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鄭黎琛開着車出現在我面前。
車燈照在我的身上的時候,我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鄭黎琛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下車,看上去像是随意穿了件就出來。
我蹲在地上實在沒力氣起身,隻好仰着頭看向他。
鄭黎琛站定在我面前,伸手将我扶起。
因爲夜色朦胧,我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
“還好嗎?”他的聲音伴着夜色沉沉傳來。
“還好。”如果照一下鏡子,我現在的臉色和嘴唇應該是慘白的,手和腿也在發抖。
鄭黎琛将我帶到了車上,附身給我系上安全帶。
我半分力氣都提不起來,便任由他去。
接着,鄭黎琛回到駕駛座上,踩下油門将車開走。
去醫院的路上,我疼的靠在車窗上悶悶地喘氣。現在别說跟鄭黎琛說話了,就是呼吸也讓我覺得難受。
顯然鄭黎琛也看出了這一點,也不跟我搭話,隻将車速調到最高。
隻不過十分鍾的時間,車子就到達了附近的醫院。
鄭黎琛又将我扶下車,這次我也發現了,他的頭發還淩亂着,幾绺橫在額前,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
“謝謝……”趁着還沒進醫院,我先低聲對他說了句。
鄭黎琛腳步沒停,答道:“不用謝我。”
我被送進急診室之後就沒再看到鄭黎琛,不多久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開始替我檢查。
我躺在病床上,全身無力又冒冷汗。
“晚上吃了什麽東西?”醫生問我。
“冰淇淋……”我覺得也是因爲這個出了問題。
“送她去做個胃腸檢查。”醫生對旁邊的護士說。
被推着去做檢查時,我還是沒有再看到鄭黎琛的影子,按說他應該也不會走遠,但是整個急診大廳内真的沒有他的人在。
我想了想還是問身後的護士道:“請問,您看到過送我過來的那個人嗎?”
“哦,就是那個很帥的男人?”護士聽上去像是挺激動。
這樣的反應我也不足爲奇:“是,您看到他了嗎?”
“剛才好像還站在外面呢,不過這個時候不知道去哪裏了。要不等你做完檢查出來給他打個電話?”
我點點頭,心想也隻能如此了。
檢查室裏值班的醫生邊走邊穿着白大褂走過來,看上去也很疲累,不過工作起來還是盡心的。
我站在機器前面,有些連疼痛也緩解不了的緊張。
檢查差不多做到一半的時候,醫生卻突然讓我出去,神色看上去有些複雜:“羅小姐,我建議你還是去婦科做個檢查。”
“什麽……意思?”我一時愣住了,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
再見到鄭黎琛的時候,他已經恢複了以往的精英模樣,衣服和頭發也不似昨晚那麽不平整。
“現在好點了嗎?”他雙手撐在我的病床上,神色并沒什麽緊張。
我将被子向上提了提:“嗯,還不錯。”
“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半夜還能鬧出個腸胃炎。”鄭黎琛逮着機會就來挖苦我。
這一次我也認了他的挖苦,誰讓我欠了他一個人情呢。
“對了,你家裏那個何嘉洲怎麽不送你來醫院,還是說,你們已經分手了?”鄭黎琛哪能這麽輕易地就放過我,專挑人的痛處來說。
我雖然對他這種行爲十分鄙棄,卻也沒有話來反駁。
何嘉洲昨晚沒在是事實,而我也說不出我跟他不會分手的話。
鄭黎琛不愧是在商場上察言觀色多年的人,此時當然也能看出我的猶豫。
而我的猶豫讓他似乎很高興。
“早就說了那個男人不靠譜,你還不信,現在總算是知道了吧。”
“鄭黎琛,拜托你放過我吧,我跟誰交往真的是我自己的事。不管我跟誰在一起,您就别插手評價了,行嗎?”我幾乎是對這些話三令五申,就像鄭黎琛說我一樣,他總是聽不進去。
鄭黎琛聞言突然斂下了神色,站直身體靜靜地看着我。
他這個樣子比說話損我還讓我覺得不安和心驚:“怎麽這又?”
鄭黎琛卻沒回答,看了我一會兒之後,又移開目光。
“什麽時候出院?”他問。
我想起醫生說的話,眸色閃動了一下:“還得多觀察些時候,晚些再出院吧。昨天真的是謝謝你了,有機會我一定好好答謝。”
鄭黎琛哼了聲:“最好是有機會。昨天晚上我還在開會,接到你的電話丢下公司的高層就趕了過去,知不知道我差點少賺多少錢,是你一輩子都想不到的數字。”
我毫不懷疑鄭黎琛現在說的話,他的事業現在做的這麽大,真的不是我能想象的了。
隻不過現在的我除了說感謝,其他的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麽。
“所以你把我送來醫院之後……”
“當然是再回去收拾爛攤子。”
“謝謝你鄭黎琛,真的。”真心地感謝。
……
鄭黎琛現在已經成爲了鄭氏真正的總裁,算的上日理萬機,當然不能在外面多浪費些功夫。
他走了之後,我看了眼時間,大概八點鍾,醫生們應該也都上班了。
我按照昨晚醫生所說去了趟婦科,做了孕檢。
在等待檢查結果的時候,我看了看手機,沒有短信和電話,心裏卻出奇地平靜。
我覺得不管出來的結果是什麽,我都可以從容面對。
幾個小時之後,我拿到了報告,第一時間看了一眼,又放回了包裏。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我又給何嘉洲打了個電話,
不出意外的,對方還是沒有接。
回到家之後,我開始收拾行李,不是我自己的,是何嘉洲的。
隻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就将他落在這裏的東西都收到一個箱子裏,放到了玄關處。
做完這些之後,我爬到床上,開始睡覺。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覺到身邊突然凹陷下去一塊,驚醒之後,我轉頭一看,果真是何嘉洲。
他像是一夜沒睡的模樣,胡茬冒着,眼窩也有些深陷,還有頭發也随意地散落在額前。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我,目光當中滿是深沉。
“怎麽了?”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何嘉洲将臉埋在我的手心裏,半天沒有說話。
想到之前他父親的事情,我的心莫名也跟着有些沉重,有些話也就說不出口了。
想了想,我還是掀開被子的一角,給他蓋在身上:“什麽都别想了,先睡一覺。”
何嘉洲便躺在我的身邊,熱熱的呼吸灑在我的脖頸上,像是很快陷入了沉睡。
聽着他平穩的呼吸,我輕歎一聲,也随之閉上眼睛繼續睡去。
這一次再醒來時,已經是暗夜深沉。
我稍稍一動,就感覺到身邊的人存在。
何嘉洲還沒醒,呼吸聲很沉,像是真的累壞了。
我将胳膊輕輕地抽了出來,盡量不去打攪到他。
隻不過我一動,何嘉洲也跟着一驚。
“醒了?”我低聲問了句,回答我的卻僅有呼吸聲。
看來是沒醒。
我坐起身,打開床頭的燈,拿出抽屜裏的那份報告。
檢驗結果是陰性。
我懷孕了。
其實今天晚上我是給何嘉洲準備了兩個選擇的,一個是留下,另外一個是離開。
不管他選擇了哪一個,孩子我都會保住。
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如果錯過了這一次,下一次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所以這個孩子我是要定了。
但是何嘉洲知道有了孩子之後是什麽反應,我想不出來。
我轉頭看向他。
沉睡中的他眉頭稍稍皺着,手也緊抓住我的胳膊,似乎在夢中遇到了什麽事。
而他昨晚去了哪裏,我雖然一無所知,卻也有直覺應該不是什麽令人高興的境遇。
何嘉洲這次回來性情已經變了許多,我已經猜不透他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也漸漸地模糊,他在我心裏的認知。
可是無論怎麽樣,我是愛着他的。
這一點,我很确認。
我伸手輕輕地在他臉上描摹着輪廓,這樣安靜的他,我也不知道能再看多久,也不知道能再擁有多久。
雖然我已經做好了他會走的另外一個選擇的準備,但是真正到了要面對的時候,卻還是覺得有些心痛。
隻不過事情無論到了什麽時候總會有個結果,何嘉洲醒來之後,也就到了要得到這個結果的時候。
他穿着白色的背心坐在沙發上,頭微微垂着,神色有些委頓,看起來依舊很累。
我到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慢慢走過去遞給他。
接着我坐在了他的身邊。
“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我率先開口。
何嘉洲看向我,好像有些不解:“什麽事?”
我咬了咬嘴唇,即便那句話在我的嘴邊萦繞了好久,卻還是感覺有些無法說出口。
何嘉洲也不催我,就一直耐心地等着。
我長長地吸了口氣,終究還是将那張化驗單拿了出來,放在他的面前。
“雖然這件事情我也很意外,但好像已經沒辦法改變了。我懷孕了,今天剛去做的檢查,醫生說胎兒已經有六個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