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鬧劇,伴随着雙方的和解而落幕。
我提出了一個要求,其中一個,如果方信問出了兵馬令的下落,無論如何都得嚴懲貓仙,畢竟青青是她害死的,我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方信毫不遲疑的答應了我的要求,他說,這番事了,他定然會親自去南方給我一個交代。
鬼天童似乎還有些事情要詢問于泰祖師,在他的示意下,所有的仙家都離開了堂口。
而我和範天生等一衆陰師,在門外面靜靜的守着,不敢有絲毫的疏忽。
此刻,我的心情仍然非常愧疚,這一秒鍾,我開始深恨自己的沖動,沒搞清楚事情的經過就毅然出手,以至于釀成了這次大禍。
說起來,我才是罪魁禍首,欠了東北仙堂一個大大的人情。
“其實你倆沒有誰虧欠誰,這都是因果使然,你注定要走出這一步,注定要悟到這一點。而東北仙堂,也注定要遭此一劫,你隻不過是此次大難的應劫之人而已。”
範無常一襲黑衣,站在我的背後。他似乎洞悉了我的想法。
然而,他的話卻給我帶來了更大的疑惑。
“範師祖,難道我沒錯嗎?“道”不應該是山上若水,無爲不争嗎?“我心裏充滿了迷茫,感覺自己違背了道的本質,所做的一切都與“道”背道而馳。
“你的方向沒錯,你隻不過在路上而已”範天生輕輕一笑,答道:“其實于泰師祖早已洞悉了一切,他這樣做,隻不過是助東北仙堂一把。同時,對那些敢侵犯陰山道統的宵小之輩狠狠的敲打一番。
“還有,就是好好的磨練你……”
如果說我剛開始時一頭霧水,那麽現在我已經暈頭轉向了。
“正如那黃袍小子所言,任何一個教派大起之後會步向大衰。讓這些大派衰弱的不一定是外人,也有可能是教派裏面之中的人。而東北仙堂雄踞一方,已然達到了可以和道家,佛家争雄的地步。也因此,滋生了一些借東北仙堂名頭做狐假虎威的宵小之輩,動不動就冒充天上的正神星君。毫無顧忌的附身于普通人身上尋弟馬,收取财物香火。”
“長久下去,即使我陰山派不出手,恐怕也會和道家發生沖突。到那時,恐怕才是東北仙堂的大劫”
“所以,這一次的磨難看似有害,實則有益!若是東北仙堂能夠及時整頓門下不正之風,定然還可更進一步、”範天生一字一眼道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似乎看出了一點門道,腦海裏不由自主了想起中國的一個皇朝—秦朝。
以秦朝爲例子,當年秦始皇一統六國,成爲了炎黃史上的第一位皇帝。末年之時,陳勝、吳廣領導農民起義揚言要推翻秦朝。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秦朝這個龐然大物真的因此造成了分裂。最後更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被漢朝所替代
表面上看,秦朝敗了,敗給了陳勝,敗給了項羽劉邦。然而,真真正正讓秦朝衰敗的,卻是秦朝自己。一個皇朝大起之後,難免有蛆蟲滋生,消滅所有外敵之後,難免有不可一世的思想。中途若無劫難,若不經過敲打,放松了戒心,那這個朝代離衰敗也不遠了。
這句話放在東北仙堂上也正好合适,經過歲月的發展,仙家開始逐漸被世人所認可。最後民間更是出現了一句諺語:“東北人人信出馬”由此可見,仙堂發展之迅猛。
然而到了如今這個年代,仙家變了,許多蒙天道庇佑而修出靈智的動物仙,不再是那些替人驅邪鑲鎮,收取香火的善仙。有一些過分的更是豪取強奪,看上了某位弟子時,你不答應他就纏着你,纏得你全身病痛,逼你去出馬,逼你去離堂口。
遇到道家人時,動不動就大放厥詞,冒充某某正神的名頭,去滅他人道統。
當然,不能因此而斷定仙堂的善惡。畢竟薩滿仙堂的教義是沒錯的,任何一個門派,都有不守戒律,明知故犯的敗類。然而一個不小心,這些敗類有可能成爲一個教派沒落的重要原因。甚至乎,不明事者,會因一個人而給這個大教打上一個邪教的名頭。
所以,範天生說的沒錯。經過此次敲打之後,若是東北仙堂能夠及時整頓門風,定然可以再進一步。
“可是……即使我們無心插柳幫了東北仙堂一把,可我真的沒錯嗎?我真的沒有違背道的方向嗎?”我仍舊有些迷糊
“你怎麽這麽笨!”即使範天生現在帶着鬥篷,可我從語氣中仍舊聽出了他的無力。
我嘿嘿的笑了笑,虛心得請他教導。
範天生沉吟片刻,良久之後,他在地上畫了一個陰陽魚(太極圖)。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切因道而生,但最後又終歸虛無,虛無之後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我靜下心來,靜靜的去想他說的這句話。這時的我說不清心裏的感覺,急躁,全身發熱,血液似乎伴随着地上的太極圖在流轉。
風在靜靜的吹,我閉上了眼睛靜心得去感悟,等到全身的血液由急躁變成了舒暢的那刻,我已然懂了範天生的意思。
原來,不是他錯了。是我錯了,我随波逐流得跟随着所有人一樣,認爲道一定要上善若水,認爲當道士一定要無争,不能有一絲脾氣。
殊不知,人生與道都是一個漸變的過程,就好像地上的太極圖一般,從無到有,有最後也變無,無之後又會衍生萬物,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沒有人天生是一個及格的修道者,沒有人天生會斷絕七情六欲。隻有你拿起過,你才懂得放下。你哭過,笑過,痛過,恨過,七情六欲都經曆過了,你才會看破。
一直以來,我都不能悟通這一點。甚至世人也一樣,都以爲學道之後,即使心中不岔,也得死死忍着。殊不知,這已陷入了道的極端,與道背道而馳。道講自然,你哭不能哭,笑不能笑,傷心不能說出來,開心也不能言于表面。這樣下去在心理壓抑久了,有一天忍不住爆發出來,隻會硬生生的變成一個神經病。
“紅塵是個熔爐,走千裏,體萬事,經諸般因果,處喧嘩鬧市,若能保持動靜不二之心,實則是出世,非凡夫俗子可比。居山林之外,僻野之中,看似隐世。但心若有貪癡嗔,仍有執着放不下,實則也爲入世,與凡夫俗子無異。”
“你切記,無論道法佛法諸般法,都源于世間法,最後它也歸于世間法。道士佛士天下修士,他最初都是芸芸衆生之中的一個凡人,最後,他也歸于俗世。隻不過漸變之後,他的心已經變成了嬰兒心,胎兒息,已返璞歸真回歸了自然的本質。”
範無常站在我的身後,聲音無悲無喜,卻有着一絲自然的恬靜,說出的話猶如妙語連音,讓我醍醐灌頂。
“懂了嗎?”最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你不是背道而馳,隻不過,是在路上而已。”
“懂了!”我對範天生更加的恭敬,誰說陰山重法而不重道,誰說天下法教都爲旁門。我們的道是自己用腳走出來的,不是憋在房間裏看出來的。
這一番的對話,這一番的論道,讓我的心境更進了一步。于此同時,我對這天道更加的敬畏,道這個字,在我心中越發的神秘。我以爲我離道很近,現在我卻發現,我還有很漫長很漫長的路要走。
正如範天生所說,出馬仙堂因我而漸變,我的心境因爲此次經曆而更進了一步。若說誰欠誰的,倒真沒有。隻是,我們都處在了這一場因果之中,解不清,說不明,但彼此都有自己的承負。
當真令人難以捉摸呀!我伸了個懶腰,對着白雲藍天輕輕的感歎。
沒過多久,五鬼擡着于泰祖師的銅棺走了出來。
說實話,我一直很好奇于泰祖師的真容,隻是他一直藏得夠深,即使出現之後也從來沒有從棺材裏頭出來過,即使我想看,也不敢随意的打探。
“小輩,好好修煉,莫弱了陰山派的名頭!”沉默了許久之後,于泰祖師居然對我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剛想恭敬的回一句,誰知道腦袋突然間一沉,差點暈了過去。恍恍惚惚清醒之時,于泰祖師和一衆陰師都已經失去了蹤影。
就在這時,我感覺自己的腦袋裏頭似乎多了一些東西。待到梳理清楚腦海中出現的内容時,卻不由自主的大吃一驚,吃驚之後,是更難抑止的驚喜若狂。
我腦海中多出的内容居然是一門功法,而且還是于泰祖師的成名武法—千斤紮
法教之中的武法有異曲同工之處。比如那楊七爺使用的千斤墜,其實是千斤紮之中流傳出去的其中一門而已。真正的千斤法不僅僅可以用來墜物,箍鬼,更可用來防身破煞,鬥法,除妖……有着諸般妙用
如今,于泰祖師居然将完整的千斤法傳給了我,這簡直就似天上無緣無故的掉下一個餡餅,把我砸的除了暈頭轉向,還是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