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到唐正被那髒兮兮的嬰靈迷着一步一步得走向敞開的窗台時,此刻我多希望自己化身成電影裏小說中帶着光環的主角,在千鈞一發之際,總能創造奇迹,挽救一條人命。又或是從天而降一個高人,助我一臂之力。
然而現實終歸是現實,哪怕幻想在美好,回歸現實的那一秒終歸是要面對殘酷的。想象中的奇迹并沒有出現,反而傳來了“撲通”的一聲,徹底打碎了我的幻想。
唐正那穿着皮革西裝的身影,直挺挺得在窗台倒了下去。憤怒的是,身爲一個道士的我隻能眼睜睜得看着一條人命從我眼前消失。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但卻無力去阻止。沒人懂我的懊悔,沒人懂我心中那刻的無助。
即使我是絕教門徒,即使陰山門人号稱玄門裏最心狠手辣的道統。可眼睜睜的看着一條生命的流逝,換誰的心中都會忍不住悲痛。
我怒了,把一切怒火都發洩到了被壓制的肥女鬼身上,此刻我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她死。這一刻,我忘記了善惡,忘記了對錯,有得隻是看着生命流逝的悲痛。
然而,在我即将消滅肥女鬼,眼看着勝利在向我招手的那刻,一張椅子朝着我淩空飛了過來。
那是嬰靈操縱的,身爲兒子,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母親被消滅。當我側過頭的時候,那張椅子已經快撲到我的面門了,下意識的我松開了壓制肥婆冤魂的雙手,自然得一個側身想避開這張椅子。
雖然我反應得還算及時,可我還是難以避免的在側身的瞬間被凳腳砸中了太陽穴。
太陽穴是人體最爲脆弱的地方,他是直接接通大腦神經的。瞬間被偷襲,我也感到了一陣昏天暗地的暈眩,嗡嗡的耳鳴聲在我腦海中作響,讓我不由自主的踉跄着往後退。
倒下去的瞬間,我似乎壓到了一團暖綿綿的東西,緊接着我聽到“啊”一聲尖叫,清醒一點的時候擡頭一看,就看到桃子滿臉通紅的抱着胸脯。
這一刻,我終于知道自己倒下去的時候壓到了什麽東西,原來是壓到了桃子的胸膛上,把昏迷得她給砸醒了。
我來不及向她道歉,叫她帶着姚依容趕快走。我站起來,把她護在了身後,目視着這兩母子的冤魂朝着我們步步逼近。
“麗麗姐……你”
猛然間,身後的桃子又叫出了一個名字。而步步逼近的肥婆冤魂聽到這個名字後,身體卻不由自主的一震,灰白的臉色上居然反常的露出了一絲痛楚。
“小姐……”肥婆冤魂的身軀一震,冰冷的眸光中有了一絲色彩。
“寶寶,快回來,不要傷害小姐”她招手把嬰靈給叫了回來。
“麗麗姐,真的是你……”桃子推開我,看着眼前的母子同魂激動道:“麗麗姐,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不要靠近她,這兩個都是鬼,那嬰靈剛才還害死了唐正!”我抓住桃子白皙的手背,把她給拉了回來。
桃子聽了我的話之後,張大着嘴巴不可思議的看着這叫麗麗的肥婆冤魂。她朝窗台的地方看了看,随即不可置信的看着肥婆道:“麗麗姐,他說的是真的,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肥婆的眼神中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她搖頭悲拗道:“小姐,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呀。我鬼迷心竅,聽信了唐正的花言巧語,虧空了公司幾十萬……我對不起你和老爺呀。”
肥婆的神色很悲痛,她身邊四周的怨氣正在一絲一絲得揮散,大廳裏彌漫着的是一股讓人覺得她現在很内疚的氣氛。
“媽媽,你不要哭,不要哭。”略帶稚嫩的聲音響起,是站在她旁邊那個髒兮兮的幼童說出的。
“麗麗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虧空了公司的錢和方經理有什麽關系,還有小靈,她怎麽會變成惡鬼的!”桃子咬着嘴唇,緊追不舍的問肥婆冤魂。
此時此刻,我心中也是很好奇,停了下來靜待事情的發展。
在她們的對話中,我隐約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被我收進道袍的女鬼小靈,墜樓的唐正,眼前的母子連魂,居然都牽扯到了同一件事情之中,而且讓我感到不可理喻的是,這小男孩居然唐正的兒子,也就是說,剛才親手殺死唐正的,是他的親生兒子。
我很詫異,但聽了事情的經過之後,我卻由衷的感到憤怒,憤怒的對象有眼前這肥婆冤魂,也有死去的方正。
眼前這肥婆女鬼叫麗麗,是桃子公司的财務,而且也是一個有了家室的人。在前不久的時候,唐正開始對麗麗展開猛烈的追求,而麗麗這時候恰好與丈夫争吵,長久之下,耐不過唐正的甜衣蜜炮,兩者勾搭在了一起。
可讓麗麗沒有想到的是,唐正并不是真的喜歡她,而是利用她的職權,轉移了公款填自己在澳門欠下的賭債。而且在把麗麗追到手之後,唐正又和公司的一個職員,也就是剛才被我收進了道袍中的女鬼勾搭在了一起。
這一切,麗麗都蒙在了鼓裏頭,渾然未知。直到他發現自己有了唐正的身孕時,她才得知了一切讓她撕心裂肺的真相。
作爲情場浪子的唐正自然不會對她肚子裏的孩子負責,何況由始至終唐正都隻不過在利用麗麗而已。當麗麗找到唐正,說肚子裏壞了他的孩子時,兩者就開始争吵,情急之下的唐正說了一句話:“你也不照照鏡子,你以爲我真的喜歡你呀。我隻是利用你的權力來填我的賭債而已。要說結婚,我甯願跟小靈結也不會跟你,至少人家的身材比你好多了。”
也正是這一句話,讓麗麗知道了真相,也知道原來在她和唐正之間,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于是乎,兩者開始反目。但麗麗并非是自殺的,現實裏沒有什麽女人知道自己被利用了還甘心用死來挽回一個男人的心,何況她是一個有夫之婦。麗麗要做的,自然是告發唐正挪用公款來填私人債務。
知道了麗麗的打算,唐正在哀求無果之下,采取了一個激盡的辦法,他用安眠藥迷暈了麗麗,然後把麗麗從樓頂扔了下去,造成麗麗挪用公款畏罪自殺的假象。而協助唐正遞給一杯下了安眠藥咖啡給麗麗的,正是他的姘頭小靈。
麗麗死了之後,唐正順手推舟的把所有罪名推到了她的身上,瞞天過海逃脫了本應承擔的罪責。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鬼,複仇鬼。
回魂的那晚,麗麗殺死了在值班的小靈。她本想送唐正一起上路,可恰巧唐正被派到了外地出差,一時之間她找不到機會下手,隻能等待時機。
所謂的時機,便是指今晚了。今晚桃子請來一個假道士驅鬼,也讓出差歸來的唐正在一旁協助。在我收了那徘徊在公司裏冤魂不散的小靈,跑到廁所裏找墓郎君之時,麗麗趁機殺死了唐正。
這一切的因果開始明了,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因爲男女間利益和感情釀造的一場慘劇。
“小姐,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和老爺的信任,我對不起你”麗麗不停的向桃子道歉:“我沒想過害你,隻想收了這對狗男女的命,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報應。
桃子楞在了那兒半響,神色變幻,看不出在想什麽東西。或許,是因爲這麗麗讓她失望了吧。
我在背後悄悄得拉了拉桃子的衣袖,輕聲告訴她:“這冤魂在求你原諒,如果你不原諒她,她是不會走的。”
鬼魂遺留在陽間不肯去投胎多數都有執念,而這麗麗的執念有兩個,一個是殺了唐正和小靈,還有一個,是求桃子的原諒。第一個她完成了,第二個她正在做,如果桃子原諒了她,執念沒了,她自然會煙消魂散,不會再苟留在這個世界上。
姚字咬了咬牙,歎了口氣道:“算了,都過去的事了,你都已經死了,一切的過往就由她随風去吧,這件事情,我就當沒看到吧,也不會告訴你丈夫。”
“謝謝你……謝謝!您和老爺的恩情,麗麗來身做牛做馬都會報答,謝謝……”話到最後,麗麗拉着他的兒子,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去哪,當然是去陰間地府報道。
那小男孩轉過身朝我們望了一眼,他的眼神跟普通的孩子一樣,純潔無暇,回頭那一笑,天真而爛漫。
我突然好想走上去,把他緊緊抱進懷裏。這裏的所有人我都不同情,但對這個小男孩,我打心裏覺得他可憐。
孩子有什麽錯?由始至終都隻不過是這場鬧劇的陪葬品而已。
望着她們離開,我心裏有些充斥着說不出的沉重,猶如有一種東西壓在了我的心裏,說不清,道不明,但我想問?
想問這個世道,到底還要變成什麽樣子才肯善罷甘休,爾虛我詐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人與人之間什麽時候才能抛開束縛真誠對待。
本應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的一世姻緣,卻抵不過時間的摧毀,在歲月的洗滌中慢慢的失去了激情,一個女人,可以不顧一切投入别人的懷抱,忘了丈夫,忘了責任。
本應是大好前途的男人,卻迷戀賭博,死不悔改,借女人的感情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陰謀敗露之後還不擇手段得隐瞞事實。
鬧劇中,我隻看到了一個願打,兩個怨挨的兩個演員,還有一個因爲這場鬧劇無辜丢掉性命的小生命。
都說人生如戲,每個人都帶着面具,在花紅柳綠的霓虹燈下盡情的揮灑。都說戲如人生,每個人總在爲自己的可恨找着可憐的借口,臉不紅心不跳的練就撒謊的本領。
是人心變了,還是社會變了,是爲了适應物欲橫流的社會,人不得不變。還是人心的虛僞改變了這社會的趨向。
這是一個充滿戲劇的問題,他就如人性一樣,永遠有着雙重的矛盾性。我想就算我怎麽問,始終都無法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