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穿一身黃色的衣服,衣擺寬松,兩袖似袍,手裏正拿着一根三五牌的香煙,砸吧砸吧的抽着。
這人一出來,我和胖子好像被一根連九龍水都化不開的魚刺卡住了喉嚨,愣是看着他好半響都沒回過神來。
你說,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拿着一根香煙,兩眼朝天的鄙視着你們,而且他還抿着嘴,整一就街邊老太婆的神态。就連說話,也和街邊買菜那市場大媽讨價還價時的語氣一模一樣。準确的說,是那聲音完完全全就是一女性的。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皆是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胖子咽了口唾沫,小聲的問我:“這人該不會是從泰國回來的吧?”
我點點頭,這是我第一次贊成胖子的話。
“咳咳,我說小信子,下次能不能換個味道的草卷,這種實在是嗆喉,奶奶我抽不慣。”年輕人旁若無人的自言自語,百分百是個老太婆的聲音。
緊接着同一副身體裏,居然又出現了第二個聲音
“奶奶你就忍着點吧,,這草卷還是别人送俺的捏,俺就隻有這存貨了,現在俺們還是趕緊把這野貓給帶走吧,否則無法向常爺他老人家交代呀。”
這聲音,雄厚而有力,活生生的就一男人的聲音。
我和胖子互望了一眼,皆是從對方的眼睛裏讀出了一個信息,東北,出馬仙家。
如今這個世道,可謂是四分天下。佛家,道家,犁頭巫家,出馬仙家。
四家之中,佛家最爲興盛,打着普度衆生的旗号到處傳揚佛法經箓。雖神通不顯,但卻是五家之中最會忽悠人的,信徒也最多。
其次便是道家,道家的底蘊爲四家之最,是華夏五千年來最古老的文化傳承,但發展到了今天,佛家的發展隐隐約約卻有了超越道家的勢頭。這其中的原因卻和道家的思想有關系,道家講究順其自然,無爲而治。你信也好,不信也拉倒,總之别來打擾我修煉就得,我如果要收徒緣分到了我自然會收,緣分沒到,送上門的我也不要。
佛道之後,便是犁頭巫家和出馬仙家。切莫以爲巫家隻是旁門左道,我記得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存在即是合理。犁頭巫家雖然隐迹于雲南,和養蠱師一樣隐迹于少數名族之中,被外人認爲是巫家小道。
但内行都知道,巫在遠古之時,是備受尊敬的一個稱号,指的是一群能和神靈溝通的人,隻有能感悟天地,請下神靈者,才能配得上這個稱号。雖然巫家之中多是隻流傳符箓巫術,但可别忘了,巫家,魯班教,陰山法教并稱爲世間的三大絕教,凡是沾上了絕字的教派,門中都出過令玄門都聞風喪膽的人物,都不容小觑。
其次便是到了出馬仙家,是東北地域文化所産生的宗教,雖說仙家都是動物仙所修成,和法教一樣,無固定的道觀,固定的地點傳承,但行内人都熟知東北仙家的傳承一點都不必道佛兩家的短,若追溯起根源,東北仙家和犁頭巫家一樣,也都是上古巫文化所衍生的産物。
我雖然也沒接觸過出馬仙,但也在李楓師傅和青松叔口裏聽說過一些
出馬仙中,以胡(狐狸)黃(黃鼠狼)常(蛇)莽(蟒)四仙最爲常見,修行最高,合稱爲出馬四大教主,也是最爲常見的動物仙。在這四仙之外,還有着一些老鼠,刺猬,蛤蟆,老虎修成的野仙。有的歸入了四大教中,成爲了四大教主門下的八梁之一。有的則食雲露,走四方,做一個自由自在的散仙(野仙)。
讨口彩,奪人氣,鑽屍體修行的,也多是這些無人管束的野仙。
聽這黃袍小子的說話的語氣,再根據動作略一分析,我和胖子不難看出,他就是北方的出馬弟子,而且現在正有一個胡仙在附着他的身
爲什麽這麽說,很簡單,仙家上身,多有一些特征。胡仙喜歡抽煙,把煙喚作草卷,黃仙最喜歡喝酒,把酒喚作卡辣。
眼前這黃袍小子,三五分鍾就是一支煙,如果是人的話,早就已經抽死了,有這麽大煙瘾的,除了胡仙之外,還有誰?
不過,這黃袍小子當真是奇怪。我雖然沒有和東北仙家交過手,但也聽聞仙家上身,弟馬就會失去理智。如今像這黃袍小子這樣,仙家上身還能保持理智的,我卻是聞所未聞。
我不動神色的把令旗背在背後,将受傷的老鬼送回了陰間。随即,我和胖子站在一起,望着那黃袍小子問道:“不知道這位是誰?胡奶奶突然現身又有何指教”
黃袍小子拱了拱手道:“大合堂,方信。”而後語調一變,又變回了那尖酸刻薄的老婦人。
“你這娃眼力還行,居然認得胡奶奶我。”她咯噔一笑,讓人雞皮都豎起。
仙家之中,以狐狸,黃鼠狼,蛇蟒修成的四仙不計其數,多有一個稱号而代之。胡奶奶便是狐狸的稱号。
我指着地上的老貓向眼前這一人一仙道:“大家快人快語,胡仙你這樣做到底是什麽意思?”言下之意,自然是責問她爲何突然現身打傷我的兵将,救下這老貓
被胡仙附身的方信抽了口煙,随即道:“我要把這貓仙給帶走。”語氣斬釘截鐵,絲毫不留餘地。
他這麽一說,我馬上火了,老子費了半天勁才抓到這野貓,現在你倒好,冷手撿個熱煎餅,和我搶現成的。别說我和這老貓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就算沒有,我也不可能就這麽便宜了你。
我冷笑一聲,毫不示弱:“這貓仙殺了我的朋友,我必須殺了她祭奠我朋友的亡魂,你要就等我殺了她之後,再來給她收屍。”語氣同樣堅定,不留餘地
胡仙瞳孔一縮,冷聲道:“這樣子說,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我冷哼一聲,以強硬的姿勢回應道:“敢搶我陰山法教的人,你是第一個。就是不知道,你有這本事沒有。”
胡仙哈哈一笑:“如果是在雲南峽谷的那場争鬥之前,老身我見到你陰山派的人立馬就跑。但現在……啧啧,不知道你陰山派于,陳,童,李,還有哪一姓的高人在?”
于,陳,童,李指的是清末之後,陰山派的四大狠人。但在一百多年前和泰國降頭師以及玄門的那場鬥争中,四者早已逝了其二。僅留下的陳,李兩位高人也已經不在人世,雖然不知是否留下傳承。但無可否認的是,随着這四位前輩的去世,以及那一場鬥争的消耗,陰山派早也不複往日的盛況。
“大象身死,也不是你等蝼蟻可以撼之。就算于陳童李四位高人仙逝了,我陰山派也不是你一個畜生可以侮辱的。”我冷冷說道:“既然你這狐狸對我陰山派不屑一顧,不如現在就讓我領教一下你東北出馬家的本事”
我手一轉,将令旗從背後拿了出來,将拇指掐在中指第一節,夾着令旗。那意思不言而喻,既然談不妥,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先打一場再說。
“唉,海生,就不能先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胡奶奶,俺看這事還有商量的餘地,您老人家先别着急動手呀,怎麽了着都是俺們不對在先。”
“閉嘴”
“閉嘴”
胖子和那方信勸着我和胡仙,但馬上都被我們罵了回去。胡仙自以爲我侮辱了她仙家的威嚴,而我,則覺得她侮辱了我陰山派的道統。
“我看你是安逸的日子過久了,都忘了你自己是什麽身份了,真以爲自己是什麽大神大仙了,說到底,你不就是個成精的畜生罷了。”我狠狠的呸了一聲,掐動着請陰指,就準備重新請兵将降臨,和這狐狸精大幹一場。
我說完這句話,胡仙也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跳了起來,指着我怒罵:“黃毛小子,竟敢辱我薩滿仙堂,信不信奶奶馬上就打得你魂飛魄散?”
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她的另一隻手卻悄悄放到了背後,看樣子,是準備告知其他仙家,請幫手過來了。
四家之中,胡仙雖身居首位,掌管天下堂口,但說白了,狐狸狡猾,重智慧,附身之後也隻能替人看病消災而已,并不擅長與人争鬥。四大出馬仙中,戰力最高的是常蟒二仙,類似于黑社會裏的紅棍,如果有人挑釁仙家的威嚴,出手懲治的多是這兩位仙家。
“征魂童子征魂郎,藏在陰間地府不能生……”
此法是陰山鬼王法中的緻人精神散離法,說白了就是請五鬼弄人,弄的精離神散,最後發瘋至死。
既然這胡仙是附身在弟馬方信的身上,那我就選擇以魂體對付魂體的辦法,請兵将降臨,與她争奪方信的身體。
隻是,這咒語才念到一半,卻發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料不及的事情。
我居然打了一個趔趄,向後連續倒退了好幾步,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中,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
胡仙愣住了,胖子愣住了,就連我自己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