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洲跟我求婚之後,除了我的手上多了枚戒指,其他的其實并沒有什麽改變。
林叔叔的後事還需要我去處理,還有我媽,她最近的精神和情緒都有些不太好,我也得想辦法盡量安撫她。
不過這一切好在都有何嘉洲在我身邊,讓我在忙亂到疲憊的時候,不至于想要倒下。
待到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在這半個月裏,我聽到一個消息,思量之下,我誰也沒告訴,一個人來到了看守所。
雲姐的案子已經審理過了,她被指控故意殺人罪,又因自首而得到寬大處理,判了十年。
在她的案子審理之前,我其實來看過她一次,不過沒有見到她。
她通過獄警告訴我,讓我以後不要來了,她不會見我的。
但這一回,我還是想試試。
在等候室等了大概二十分鍾的時間之後,有一個女獄警走出來,對着我說道:“規定時間一個小時,進去吧。”
我道了聲謝,接着起身走了進去。
看到雲姐的時候,她不再像以前一樣濃妝豔抹的,隻剩一張素顔,還有紮起來的馬尾辮,看起來倒是年輕了許多。
見我走到她的面前,她拿起對講的電話,朝我笑了一下說道:“真是不死心啊,不是都讓你不要來了。”
我也努力地笑了一下:“要是我不來,也沒人來看你了吧。”
雲姐聞言歎了一聲:“從來都是這麽一個人過的,也無所謂了,有人關心反而不習慣了。”
我能看得出她并不是在傷感,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當年的她遇到一個男人,懷着孩子,又被抛棄之後,或許已經失去了跟人毫無顧忌親近的能力。
我默然了一會兒,接着說道:“當時爲什麽這麽傻?就算是殺了他,也沒辦法改變什麽了,平白地讓你受這樣的苦。”
而且,因爲唐建成那個男人,不值得。
雲姐聽完笑了笑,答道:“女人其實就是這麽傻,愛一個男人可以愛到死,恨他也可以恨到死,哪還會考慮什麽後果。唐建成他,在我再次見到他的那一面開始,我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跟他同歸于盡。我其實已經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之所以撐到現在,也是因爲心裏一直有個執念。當時我的孩子死的那麽慘,我也因此不能再生育了,唐建成卻在外面逍遙快活,身下的情.人數不勝數,憑什麽呢?我被折磨了這麽多年,怎麽也不能讓他再好過下去是不是?”
說到最後,她雖然還是在笑,但眼淚都出來了。
而我也認同她說的話,女人的愛恨,真是太過強烈,強烈到,不僅可以影響别人,還能灼傷自己。
“可是這樣做,你的一輩子也毀了。”我的鼻子也跟着泛酸。
雲姐卻搖搖頭道:“從我流産之後,其實再過什麽日子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的我隻要一想起唐建成死的時候是什麽模樣,我就高興,高興得不得了。”
她邊說邊抹了抹眼睛,像是淚流的更多了。
“以前他就告訴過我,說那麽小的刀子就算是插進人的胸口也不一定會死,但是隻要在脖子上輕輕一抹,就什麽都結束了。我還是很聽他的話的,就在他抱着我的時候,我就把刀子插進了他的脖子,他捂着冒血的脖子倒下的時候,一雙眼睛還瞪着,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麽做。但我就告訴他,跟在他一塊的每一刻,我都想要他去死。他聽完之後竟然還想伸手來抓我,是想讓我跟他一塊死嗎?我當然沒那麽傻,也沒那麽弱,一直到他咽氣了,我都還活得好好的。”
雲姐還想說下去,但我已經打斷了她:“别說了,雲姐,放過你自己吧。”
她在說這些的時候,眼睛是血紅的,聲音也在發顫。
什麽高興,什麽快意,我看到的隻有一個被自我折磨得幾乎要瘋掉的女人。
她是恨唐建成沒錯,可也愛他,在那個男人死了,還是被她親手殺了之後,她又怎麽會真的好過呢?
“羅愫,其實……其實他是知道我要殺他的。我動手的時候,他的手也跟着動了,但是卻沒阻止我。你說他爲什麽不阻止我呢?以前他打我的時候可沒留過情,但就那時候,爲什麽不攔我呢……”雲姐這個時候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她的手撐在台子上,像是一支撐不住就會倒下。
隔着一層厚重的玻璃,我根本沒辦法觸到她,所以也沒辦法給她什麽安慰。
而在電話裏,我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這樣的絕望,局外人根本沒辦法插手,也沒辦法改變。
雲姐哭了很久,一直到探視時間快結束了,她才紅腫着眼睛又對我說了句:“你可千萬别像我這個樣子。當然,何嘉洲也不像唐建成。你們兩個一定好好的,好好的……”
……
走出看守所的時候,陽光正明媚着。
我沒有撐傘,熾熱的陽光便肆無忌憚地撒照在我的身上,讓我有些泛涼的身體稍稍有了些溫度。
走了沒多久之後,我突然停了下來,看向不遠處的一輛車,還有那個倚靠在車上的人。
何嘉洲見我不走了,便自己走了過來,走到我的面前。
我的心情還是有些壓抑,因爲說話的時候語氣也有些低沉:“你怎麽來了?”
何嘉洲習慣性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溫聲說道:“怎麽不說一聲就來了。”
“你現在也是太厲害了,我去哪都知道。”
“當然,我的老婆,自然是得看好了。”
自從他跟我求婚之後,老婆這樣的稱呼倒是時常能聽到,我嫌棄肉麻不讓他說,當然,他在這件事情上也不聽我的。
隻不過這個時候聽到之後,心裏總會覺得有些溫軟。
覺得,上天對我如此厚待,在一切還來得及的時候,都送回到我的身邊。
我主動去拉住他的手,然後也不看他,隻看向遠處深呼吸一口說道:“回家吧。”
何嘉洲反握住我的手,聲音微微上揚:“好,回家。”
現在我跟我媽還是住在租來的房子裏,何嘉洲也曾說過他在南城有一套房産,足夠大,可以安排我們去住。
隻不過我覺得不合适就沒答應。
我們兩個現在雖然發展到這一步了,但是終歸還是沒有辦婚禮或是領結婚證,如果現在就搬去一塊住,感覺總怪怪的。
而且我直覺我媽也不會同意。
回去的路上,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何嘉洲要去吃飯,讓她多準備些菜。
我媽現在也慢慢從林叔叔的事情中恢複過來,每天也能看到些笑容了,特别是何嘉洲去的時候。
都是丈母娘偏愛女婿,以前我根本想象不出這種事會發生在我媽跟何嘉洲的身上,但是現在,也是慢慢地領會到了。
吃醋也有,但更多的還是高興。
下車的時候何嘉洲繞到後備箱拿下來很多東西,我看到他手裏拎着的那些,忍不住驚歎道:“你什麽時候準備的啊?”
“來見丈母娘怎麽能一點準備都沒有,王承覃跟我說過,要想早點把你娶進門,丈母娘才是關鍵。”何嘉洲有些得意。
可我不知道他有什麽可得意的,王承覃那個半吊子,自己都沒找着丈母娘呢,整天還标榜什麽婚戀高手,真是受不了。
上樓的時候,我走在前面,何嘉洲跟在我的後面。
大概還差一層樓時,我突然聽到後面的腳步聲停了,便回頭去看。
何嘉洲站在下一層的平台上,右手的東西放在地上,然後手放在後腦。
“怎麽了?”我趴在欄杆上問了他一句。
“沒事。”何嘉洲應了聲,接着很快趕了上來。
進門的時候,我想起剛才的事,還問了他一句:“真的沒事吧?最近總是看你頭疼啊。”
“真的沒事,最近公司的事情有點多,睡得少而已。”他無所謂地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