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少地方,依舊流傳着這麽一個風俗。
對于如果沒有出殡的先逝之人,守喪之時,須在先人嘴裏放上銅錢,用白布蓋着臉。
嘴裏放銅錢,是爲了先人的魂魄能夠安然的頭頂上飄出,得以安然投胎。用白布蓋着臉,是表示一種哀思,同時,也是怕死人望生人,帶來晦氣。
現在,李楓居然要我去偷那塊白布,這和讓我掘人家墳墓有什麽區别。要知道,死人放在家裏的時間很短很短,通常隻有一天半天,這半天,也正是喃呒佬,法師等超度死者的時候。法師超度過,兒女哭過喪,就會出殡。
如今趁着人家哭喪的時候去偷布,這不是直打人家一家子的臉嗎?而且,做超度法事的時候,人家一家子都在,這個時候去偷,不是找死是什麽?
可以預見,我要是聽了李楓的話,下場該會有多麽的慘。
因此,我死也不答應,可憐兮兮的望着李楓:“師傅,你讓我去偷人家死人臉上蓋着的白布,我會被揍死的。”
李楓搖頭,手做蘭花指狀:“非也非也,師傅不是讓你去偷,是讓你去取。”
“額,怎麽取”我問
“我怎麽知道,你自己想辦法,總之我明天早上看到那塊白布就行。”李楓道貌岸然得答道
……試問,這和偷有區别嗎,你這沒心沒肺的死老頭?
再一次,不情願的我被李楓一腳踹出了門。
“昨夜醜時,南山村有一戶張姓人家有長者仙逝,就在今晚做齋蘸超度,你去到人家也剛好打齋了,至于怎麽取,你自己想辦法去”
說完這句話,李楓又膨的一聲關上了門。
…………這老頭,我真服了,哪兒有死人都知道那麽一清二楚。
在門外嘀咕好一會,又不甘的問候了下李楓的直系親屬,我才又郁悶的往南山村那點兒走。
南山村,說遠也不遠,就一座山頭的距離,從這兒走去南山村,約莫是晚上才能到。這李楓,連時間點都給我算好了。
隻不過,去到之後,我又該怎麽取白布呢?難不成我和主人說,哥們,把你老爸還是老媽頭上蓋着的那塊白布送我行不。
我要是真這麽犯傻,估計迎接我的,會是人家一家子的掃帚。
糾結了好久,最後我得出的結論是走一步算一步。
李楓預料的不錯,當我走到南山村的時候,的确已經到了晚上,這個點,約莫在8.9點。
隻是,這村子裏好像很多姓張的人,辦喪事的又是哪一戶人家,難不成我得一個一個的詢問,問他說,你家是不是死人了,是不是有人挂了?
别說迎接我的是啪啪的巴掌聲,估計我問完了,喪事也就做完了。
對了,我可以這樣跟李楓說,就說我找不到路,不知道是哪家人在辦喪事不就得了。
瞬間,我心頭冒出這麽一個想法,小心髒激動的快要跳了出來,終于有一個借口,可以安穩的回家睡覺了。
可是,接下來一對路人甲乙的對話,又徹底的打碎了我的幻想。
“哎,你聽說沒有,村尾那張武家的張老太在昨天晚上去世了,今晚在辦喪事呢。”
“聽說了,唉,這張老太也算可憐,苦了大半輩子,現在兒子有出息了,也沒享受兩天的清福,就這麽走了。”
“這張老太呀,平日在村裏也算是個大好人,待會兒出殡的時候,我去送送吧,不過,她家的在哪,我倒不是記得很清了。”
“不是吧,他家很好認呀,就在村尾那雜貨鋪旁,全村隻有一個雜貨鋪,别說你這都找不着。”
這……這是老天一定要逼我去偷布的節奏嗎?
這對路人甲乙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雖說我依舊可以用這個借口回去忽悠李楓,但轉念一想,以李楓那詭異莫測的神通,派幾個陰兵陰将跟着我,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所以,這師傅欺騙不得,我也隻能轉身,繼續的往前走。
你要是讓我取死人白布是逗我玩的話,小爺我回去揍死你。一邊走着,我一邊不岔的想着
根據這對路人甲乙的對話,我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雜貨鋪。在雜貨鋪旁邊,也确實有那麽一戶人家在辦喪事。
遠遠望去,這戶人家的門外飄滿了紙錢,金元寶等東西。屋子裏,擺放着金塔。有幾個人跪在地上披麻戴孝的跪着。即使我隔得不太近,遠遠得也能聽到一段哭喪謠。
“豬肝你要使勁吃,吃飽飽。豬肺你要慢慢嚼,嚼爛爛,媽媽喲……”把方言翻譯過來,哭喪謠的原意是這樣子的。每一次,當我聽到孝女念起這段哭喪謠時,我的臉總是忍不住一陣一陣的抽搐。不過,這奇怪的哭喪謠倒是唱得挺好聽
我邁着步子,小心翼翼的溜了進去,低着頭,在一旁靜靜的站着。或許是因爲我是小孩子的緣故。所以,屋子裏也沒什麽人注意到我。就算有的,也隻是匆匆間掃了我一眼。或許他們認爲,這小孩兒一定是這老太的某個親戚,貪玩才來晚了。
看到沒人問我,我也松了口氣。驚魂未定的躲在一旁。
在屋子的中心,有一張草席,席子上有一具屍體,身體用白布蓋着,臉上,也有一小塊白布蓋着。
那一塊白布,就是我今晚來的目的。隻不過現在這麽人守着,我沒辦法下手。
所以,我隻有等他們走光了,或者人少的時候,趁他們不注意,把白布給拿走。
一直就這樣靜靜的站着,約莫是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喃呒佬來了,在門外擺了一個超度的蘸場。
初時,屋子裏還有不少的人,孝子孝女一個都沒有出去。
直到後來,要家屬領着死者的靈魂過鬼門十三關的時候,屋子裏的所有人都跑了出去。包括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女。
這是超度科儀上的一部分,需要親屬排成隊,後面的人拉着前面人的衣腳。在法師的帶領下一圈一圈的兜着,過陰間地府的黃泉路,奈何橋,惡狗嶺等等的十三關,隻有這樣,死者的靈魂才能找到投胎的路。
而這時,會有一位法師出來冒充陰間某一關的鎮守者,另外領着家屬的那一位法師。會說自己是某某神仙,領着某某的鬼魂來過關,取用問答玄機的形式。一直到把死者的靈魂帶到最後一關的還魂崖,這個程序才算結束。
我也跟着跑了出去,排在最後,拉着最後一個人的衣腳,兜了兩個圈子之後。我趁他們不注意,又偷偷的溜回了屋子裏。
屋子裏空蕩蕩的,隻有蓮花燈和散落在地上的一些紙錢。在廳子的正中間,有一具屍體橫放在草席上,她臉上的那塊白布,已經觸手可及。
門外,法師已經領着他們過了金雞山。再過七關,就是還魂崖了。鬼門十三關,說少不少,但說多也不用花費太多的時間。
所以,我也得加緊時間了,趁着他們還沒有走完十三關,迅速把白布取了,然後溜走。這樣,他們即使發現了,那也是以後的事。
隻不過,這事好像有點損。雖然拿死人頭上的白布,不是刮死人胡子,或者脫死人衣服這麽陰損,但始終對死人都是一種亵渎。
我在那死屍的身旁猶豫了好久,又跪下來拜了幾拜,心裏說上一些求他原諒的話,這才伸手去拿她臉上的那塊白布。
伸出手,我小心翼翼的探向那塊白布。近了,越來越近了。這時候,我也閉上了眼睛。說到底,看到死人,我也會感到害怕。
慢慢的,我的手感到了白布的觸感,心中一喜,正準備把白布拽下踹進兜裏的時候,異變突生。
門外的打齋樂戛然而止,緊接着,一陣喧嘩,幾乎是瞬間,所有人都沖進了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