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月狐轉頭離了神仙台,不過月狐關于王屋山和神仙台的龍氣之說卻留在了我心裏,不得不說,我當時是有一種立刻弄清楚的沖動,不過對我來說,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們在郵政賓館門口見到了風風火火趕來的二哥,他換上了一身還算體面的西服,和我見面之後把一個黑色的雙肩包扔給我,大概裏面都是我要他帶的那些東西了,當着月狐的面我們也沒有多說。
從大倉并沒有直接到文山的車,我們先乘車到了下關,然後才轉到直達文山的車。下關到文山上百公裏,又有很長一段國家二級公路,一路上閑得無聊,我們三人就無話找話,特别是對于月狐,我和二哥肚子裏的疑問是一樣的多。
從談話中我們大概了解了月狐和狼哥的背景,據說他們原本并不是文山人,甚至不是雲南人。他們家的祖上乃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她和我說過的劉望公就是宮中貴人,明制官制之中有長官風水占蔔之官,名爲司天監,後又稱欽天監,有正監和副監之分,民間皆稱供奉或者先生。劉望公就是嘉靖帝欽點司天監正監,然而伴君如伴虎,劉望公中年時期給早逝的一位“睿王”搬山造穴之時,破了山腹之中原有的一處古墓葬,自古最忌諱“墓中墓”的格局,無論是多好的風水,一旦下了棺椁,再無第二個寶穴,而且原有的棺椁已經吸盡生氣,再有新葬,那便是兇穴無疑。
明制之中對官葬有着嚴格的要求,有“王”字頭銜的葬制地宮占地不下十畝,明樓寶頂不下方圓五十米,宛如一座小型城堡。劉望公雖然知道墓中墓不吉祥,但浩大的造墓工程不能說停就停,他那擔得起那個責任。所以隻好暗地裏買通所有施工人員,不要把挖出墓中墓的事情說出去,然而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紙包不住火,墓室還未完工,劉望公已被嘉靖帝問罪,隻差一線就要株連九族,後來有人求情得保,嘉靖帝才将劉家一族發配西南蠻夷之地充軍,并立诏懸于東華門之上曰:“朱門天下,京城無劉。”意思是說隻要還是我朱家的天下,你劉望公一族便永不得進入京城。
明朝對于大理的鎮壓簡直稱得上“殘暴無道”,猶勝于暴秦天下,今大理喜洲鎮大理朝太祖段思平故裏的段氏宗祠之中仍有碑文曰:“逢朱明****,傅沐殄虐,滅盡南史,片紙皆灰,屠胄戮僧,焚寺碟碑,斷山絕坎,逐沙流潛,千古劫難”。付友德、沐英在大明皇族朱家的眼裏是開疆辟土的功臣,然而對于雲南大理來說,他們是“滅盡南史、片紙皆灰”的罪人。
朱家天下自以爲西南乃是蠻夷之地,厄難亂世,文明盡失,自然以爲把劉望公一家發配到雲南來就是最重的處罰。劉望公帶領族人二十又七人遷往雲南,爲了避開世俗紛争,他選擇了文山那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從此山水魚鳥,專心研究他從古墓中得到的《九洲秘錄》。
月狐說:“我們劉家自此很少外出,直到清朝末年,劉家一個太祖爺劉昭自以爲參透了《九洲秘錄》,毅然離開龍柏謀出路,在曾國藩、左宗棠等人手下做過幕僚,後來太平天國崛起,在一次戰鬥中太祖爺爺被砍斷了一條手臂,自此再無音訊。”
我說:“你們劉家倒真是奇了怪了,隻要沾上官家絕對沒有好事,看來确實是不适合做官。”
二哥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他好奇的是月狐故事中提到的《九洲秘錄》,其實我也很好奇,但是從月狐的話中可以隐約知道,《九洲秘錄》不僅僅是一本價值連城的孤本奇書,還隐約成爲了劉家傳家的至寶,所以我也不好過多的詢問關于《九洲秘錄》的情況。
二哥可沒這些忌諱,他問月狐說:“那啥《九洲秘錄》是什麽武功秘籍?你們劉家參悟了這麽多年也沒弄明白?”
月狐說:“《九洲秘錄》集結了風水堪輿、卦象蔔算、山行水脈、分金點穴等元素,至今爲止我們劉家也沒有完全參透其中奧秘。”
我看月狐并不想多談這個問題,必進當年劉望公舉家南遷,隐身于世外,潛心研究了許多年,甚至可以說是劉家研究了許多代,這才小有成就,誰又會如此輕易的對外人說其中的奧秘呢。
其實關于“狼神七魄”的傳說,既然是發自于《九洲秘錄》,那麽現在我也并不是完全相信了。
閑聊了一陣,三人各自沒了話頭。一路上隻聽見汽車引擎的聲音,這樣的颠簸了半日,終于在夕陽西下的時候去到了文山。我們又在文山轉了一輛小巴車,去到一個名叫“壩美”的地方。
其他地方我不認識,壩美我還是知道的,山好水好人也好,真個就是陶淵明《桃花源記》中所描述的“芳草鮮美,落英缤紛”。我們本以爲就要在壩美歇下了,哪知道月狐又叫了路邊的一輛三輪車,我和二哥隻好“戀戀不舍”的坐上車。
後面的路就不是那麽好走了,三輪車本來就颠簸,這一路颠得我是“狗熊鑽煙囪——太難過了。”
約莫八點左右,我們在一座山前下了三輪車。
那開車的師傅好奇的問我:“老表,要克龍柏噶?”
我說:“恩。”
師傅說:“龍柏還遠嘛,給要我帶你們過克?再添兩張紅票子就可以啦!”
我扭頭看了一眼月狐,要不是夜色掩飾得好,我想我想在的臉色是極度難看的,怎麽聽這師傅的意思,後面我們還得步行好幾個小時呢。
月狐輕描淡寫的說:“不用了,我們自己走。”
三輪車師傅走後,我忍不住問月狐:“喂,龍柏到底還有多遠?”
月狐說:“一會兒就到了。”說完招呼我們趕緊上路。
夜深月出,三人氣喘籲籲的走在山路上。文山的山并不像其他地方的山那樣一路向上,這裏的山很小,山與山之間是平坦的,隻不過長滿了荊棘,到處都是亂石。走夜路最怕的就是這種地方,到處都是凸起的石柱,影影綽綽,宛如一尊尊人像,要是一個人心中害怕,放眼看去,到處都是“鬼影”。
夜路難行,磕磕絆絆兩個多小時,前面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高山,宛如一道屏障阻斷了我們前行的路。三人行至山腳下,隻聽得泉水叮咚。手電光所及之處,見到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直穿過山腹。
我大爲驚異,說:“這山是空的?”
月狐說:“你沒看見是兩座山嗎?”
我再一細看,這才看清楚,這那裏是一座山峰,分明是兩座相對而立的高峰,隻不過他們之間隻留了一條兩米不到的夾縫,加上中間婉轉迂回,在晚上看起來那就是一座山峰無疑了。
那河水從兩峰之間流過,門口寬闊處的岸邊有一木樁,拴着兩條烏篷船。
月狐走過去,對着烏篷船喊:“叔公,撐船了。”
隻喊了一聲,船頭鑽出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眯着眼睛往岸上看,看到我和二哥的時候愣了一下,看到月狐後不禁老臉上綻出溫和的笑容說:“月兒回來了?還帶了兩個朋友啊。”
月狐難得露出小女孩的摸樣,笑嘻嘻的說:“叔公,這麽晚,打擾你做美夢了。”
那老頭一擺手說:“不礙事,上船吧。”
二哥覺得新鮮,當先上了船。
我心中多留了一個心眼,我們和月狐并不算很熟悉,第一次來龍柏,而我身上還背着我們從狼墓之中摸出來的青狼妖印,其他的不說,這青狼妖印可是月狐和狼哥冒着生命危險也願意去掏的東西,要是他們心眼不正,我可得當心着點,何況從月狐給我們講的情況看來,龍柏這個村子之中隻怕再無外姓之人,全都是當年劉望公一族的後人,他們與世隔絕嚴守秘密,對外人自然沒有什麽好感,也難怪月狐一開始就冷着一張臉了。
不過無論如何我不可能在這裏不上船。三人上船之後,老頭道一聲:“各位客官坐好咯。”便撐船前行,兩山相峙,夾道千步,月狐那叔公娴熟的撐着船,一路上陰一句陽一句的打聽我和二哥的背景。
當聽得我摸走了狼墓之中那青狼妖印之時,發出一聲驚愕之聲,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不過趁着夜色掩飾,他很快回歸正常,說:“那東西還是值幾個錢的,你打算賣嗎?”
我說:“還沒有這個打算。”
他突然看向我背上的背包說:“那你幹嘛背來?”
我一愣,心想這老頭怎麽會知道我背後的包裏有青狼妖印?哪知一愣神的功夫,老頭呵呵一笑,說:“無妨無妨,你不要緊張,這個東西村子裏可多了去了,你給我我都不要。”
說話間,我們已經從狹窄的河道出來了,此時月出,一片銀光灑向大地,遠遠可見前面有一處平坦之地,不寬不窄,豎立着無數石碑,石碑之後有小土丘隆起,林林總總上百處,這卻是一處墳地。
月狐的叔公适時的給我們解釋說:“這裏是我們劉家祖墳,從明代開始,劉家子孫全都葬在此處,隻差了一位。”
我說:“劉昭?”
老頭詫異的看了我一眼,随後恍然一笑,說:“看來你們對龍柏已經很了解了。好了,龍柏到了,歡迎你們來訪。”
小船靠岸,我們三人先後下了烏篷船。老頭将杆子一收,對月狐說:“月兒,回到家先去你爺爺哪裏問安,再去見你大叔公三叔公,你娘安置在阆苑,去看看吧!莫要忘了禮數。”
月狐說:“曉得了。”
我心中稍微一松,看來月狐的母親并沒有什麽事情,原來我還爲沒有及時的把東西給月狐感到無比愧疚,現在終于松了一口氣。夜已深了,三人奔波一天,終于到了龍柏,我心中突然又出現了那種莫名其妙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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