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後的一個星期,我又過上了每天跑醫院的生活。
隻不過這次照顧的人換了一個,還是最難伺候的那一個。
我去的晚了他不高興,走的早了他也不高興。
以前我其實暗地裏罵過何嘉洲很多次,罵他狠心,罵他沒人性,卻還沒有一次罵過他多事又難伺候。
而在現在,“享受”着他的種種别扭的同時,我卻隻将這些不滿憋在心裏。
病人最大。
我真是要被這句話給洗腦了。
何嘉洲現在除了腦後還包着紗布之外其他的都已經摘掉了,每天也隻需要挂兩瓶水,很多時候看上去已經康複到跟正常人無異了。
隻不過他還是時不時喊痛。
這種事可真不能馬虎,想當初他被那麽粗的一根鋼管砸到腦袋,沒死已經是萬幸,現在就怕留個後遺症什麽的。
我緊張,醫生也跟着緊張。
隻是檢查了幾次之後,醫生說暫時還沒發現什麽問題,我也能跟着稍稍舒心幾分。
何嘉洲對自己的傷勢有時看上去很在意,有時候又跟個沒事人似的,現在也已經習慣跟我開玩笑逗樂了。
我知道他的幾分心思,卻總是裝作看不出來。
“排骨湯?”他斜瞅着我拿來的保溫桶。
我應了聲:“喜歡喝嗎?”
“勉強吧。”他回答。
我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喝,将湯倒出來之後,便拿着勺子準備喂他。
上次想讓他自己喝湯來着,結果還沒喝兩口他就一個勁兒地喊頭疼。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哪怕是知道這當中可能有什麽隐情,卻還是不敢冒險,也由此之後走上了喂飯的道路。
何嘉洲喝的還算心滿意足,等他将一碗都喝下之後,我便打算将餐具出去洗刷幹淨。
“等等。”他又叫住我。
我依言回過頭看他。
“我的後背很癢,撓不到。”他一本正經地看着我,要求已經說了出來。
我頓了一下,然後道:“右手輸液,左手也可以的。”
“但是我一擡起身,頭就疼。”他還是認真地不得了。
現在我真是怕了他說頭疼這句話,幾乎是已經成爲了我的命門。
沒辦法,我也隻好上前,隔着衣服給他撓了幾下。
“裏面很癢,伸進去抓。”他還很耐心地指導我。
我手上頓住了動作,接着道:“何嘉洲,你别太過分。”
何嘉洲卻表現地有些委屈:“那就讓我癢着吧,難受也能忍。”
我真是要被他給氣死了,偏偏還沒有辦法,隻好壓下心裏的火氣,盡量輕柔地伸進他的病号服,在他的背上抓了幾下,之後趕緊退了出來。
何嘉洲對此應該還是有些不滿意的,不過見我臉色已經黑了,他也沒再糾纏,我也終于得以暫時出去喘幾口氣。
在洗手間裏,我将刷好的餐具放在一邊瀝一下水,自己則站直身體,看着鏡中的自己。
這麽多天的時間,雖說過的也不太輕松,心情更算不上有多好,但是氣色居然比之前好了些許。
臉色沒之前那麽慘白了,唇上也多了幾分紅潤。
隻是這樣的改變,我卻還是始終保持着警惕。
因爲我知道,這樣的日子,不過持續太久了。
哪怕何嘉洲一拖再拖,分别的那一天,也還是會到來。
回病房的路上,我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拿出來一瞧,居然是我媽的号碼。
這麽多天,她終于知道要聯系這個女兒一次了。
我壓下心裏的委屈和激動,接通電話。
“現在在哪?”我媽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此,語氣有些冷硬,全然沒有分離這麽多天該有的想念之情。
之前我還有些想哭,此時淚意便很快壓了回去。
“在醫院。”我也硬邦邦地回複她。
我媽聞言靜默了一會兒:“沒什麽事吧。”
我舒了一口氣,答道:“不是我,是一個朋友。”
我媽也似是吐了口氣:“我過兩天就回去。”
我仰了下頭,說是高興,其實還有些心酸:“在外面這麽久,終于知道要回來了。”
我媽也沒再跟我多說,隻讓我把這裏準備一下,她到時候就回來。
我自然是先答應下來,反正有什麽事情等她回來再問,不急在這一時。
回到病房之後,或許是我臉上的表情太過明顯,連何嘉洲都看出來了,不由有些奇怪地問道:“出什麽事了,這麽高興?”
因爲剛才他讓我不痛快了,我也想讓他不痛快些:“是啊,有件好事,但是我并不打算跟你說。”
也許是我之前順着他成習慣了,所以何嘉洲此時眉頭皺皺的,像是有些不悅。
我則平白的有些高興。
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我把病房給他收拾了一遍,之後就想走。
往常何嘉洲的臉色雖然也會臭臭的,但大多數時候不會攔我,今天卻是有些反常。
“要去哪?”他問我。
我故意吊他胃口:“去見個人。”
“男人?”
“也許是吧。”
“鄭黎琛?”何嘉洲的臉色已經陰沉的不像話了。
目前爲止我的理智還在,所以知道什麽叫适可而止。
何嘉洲畢竟是病人,開個小玩笑倒是沒什麽,可别真把他給惹急了。
于是我說道:“不是去見他,我跟他早就沒聯系了。”
何嘉洲聞言卻是哼了一聲:“别騙我了,前段時間你們還見過面。”
何嘉洲居然知道我跟鄭黎琛見過面,這事倒真是奇了怪了。
我思前想後,覺得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鄭黎琛自己告訴他的。
那天他不是還跟我說過,他跟何嘉洲一直都有聯系嗎。
“那次見他是有事。”想起那時的場景,我的心情又有些低落,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在何嘉洲出院之前不想的,但有些時候真的控制不住。
何嘉洲這下也不說話了,臉色也依舊沒有緩和。
氣氛微微有些凝滞,我輕咳了一聲,決定還是先暫時躲避一下:“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羅愫。”
就在我轉身的時候,何嘉洲喊住我。
“以後别見鄭黎琛。”他這麽說,聲音還帶着冷意。
我無聲地笑了一下,心想着他還真是擔心的多。
不過他也是白擔心了,我以後又怎麽會跟鄭黎琛還有什麽糾葛。
“知道了。”我輕聲回答。
走出醫院之後,我去了一趟商場,準備買一些家居用品。
我媽不久之後就會回來,她住的地方我也得好好準備一下了。
隻是還沒買完,我又接到了一個電話。
警察局的。
……
跟前幾次來警察局的經曆相比,這一回我明顯平靜了許多,想的卻少了。
雖說前面的事情看上去未知,也或許很嚴重,但是很奇怪的,我沒有覺得多恐慌。
仿佛這一切,是按着一條合理的路徑發展着。
到達警局之後,有一個便衣警察下樓将我帶到了一個類似審訊室的地方。⑧☆miào⑧☆bi(.*)gé⑧☆.$.
不過這跟犯人待的地方還是有些差别,期間還有人給我端過來一杯水。進去之後我便坐下,然後等待着主事警察的到來。
不久之後,進來另外一個穿着便衣的警察,個子很高,也很強壯,一雙眼睛尤爲銳利。
他坐下之後倒是先客氣地問候了一聲,然後開門見山地切入正題。
“羅女士,今天我們請您過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您跟林漢書的關系,還有,你所知道的有關他的事情。”
林叔叔。
我其實已經預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隻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
我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然後微微啞着嗓音說了句:“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