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緻遠臉色發青,指着甘素心大吼大叫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明明死了,怎麽還會在這裏。”
“她是死了沒錯,但是你别忘了,這個世界有種東西叫鬼。被害死的人,還會變成厲鬼。”我嘴角撇起一絲冷笑,冷眼看着蘇緻遠。
事到如今,不用想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如果說之前還有隐情的話,那麽在這一刻,徹底宣告明了,特别是在蘇緻遠看到甘素心鬼魂時,眼神裏流露出來的驚恐。
試問不做虧心事,怎怕半夜鬼敲門。
“緻遠,你不是告訴我,你患了絕症,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嗎?爲什麽你到如今仍然還活着。”甘素心步步逼近,語氣森然的質問着蘇緻遠。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蘇緻遠吓得步步後退,神色惶恐的朝着甘素琴驚叫道。
最後,他甚至一咬牙,拿起一把水果刀,朝着甘素琴的身體刺了過去。
可是,鬼是虛無的,除了我們道士,普通人怎麽可能對她造成傷害。
所以,蘇緻遠的這一刀,注定了落空。
但這一刀,雖然沒有傷害到甘素心的身體。但卻徹底傷透了一個癡情少女的心。
甘素心的靈魂開始顫抖,她撫着剛才蘇緻遠劃過的位置,喃喃自語道:“你居然想殺我,緻遠,你忘了嗎?我是你摯愛的素心呀?你放了嗎?你說過生生世世永遠都會保護我的。”
“現在,居然拿刀想殺我,爲什麽,這是爲什麽”說到最後時,甘素心狀若瘋狂,仰天咆哮。在他四周,衍生了一陣灰蒙蒙的氣息,我知道,這是一個女鬼的怨氣。這時,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帶着怨恨的陰魂。
如果說前一刻,她知道自己被騙,是憤怒的。那麽這一刻,她已是痛得傷心欲絕。曾以爲可以托付終身的那個人,一紙謊言讓自己甘心步入了死亡的深淵。曾以爲可以厮守終身的那個如意郎君,毫不猶豫得對她揚起了亮堂堂的尖刀。其中的痛,痛徹心扉。
“爲什麽,這一切都是爲什麽?”甘素心隻是一昧得重複着爲什麽,她的眼神此刻充滿了茫然。
我知道她現在的感受,任何一個人,當心中那份爲對方固守的信仰被對方無情摧毀時,都會這麽茫然的問自己,爲什麽。因爲到了這個時候,就連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過去做的,是對還是錯
她的痛心不僅我能感受的到,就連一旁的胖子,也情不自禁的歎息了一口氣。
她的心情我們懂,蘇緻遠卻不懂,他不僅感受不到甘素心的痛楚,還以爲甘素心的模樣是要取他的性命。
他惶恐的跪在地上,磕着響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因爲那封信而自殺。我隻是想讓你離開我。”他就這樣一直磕着頭,不停的忏悔。
“嗚嗚,素心,我真的不是故意傷害你的,我隻是怕這事被我老婆知道了,她就會和我離婚。”蘇緻遠似乎想起了什麽,恐懼的直搖頭,:“不,她不能和我離婚。我的一切都是她給我的。如果她和我離婚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不再是什麽大學教授,不再有現在的生活。我不想再過那種流落街頭,飽一頓餓一頓的日子,不要,不要。”
“我呸,就你這玩意,人面獸心,也配當什麽教授。你就算披着再道貌岸然的外衣,也掩飾不了你那顆龌龊的心。“胖子惡狠狠的朝着蘇緻遠吐了一口唾沫。
而我,直接用行動證明自己,朝着在地上不停磕頭的蘇緻遠狠狠的來了一腳。
尼瑪的,這種衣冠禽獸,簡直就是浪費國家的米。死到臨頭了,仍然堅持着自己那份微不足道的虛榮心,不僅絲毫不悔改,還惦記着那狗屁的名譽和地位。
甘素心不顧他的忏悔,就這樣一步一步的向他逼近。甚至,伸出了兩隻手……從我們的角度看,那是準備掐蘇緻遠脖子的節奏。
我倆正準備着是不是要阻止下甘素心,因爲看她的姿勢,似乎是想讓蘇緻遠以命償命。作爲一個道士,看到一個鬼魂光天化日的害人不管,好像有點不稱職。
可是我們還沒有說話,情況卻再度發生了變化,當甘素心的手快要觸及蘇緻遠的時候,他居然猛的一個轉身。在我們還沒反應的時候,将水果刀抵在了……胖子的脖子上。
“不要過來,你再過來,我就殺了他”蘇緻遠狀若瘋狂,狠狠的威脅着甘素心。
可他不知道,他劫持的人是一個道士,而且,這個道士還會武術。
隻是瞬間,趁着蘇緻遠失神。胖子一個反擒拿,扣住了蘇緻遠的手腕和肩膀。
或許是慣性,胖子在扣住蘇緻遠肩膀的同時,還狠狠的把他的身體往前一推。
砰的一聲,蘇緻遠的頭撞在牆壁上,徹底的暈倒在地上。
“緻遠……”甘素心驚慌了叫了一聲,飛撲到了蘇緻遠的身旁,她想伸手去扶起蘇緻遠,去摸他的臉,
“緻遠,你知道嗎?如果你當初和我說實話,我會放下我的執着,藏着對你的愛,從此不再相擾。即使讓我孤獨的過完這一生,忍受着思念的日夜煎熬,又何嘗不可。可是……”
“可是你爲什麽自作聰明,扔下一封遺信來騙我。我曾以爲天長地久的誓言,原來抵不過猶如黃土一樣的虛名,敵不過這殘酷的現實”
她就這樣坐在暈倒的蘇緻遠身旁,旁若無人的說着。
“緻遠,你告訴我,是我錯了嗎?還是這個世界錯了?爲什麽你們男人,可以對一份感情毫不猶豫的撇棄。而又是爲什麽,一段感情過後,卻在我們女人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人生這麽長,但這印記卻跟着我們一輩子,直到死。”
我和胖子都沒有說話,兩人隻是靜靜的看着她。是的,很奇怪,作爲一個道士,居然聽着一個鬼在傾訴她的感情,傾訴她的心事,而且,聽得還是如此入神。
良久之後,甘素心站了起來,在我和胖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朝着我們說了一句
“謝謝,謝謝你們帶我來看緻遠的最後一面,此生,我已再無遺憾。”
說完之後,她緩緩而起身,朝着牆壁隐去。在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衍生的怨氣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卻瞪大了眼睛,心中如遭雷擊。一個鬼魂不是要殺了仇人之後,或者經由道士超度,她的怨氣才會消失嗎?爲什麽,爲什麽她沒有殺蘇緻遠,她應該很恨蘇緻遠才對。
“等會兒……”我忍不住出聲阻止了她
“你不是很恨蘇緻遠才對嗎?爲什麽,現在又不恨了?”我望着她,輕聲的問。
她望了蘇緻遠一眼,又輕輕的搖了搖頭。
“即使他恨我,他想殺我。可我仍然愛着他,我下不了手去傷害他。”
随即,她又搖頭輕語:“這一切的一切,終歸到底,還是我太傻了。我已經想通了,不想再去留戀,一切前塵,且當是過眼雲煙吧。”
這一次,她沒有絲毫的猶豫,轉身隐入了牆壁之中。我知道,她放下了執念,準備投胎去了。
爲何,我卻看到她轉身的那一刻,眼角流下了一顆晶瑩的水珠。
“學姐……”胖子張口,最後還是把即将說出來的話吞回了肚子裏去。或許,這是甘素心最好的結局。
而我在她消失的那一刻,用手接下了她眼角流下的那顆水珠。
這是……一個女鬼的眼淚嗎?我不可置信的望着手中那顆泛綠的水珠,它給我的心靈帶來的太大的沖擊。
老人們不是常說,鬼是不會有感情,更不會流眼淚的嗎?那麽,我手中握着的這顆是什麽。它從一個女鬼的眼中滑落,不正是一顆鬼眼淚嗎?
刹那間,我迷茫了,迷失在傳統與未知上。
我發現,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在我眼裏,一直認爲,鬼隻是我的兵将,隻是替我辦事而已。除了小胖和我姐姐之外,我沒有把任何孤魂野鬼當成是朋友。我認爲,他們隻不過是一件死物,一件我手中的兵器而已,我讓他們殺人,他們就得去殺人,我讓他們行善,他們就必須行善。正如老人們從小告訴我們,屎一定是肮髒的一樣,從小我也錯誤的認爲,鬼一定是害人的。即使我懲治他們,斬殺他們,都理所當然。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他們錯了,我也錯了。錯的離譜,隻會用世俗的眼光去看浮華的外表,卻從來沒有用心去體會萬物的内在。
屎是臭的,可是,誰又曾用心看到他滲入泥土之中,孕育了百花萬物。鬼一定是害人的。可是,現在在我的眼前,卻有一個鬼魂,即使死了,也不願意去傷害曾經傷害過她的人。
我一直以來,隻學會用眼睛去看事,卻沒有用心去觀世界上的萬物。我空有滿腹前人教導的理論,卻忘了一個道士,所修的,不外乎真定之心而已。
甘素心走了,留給我瞬間的頓悟。我不敢說她對,但是,我絕不敢說她錯,她有一份對愛的愚癡,沒有想過她的親人,朋友,自私的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但是至此至終,她都沒有去害過任何一個人。
她是一個鬼,一個在我生命裏,悄然走過的善良女鬼,颠覆了我對過往了認知,颠覆了我那顆在俗世中浮沉而變得冷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