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地抓着小常勝的肩膀,過度激動使我止抑不住顫抖。
“小常勝,你是在哪兒見到過這黃精的?快點告訴叔叔,是在哪兒。”
我目光炙熱的盯着小常勝稚嫩的臉龐,呼吸的速度加快,吐出的鼻息也越來越沉重。這時候的我,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不停的在回旋,正哥有救了,大嫂終于有救了。
小常勝撓了撓小腦袋,仔細的回憶着,然後胖嘟嘟的小手往廟宇的門外一指
“就在後山那兒……”小常勝掰着手指,再度仔細的給我回憶了一遍見過黃精的地方。以及大概的方向
“好,你現在就帶叔叔去!”當即,我背着旅行包,抱起小常勝,朝着他指着的方向跑了出去。
過于興奮的我卻未曾察覺,在我抱起小常勝時,他在那一瞬間露出的複雜眼神,有些委婉,有些凄涼。
………………
“小常勝,到了嗎?”我擦了擦額頭的汗,向懷中的小常勝問道
抱着小常勝,從破廟中出發,穿過一條長長的簾洞,又爬過了許多陡峭不平的小坡
小常勝指揮着我一路前行,随着時間的流逝。我才發現小常勝說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一般的遠,簡直就是在東西對立的兩面。等到達他指着的那地方時,我才發現天已經逐漸的黑了。
“叔叔,就在前面不遠的那兒!”小常勝伸出兩根小指頭,指了指前方不遠處。
前方不遠處是一處瀑布,洶湧的流水從山頂上灌溉下來。爲了旅行包和衣服不被打濕,我隻能小心翼翼的在隔三差五的岩石上慢慢的跨過去。
當我跨過一處茂密的灌木叢時,緊接着眼前一亮,才發現這兒别有洞天。
是的,别有洞天,踏入這草地的瞬間,一股微風朝我撲鼻而來,夾雜着野草的芬芳。此時的我猶如深處于一處花草茂盛的桃源之中。這兒,除了有各種各樣的野生藥材之外,還有着許許多多鮮豔欲滴的小花兒。高大而挺拔的梧桐樹,滿山遍野的秋菊,蘆葦搖曳多姿,一處小小的地方,似乎包容了世間的萬物。
一切看着本不應生長在一起的花草植物,居然在這個地方欣欣向榮的并存着,且互相之間搭配的如此自然,無一絲違和之感。
隻不過,讓人覺得詫異的是,在這片茂盛的綠草地上,中間還遺留着一個真空地帶,雖說這真空地帶周圍的野草也長得青翠欲滴,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可是,在中間這個點上,居然會有一株枯萎了的植物?
沒錯,這是一株枯萎了的植物,它的葉子好像蘆葦,但是卻毫無生機,不僅根莖上好像被太陽曬蔫了,就連邊上的葉子也是無力的垂了下來。這株枯萎的植物有我的半個人高,和周圍的景象格格不入。
隻不過,這株植物卻讓我産生了一種很怪異的錯覺。周圍的植物,似乎是圍繞着他生存的,奉它爲王,僅僅的纏繞在它的周圍。以最低才姿态,心悅誠服的臣服于它。
“額……小常勝,你說的就是這兒?”我撓撓頭,不解的問身旁的小常勝道。雖說這兒的野生藥物很多,可壓根就沒有黃精的影子呀?
難道,黃精躲起來了?我這樣想着,可就在這時候,另一個問題也同時浮現出了我的腦海之中。
這兒離那破廟至少有兩三公裏的路程,大人步行尚覺得累,小常勝一個小孩子,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腳力。
況且,一個小孩的記性絕不可能會有這麽好,居然能夠将這九曲十八彎的路程給記下來,并且還能準确無誤的到達目的地。試問,就算是我自己,恐怕也沒有這麽好的記憶,走過一次之後,能将這路給記下來。更何況,小常勝遇見黃精時,是在晚上。
一瞬間,我全身汗毛豎起,吹拂而來的微風似乎變成了刺骨入肺的寒風,使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鋪張開來。
難道……小常勝會是妖怪!
我悄悄的将華光法印放在身後,使勁着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不露出任何一絲緊張。再然後,我蹲下身子,兩隻眼睛緊盯着小常勝,嚴肅的問
“小常勝……”
“恩,”小常勝轉過了頭,和我對視着
“告訴叔叔,你到底是什麽東西?”我的手心已經攥出了汗,甚至乎,我現在緊張的早已六神無主,禁不住在想,如果小常勝真是妖怪的話?那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叔叔……”小常勝忽然裂開嘴巴,朝我天真的展顔一笑。
“恩……”這純真的笑容晃得我失神。
“下次,你别這麽笨了?”小常勝勾了勾我的鼻子,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他忽然轉身而走。
“沒有大黑狗的鼻子,就算是月圓的晚上,你也沒辦法找到我的。”慢慢走遠的小常勝忽然轉身,銅鈴似的笑聲傳來、
“叔叔,你是一個好人!”走遠的小常勝,很認真的朝我說道
在我幾乎呆滞的注視下,小常勝的身體逐漸走遠,随即,慢慢的沒入了那株枯萎的植物之中。
“叔叔,你快一點,不然大猴子就要回來了!”,這句話,是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前最後給我留下的。
而在小常勝的身體融入了那株枯萎的植物之後,本已枯萎的泛黑的植物,居然重新展現出了勃勃的生機,葉子也漸漸的由灰黑色,變成了青翠欲滴的青色。
而在那根莖之下,顯然有着一個巴掌大的“姜”這塊姜神似一個小嬰兒,雖是藥物,卻長出了人形,正是小常勝在破廟之中給我形容的那個妖怪。
當我慢慢的走近這株姜時,那股熟悉的暖流再次在我身上流淌開來。在這一瞬間,我終于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我中毒之後沒有死?明白了小常勝爲什麽在漆黑的夜裏,都能清晰無誤的看清山魈手的移動軌迹。
原來,他就是我要找的黃精,他就是那顆成靈黃精的靈。是他,用自己的精血救了我。
一定是這樣的,否則那股血脈相連的暖流從何而來。
慢慢的靠近他,那股感覺越來越強烈,此刻,我心中忽然湧生了一股很無力的感覺。明明我是要來抓黃精的,可是,當黃精近在眼前時,我卻忍不住去下手了。
小常勝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那股暖流,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依舊在我身上流淌着。
“小常勝……嗚嗚!”等我的手即将觸及他時,我的眼淚卻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
沒人懂我此刻的感受,我遇上了一個孩子。第一次遇見他時,我竟然有種成家立業的念頭,他讓我誤以爲我以後的孩子跟他一樣。想起他那虎頭虎腦,滿臉糕屑的狼狽,我心頭是那麽的溫暖。
在我生命垂危之時,又是他用自己的精血救活了我。
靈物不同于人,修爲尚且不易,每一滴血,都要漫長的歲月才能彌補回來。我知道,他一定是耗費了精血救我,所以回歸本體之後,他也無法說話了,更無法移動半步。
或許,他是不想動,是等着我把他的根心給挖下來。
隻是,小常勝,你叫我如可下的去手。挖你的心,不就等于挖叔叔的心嗎?
我頹然的跪在地上,赤紅着眼睛,流着眼淚。每當我咬着牙,拿出小刀向小常勝靠近時,那顫抖的手,終究是無力的垂了下來。
董玉敏和陳正都等着我回去救,隻要我取了黃精的根心回去,我就能救活兩條人命。可是,你叫我如何下手,這所謂的黃精,隻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子。
爲了救人,我親手剝奪了一條生命。試問我這樣做真的對嗎?我這樣做,又與禽獸何異。
握刀的手,已然顫抖……那明晃晃的刀光,刺痛的,是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