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何嘉洲聽到的第一反應是驚訝,目光帶着不可置信,還有疑惑。
我轉過頭,不再看向他:“事實已經是這樣了,接下來我們就談談,該怎麽辦。”
何嘉洲将水杯放在桌子上,雙手略略交握,似乎在想些什麽。
我實在是沒有勇氣再說下去,也隻好沉默。
過了些時候,我終于聽何嘉洲說道:“這個孩子你想要嗎?”
我諷刺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他還是笑自己。
“是啊,這是我的孩子,我爲什麽不要?不過不用擔心,行李我都給你收拾好了,想走的話随時可以走,我絕對不會攔你。”
何嘉洲聞言看向我,目光沉定:“如果說我也想要呢?”
……
第二天,我去了趟醫院看我媽,跟何嘉洲一起。
臨出發的時候我看的出何嘉洲有些緊張,直覺有些好笑、
他該不會也是出現了那種臨見丈母娘就緊張的症狀吧,雖然看上去很像。
我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他:“不用怕,我媽雖說是兇了點,但是還是能溝通相處的,更何況還有我在,不用緊張。”
好吧,我承認,說完這些之後何嘉洲像是更緊張了。
去醫院的路上,何嘉洲對我說:“這兩天去做個産檢吧。”
我點點頭,也覺得是應該。
“還有,下個周我要回趟美國。”
何嘉洲說要回美國,我半天沒回過神,好久才反應過來,他的家就是在那裏,他回去就是回家。
以前我從來沒問過他的家庭背景,那個時候也覺得不重要,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既然我們都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總不能連孩子的爸爸是誰都還弄不清楚吧。
這麽想着,我也就問了出來:“你回去……是有什麽事嗎?”
“嗯,有點事情要處理。”何嘉洲明顯不想多說。
我到底又有些退縮了,隻不過一摸到肚腹,我卻又像是有了力量:“那這次回去,要幾天?很麻煩嗎?”
何嘉洲頓了一下,又點了點頭:“大概需要一個周,等處理完之後,我會馬上趕回來。”
我咬咬嘴唇,不知道爲什麽自己現在心裏有些沒底,也有些難過。
原本我是不該覺得難過的,畢竟細想一下也沒什麽,但也許是因爲有了身孕,心思也愈發願意多想了。
“那……你回去的時候,會不會跟你的家人提我們的事?”
“羅愫,”何嘉洲突然叫我,“我一定會妥善解決我們之間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都會安排好的。”
聽着他的承諾,我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心有點涼。
何嘉洲,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提前打算和安排的,有些事情,隻需要按照第一感覺來做。
你說要留下這個孩子,我真的很高興,我以爲你會跟我一樣期待着他的來臨。
但是爲什麽,現在我又完全沒有了這種感覺。
真的,都是我的錯覺嗎?
接下來的路程中,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我靠在車窗上,覺得心裏有點亂,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已經脫離了原本的路線,開始越行越遠了。
到達醫院之後,何嘉洲去停車,我先上樓去了病房。
我媽倚在床上在看書,見我進來也隻是擡眼看了一下,然後又低下去繼續看。
她對我也就罷了,待會兒何嘉洲來這個樣子可不行。
我走過去将包放在桌子上,然後坐到她面前,算是打一個預防針:“媽,待會兒我有一個朋友要來,您注意好好接待一下哈。”
我媽聞言看向我,像是有些奇怪:“朋友,你哪有什麽朋友?”
我媽真不愧是老江湖,一眼看出了事情的本質。
到了這個時候我就不好再打馬虎眼了,直言道:“就是上次那個路虎……”
我媽聽完手跟着哆嗦了一下,像是有些驚訝,再然後,就聽到她壓低嗓音對我說:“你可真行啊你!”
我還沒跟她進一步解釋,病房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想來是何嘉洲到了。
我媽顯然也是意識到,一時之間目光閃動了一下,不過身形還是穩的。
“讓他進來吧。”她說。
我走過去打開病房門,讓何嘉洲走了進來。
正巧這個時間隔壁的病床上都沒有人,病房内也算是安靜。
我媽将枕頭立住,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
何嘉洲将手上的東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後走到我媽的面前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何嘉洲。”
我媽倒是禮數周到了應了聲:“你好,我身體不太方便,就這麽坐着了。”
何嘉洲連連說道:“您不用客氣。”
我去倒了杯水遞給何嘉洲,接着就做到病床另一邊的凳子上,看看我媽會說些什麽。
我媽先是上下打量了幾眼,也沒有看很久,開口讓何嘉洲坐下。
何嘉洲似乎還是有些緊張,但禮數上也很是周全。
我還想繼續聽下去,隻不過還沒過幾分鍾,我媽就對我說:“我想吃蘋果了,你下去買一點。”
我指了指何嘉洲帶過來的果籃,意思是那裏面都有。
但是我媽卻一直盯着我,如此我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想支走我,單獨跟何嘉洲談吧。
這樣也很正常,聽說女婿見丈母娘第一次都是要“密談”的,我在這裏說不定會“妨礙”他們。
我撇撇嘴,還是依言站起身,拿起包準備走出去。
走前我還特地在何嘉洲的耳邊輕聲說了句:“真的不用緊張啊,我媽不會爲難你的。”
何嘉洲輕輕地點點頭,不過并沒看向我。
走出病房之後,我還偷偷地趴在病房的玻璃上瞧了幾眼,但是看到好像也沒有什麽用,除了能瞧見他們的嘴唇在動之外,說什麽我一點都聽不着。
既然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浪費時間了,按照我媽的隻是下了樓準備去買點蘋果。
走到醫院對面的商店,我仔細選了幾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上稱一稱,比外面買貴了好多,不過這也在所難免,我掏出錢包交了錢,特地繞遠了一下回到醫院,又在門口等了好久才進去。
回到病房的時候,何嘉洲還是坐在我媽的面前,神色恭敬。我媽的臉色看上去也不錯,甚至還能隐隐看到笑意。
看到此場景對我來說是頗感欣慰的,也很高興,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媽,我回來了。”我打算将蘋果放在桌上,何嘉洲則站起來接了過去。
“我去洗。”他說。
待何嘉洲走出去之後,我才轉而問向我媽:“你沒爲難他吧?”
我媽橫了我一眼:“是啊,我差點吃了他!”
“哎呀媽,你說什麽呢,我知道您是世界上最開明的媽媽了,肯定不會爲難人的對不對?”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跟我媽都愣住了,因爲我在她面前從來沒說過這麽撒嬌膩歪的話。
因爲這麽長的時間過去,我們之間除了吵架的針鋒相對,就是冷戰的橫眉豎臉,何曾這樣親密地靠在肩上說過軟話。
我媽輕咳了一聲,我也連忙撤開手,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何嘉洲洗蘋果很快就回來,給我和我媽一人一個。
我媽拿着蘋果端詳了一下,然後遞給我:“我想吃削皮的。”
以前也沒見過她這麽矯情過,不過我還是放下了自己的,拿起刀就要開始削。
這次何嘉洲又給接了過去,略帶着小心。
“阿姨我來吧,羅愫現在不能動這些鋒利的刀具。”何嘉洲似乎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實,但是我跟我媽卻都明白他的意思是什麽。
我媽看上去有些不敢置信,她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喃喃問道:“這是有了?”
我索性也就吧隐瞞了:“是啊,媽,你要當外婆了。”
我媽像是被噎了一下,好久都沒說出話,嘴型張了張,還是沒出聲。
我知道她會驚訝,但沒想到她會這麽驚訝。
何嘉洲看着臉色未變,似乎對此情況還是有心理準備的。
過了好久,何嘉洲先開口道:“阿姨,我先告辭了,改天再來看您。”
我媽沒了方才的客氣,連應一聲都沒有。
我将何嘉洲送到病房門口,心裏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你先回去吧,我再跟我媽聊一會兒。”
“我知道,你多陪陪阿姨吧,我先回家。”
我上前抱住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一刻,我其實覺得自己很無奈。
何嘉洲走後,我深吸一口氣,回到了病房。
我媽坐在床上,背對着我,背影有些佝偻。
我走過去,打算跟她好好談一談。
可我等我一靠近,突然一巴掌過來,讓我差點向後仰着倒去。
說實話雖然小時候沒少挨我媽的打,但自我長大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打過我了,這一回,我不知道是什麽惹得她這麽生氣,卻有些傷心,我還懷着孕呢。
我媽即便是生氣,也不能拿孩子的安危開玩笑呢。
“媽,你這是幹什麽?”我一字一句問出。
我媽氣的說話都帶着哆嗦:“你還有臉問我,你看看自己做出的好事,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