯了?”江突然擡頭看了一眼重新關上門升起的電梯,“也許由尚隻是碰巧有這麽幾個。”
約翰沉默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漸漸站直身體,眸光有些發沉:“别抱僥幸心理,你不是那種人。我們回來的路上已經看不到真正的行人了,你很清楚。”
“我應該是哪種人?”
“不是應該。你現在就像個已經失去目标,卻仍然頑固的認定,那個目标還在的,自欺欺人的孩子。”
“呵,目标?你一字一句的就是爲了跟我說我已經失去了我的榮耀和一切支撐,我應該面對這該死的現實,然後呢?然後和喪屍同歸于盡,或者應該去浪迹天涯?”江有些自嘲的笑了,被血液塗花的臉看上去滑稽又殘酷,“爲了繼承這該死的企業,我TM害死了最疼愛我的親哥哥!現在你告訴我,喪屍來了,我得到的這一切已經玩完了,煙消雲散了,再補救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眼前的男人笑的有些刺眼。江的成功上位,他同樣也付出過,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一路的艱辛,和心裏所要承受的苦難。此時此刻,他竟然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那些想要勸他面對現實的言論如鲠在喉,上不去下不來,卡的他想懷疑,懷疑自己曾經爲由尚付出的那一份感情。
“哈哈!我拼了二十多年,算計了五年,終于登上董事長的位子,促成了與騰飛的合作。然後喪屍來了,我做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還有什麽比這更捉弄人的?就算是被搶奪走我擁有的一切,我都可以重新開始!至少有機會開始。但現在……”
江突然發起狠來,一把奪過約翰的斧子瘋了般的砍着死透了的喪屍。他邊砍邊向走廊裏走,看到從那頭移動過來的三隻喪屍揮着斧頭就沖了上去。
“我倒是要看看,在由尚,有多少喪屍!”
來不及阻止的約翰撿起他丢在地上的撬棍跟上去,幫着他打爛了山姆的腦袋。他突然想,奧斯頓一定已經被山姆吃掉了。他還記得那個男孩有點犯二的笑臉,在這種危險随時會來臨的時刻,他還能跟他調笑說“我以爲你喜歡我們的豪爽”。
但是,當他們兩人重新從走廊裏出來,外面的停車場裏已經圍滿了一排又一排的喪屍。當江和約翰出現在入口的一瞬間,那些東西移動的步伐甚至快了一些。它們發出興奮嚎叫聲,以僵硬的行進姿态前仆後繼的向兩人逼近,約翰隻得拉着腦子發熱準備上去幹架的江回到了走廊,并向消防樓梯跑去。
“它們要毀了由尚!”江邊罵邊跟着約翰跑,腳下步子踉踉跄跄。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他自己聽,還是說給約翰聽。
“由尚沒有被毀,它已經不适合這座城市了。”
“你在勸我去另一個城市東山再起?”江看着約翰鎖住了消防樓梯的門,然後兩個人借着樓道裏昏暗的應急燈往高層爬。
“如果,這個國家還有沒有被喪屍占據的城市,你可以随時東山再起。錢就在銀行裏,它跑不了。”
這句話似乎起了效果,江沒有再說什麽。兩人很快來到三樓,但推開門看到的還是喪屍,數量竟然有二十幾個!這些喪屍的面孔和曾經在這層工作的職員一模一樣,兩個人隻好退回樓梯,但喪屍已經發現了他們并且跟了過來!
并不如地下一層那麽好運,這裏沒有任何可以鎖住門的東西,他們隻能迅速跑上更高的樓層,将它們甩遠,然後找到最安全的一層暫時落腳。但是,整棟樓25層,每層都有二三十隻喪屍,竟然沒有一層可以讓他們出去!
他們跑上樓頂,在喪屍到達之前鎖死了消防樓梯的門,然後聽着樓道裏一聲聲的哀嚎,默契的走到離那裏遠一些的地方。兩個人坐在樓頂吹着風,誰也沒有脫掉身上那件血腥的西服,誰也沒有介意地上有灰,隻是互相瞪着眼,相望無言。
約翰發現,即使在這裏已經坐了足足半個小時,他的心跳也沒有完全平靜下來,他的腿還是有種發軟的感覺。
而江的心思顯然不在這上面,經過剛才的驚心動魄,他現在已經可以靜下來思考了。約翰的那句話帶給了他一絲希望,他渴望去另一座城市,用剩下的财産東山再起。隻要他還在這個國家,隻要銀行還沒有倒閉。想到這裏,他隔着褲子摸了摸裏面的錢包,安心下來。
“我們該怎麽辦?”不知過了多久,約翰突然問道。同時與他這句話響起的聲音還有不遠處傳來的轟鳴聲,那聲音不大,但卻讓人聽得清清楚楚。約翰的眸子有那麽一瞬亮了起來,“你猜,會不會是摩菲回來了?”
江也顯得高興起來,他認得這個聲音。
“的确是滑翔傘驅動的聲音。”
兩人同時扭頭朝右邊那棟28層高樓看去,正看到一名穿着飛行服的男人駕駛着滑翔傘繞過那棟高樓,在上空猶疑了一會兒,最終朝向他招手的兩人飛來。
“嗨,由尚的黃金單身漢,你們難道不知道樓頂有逃生裝置嗎?”那人在快着陸的時候這樣問道。
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