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豆蔻年華,才女之名素揚天下。也正是那一年,在她的生命裏走進了一個男人。
他們相識在學校的一間小畫室裏。他是她的美術導師,大學裏的一個教授。
從第一眼看到他開始,她就覺得這個男人與衆不同。眼裏充滿了看破塵華的滄桑,跟他在一起,她會覺得很有安全感。
男人給她上的第一節課,畫了一個沒有腳的小鳥。
男人說,這隻小鳥的名字叫荊棘鳥,是一種能夠飛躍森林的鳥。它沒有腳,也沒有家,盡情一生,也隻能在風中翺翔,到處漂泊,累了的時候也隻能在夢中休息。它的一身隻能落地一次,這一次,就是它生命的結束。
這是男人給她上的第一堂課,她永遠的記在了心裏,記在心裏的同時,這個男人也在她的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她深深的被這男人的才華折服,她渴望呆在他的身邊,希望無時無刻的見到這男人。
後來,她戀愛了,戀愛的對象是這個男人,她的老師。雖然知道對方有家庭,有孩子。可是她仍然不顧一切,猶如飛蛾補火的投入了這個男人的懷抱,将她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她最愛的這個男人。
以鈴铛爲信,以上邪爲誓。兩人說好了今生今世,永不分離。他說會對她一輩子好,她信了,從此一代才女,甘心的當他的第三者,不奢求他能給她名分。隻奢求兩人今生今世能在一起,即使讓她猶如生活在黑暗枯井中不見天日的老鼠一樣,永遠不爲世人熟知也好。她也心甘情願。
可是,世間良緣總多波折,這一秒,山盟海誓,下一秒,誰有肯定不是形同陌路呢。在一個下雨的夜晚,男人給她寫了一封信。信中,男人懷了絕症,醫生說他活不過一個月了。所以男人想去旅行,在有限的時光裏踏遍山河的每個角落,讓自己的身體随着自己的足迹,靜悄悄的回歸自然。
這是一封遺書,也是一封無言的絕情信。那一晚,她哭的肝腸寸斷,她不相信這個男人就這麽離開了她。男人的絕情,換來的隻是她更加的深情。她萌生了一個誰也無法理解的念頭。她想死,跟着這男人一起去陰曹地府。
今生,與你相戀,卻注定不能再續情緣。死後,與你同做一對孤魂眷侶,我也心甘情願
同樣的晚上,她走上了與他初相識的那棟畫樓,臨終前,她寫了一封血書,帶着這封血書,她走到了畫樓的樓頂,一縱身,往地上跳了下去。
随着她的跳下的,還有一封血淋淋的手絹。上書: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爲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這是她和這個男人相戀時定下的誓言,如今男人走了,她也一心随男人去了。
可是,她并不知道,自殺的鬼魂是無法投胎的,隻能在枉死之地徘徊。她月複一月,日複一日的徘徊在小樓的四周,卻總等不到那個男人的鬼魂。
直到有一個,一個女孩的出現,讓她由衷的感到憤怒。
這個女孩坐在她身前坐着的位置裏,還偷走了她的鈴铛。
她憤怒了,這是男人送她的定情信物,她臨死的時候忘了帶走,遺留在了與男人初相識的畫室之中。
當女孩把她的鈴铛放進口袋的時候,她從黑暗中走出來,追着那個女孩,想要回她的鈴铛。
女孩被她追到樓下,撞到柱子上暈倒了。可她忘了,她是一個鬼,就算鈴铛放着,她也拿不走。
于是,她隻能不甘心的離開了。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兩個男人又重新來到了畫室之中,其中一個男人的手上,還帶着她的鈴铛。
這兩個男人,毫無疑問就是我和胖子了。故事裏的兩個主角,就是甘素心和蘇緻遠。
當她說完了所有的故事之後,一切脈絡都已清晰明了。夢雪應該是在畫畫的時候看到了她的鈴铛,覺得漂亮,就拿走了。當她追着夢雪想要回那一串鈴铛的時候,夢雪吓得撞到了柱子上暈倒了。
第二天晚上,我和胖子重回畫室,想替夢雪出一口氣。在樓梯下的時候,我又重新撿起了那串鈴铛。我現在終于明白,爲什麽我和胖子在畫室裏等這麽久,她始終都不肯出現,而鈴铛一響,她馬上就現身了。原來,這鈴铛對她,竟然如此重要。
“嗚嗚……真的好感人,學姐你真傻。”整個故事說完,胖子也成了一個淚人。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沈源甯憑景抒情,居然……旁若無人得念起了雁邱詞。
說實在話,聽完了甘素心的故事之後,我心裏也覺得很不是滋味,甚至很同情她,覺得她很傻,我甚至不明白,她到底對蘇緻遠愛得有多深,才使她做了一個以死殉情的決定。
我敬重她那份至死不渝的感情,但是,我不贊同她的做法。父母予她生命,她可曾報答。如今爲了一個男人,她卻忘了父母的恩情。甘心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她可曾想過,白發人送黑發的父母,又是何等悲拗。她重情,可她自私,她随心所欲的踐踏自己的生命,但卻不去考慮她朋友,親人的感受,爲了自己的悲痛而導緻所有人都痛不欲生。她的罪過,蓋過了她對蘇緻遠的那份感情。
當然,逝者已逝,這些話,我隻能永遠的藏着,絕不可以再用來刺激她。
可是,我現在心裏卻有了更大的疑惑。
她明明說蘇緻遠給她留了一封信,信中,蘇緻遠還患了絕症。可是,我和胖子前段時間才見過這蘇緻遠,沒病沒痛,生龍活虎的,好得不能再好,怎麽可能是一個絕症病人。
爲了查明真相,我和胖子決定帶着甘素心,去向蘇緻遠問個明白。不管是認錯了人,或者是其中另有隐情,不去上一趟,甘素心永遠不會死心。
但是,蘇緻遠住哪裏,我們都不知道,怎麽帶着甘素琴去找他?
就在大家陷入兩難的時候,我給胖子提了個主意,讓他向那位晶晶姐打聽一下,随便想一個借口,拿到蘇緻遠的地址。
對此,胖子自然是很樂意,屁颠屁颠的拿起電話打了個給司麗晶。過程很順利,沒有任何的阻礙,我們就拿到了蘇緻遠的地址。
知曉了蘇緻遠的地址之後,我和胖子用傘把甘素心裝了進去。
帶着他,我們前往蘇緻遠住的地方。
…………
“是這裏了嗎?胖子。”
眼前出現的是三棟小區民樓,但是我不知道具體是哪一棟。
胖子低頭看了下記下來的地址,點頭道:“是這裏沒錯。”
接着,我和胖子根據紙上的地址,來到了蘇緻遠的家門口。
蘇緻遠的家在三棟樓其中的一棟,是四樓。
我們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帶着眼鏡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正是學校裏的美術導師,我們認識的蘇緻遠。但我們無法确定,他是不是甘素心認識的那一個。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開了門後的蘇緻遠朝我們問道,顯然,他對我們兩個還是有點印象的。
胖子剛準備把傘打開,就被我出手按住。我朝他使了個眼色,現在還不能确定甘素心是否和這蘇緻遠認識,不能貿貿然的打開傘。
我假裝笑嘻嘻的和他說:“蘇老師,我們是來向你請教一些有關于畫畫的問題的。”
蘇緻遠這才打開門,把我們迎了進來。
趁着蘇緻遠去沖茶的這段時間,我仔細的觀察起了他的屋子。屋子不算大,但卻頗有詩意。牆壁上都挂放着一些油畫,畫的署名都是蘇緻遠。
我不懂畫,但是我覺得他畫的真心不錯。
在一張桌子上,我看到了一張照片,照片裏有蘇緻遠,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和小孩。這女人長得有點肥胖,甚至有點難看。但是照片裏的三人都笑得挺燦爛,從照片上分析,似乎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來來來,嘗嘗我泡的鐵觀音,甘香怡人。”蘇緻遠從廚房裏走出來,遞給我和胖子兩杯茶。
當我們三人坐下來之後,蘇緻遠問我們
“你們在畫畫上出現了什麽問題,不妨說出來,看看……”
“不知道蘇老師你認識甘素心這個人嗎?”一坐下,我直接打斷了蘇緻遠的話,給他來了個措手不及。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緻遠的表情變了,本來還是一臉和煦的三月天,立馬陰沉的向傾盆大雨的五月景。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我也不認識什麽素心不素心的。如果你們不是和我讨論和畫有關的話題,那麽請你們馬上出去,不要留在這裏、”
說完,他立即起身,準備把我們給趕出去。
看到他這幅緊張兮兮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心中定然有鬼。
我笑了笑,不慌不忙道:“蘇老師不想見到我們,那不知道蘇老師你想不想見到這個“人呢”?
說完,我打開了雨傘,把甘素心的鬼魂從裏面放了出來。
“啊……你……你,……你,這不可能。”蘇緻遠吓得癱倒在地,神情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