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姐今天真的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居然會對我說一些幾乎是掏心窩子的話。
說實話我們兩個真的算不上熟,而且身份又擺在那,我更不可能跟她套近乎。
但是得罪上司這種事我也不會傻得去做,所以她說的時候,我也就努力去聽,盡量不反駁。
到了最後,雲姐轉頭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道是:“你現在心裏應該在想我是不是在發瘋呢?”
我暗暗詫異,因爲果真是如此,但嘴上卻說:“哪有,雲姐是真性情。”
“切,一張嘴隻會油嘴滑舌的,看得出是老江湖了。得了,以後也别在我面前裝了,我知道你的底細。”
我的底細……
“其實幹我們這行的什麽沒見過,連警察局那幫人我都認識得七七八八。隻不過無論做哪一行都得有個底線,觸犯法律這種事,我們無論如何都碰不得。”這個時候,雲姐的聲音又冷了下來,像冰。
我的心裏也是。
原來費心去僞裝的一切,到頭來都沒什麽用。
就在我以爲今天的談話戛然而止,我的工作也可以到此爲止的時候,事情仿若又出現了轉機。
雲姐掏出手機不知道變着法地從哪裏找出一張照片讓我看。
照片有很多人,但被圍在中心的是一男一女,這個時候,男人在伸手圈住身邊的女人,像是在保護她。
可應該隻有我知道,拍攝這張照片時,男人并不是在保護女人,而女人也不期待着他的保護。
那是我跟鄭黎琛。
時間是在半年多前,我被判無罪釋放,從法院出來的時候。
我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接着擡起頭低聲問道:“你怎麽會有這張照片?”
雲姐将手機收起來,似是無謂地聳聳肩:“我這人什麽本事都沒有,就是找這些雜七雜八的比較順手。本來這張照片已經被人給壓下來的,但是我費了些功夫還是找了出來。看到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你居然跟鄭黎琛有什麽關系。鄭黎琛,不是别人,這可是現在南城最值錢的男人,憑你這樣的條件,能高攀地上人家?”
雲姐的話語中帶着明顯的不可置信和不屑,隻是我沒有感到任何的生氣或是難過,原本就是我高攀了鄭黎琛,我從不否認。
“既然如此,那我全都告訴你也無所謂。我是鄭黎琛的前妻,以前,鄭黎琛明媒正娶進鄭家的妻子。”
看到雲姐一張臉變得色彩斑斓的模樣,我突然覺得有些暢快。
可能是許久沒有做過這樣控制人情緒的事了,此時此刻我擁有的快意也是加倍的。
不過雲姐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是老江湖了,所以很快就平靜下來。
隻是這次再開口的時候,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話語中多了幾分客氣和小心翼翼:“如果你是鄭黎琛的前妻,又怎麽會……”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曾經鄭黎琛給過我幾個億的離婚費。但是我一夜之間沒了這些錢,連個栖身之所都沒有,甚至還成爲了人人喊打的殺人犯。”回想起往事,我除了幾分無奈之外,還有不解。
到底是因爲什麽,我才落得了這步田地。
知情的所有人都勸我認命,我也知道,也做到了,可是從沒有一個人告訴過我,爲什麽我要遭受這些。
雲姐這次聞言頓住,隻不過臉上沒有和我一樣的疑問,也沒有同情,隻是在淡淡地在聽我說話。
我的心裏也第一次覺得有些溫暖,這樣的溫暖就像是有人守住了你的自尊心。
不管有多慘,你在别人眼中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麽不同。
對此,我很感激。
到了要回夜店的時候,雲姐牽了一下我的手,我一愣,接着回握了一下。
“以後如果有機會,我請你去喝咖啡。”雲姐笑着跟我說了句,這份笑意比往常多了幾分真心。
我點點頭,應道:“好啊,我一定會去。”
回到工作的後台,我見何嘉洲正坐在裏面的凳子上,看上去有些不安。
見我過來,他連忙站起身,快步走過來,伸手握住我的肩膀:“你去哪了?”
何嘉洲平日裏好像沒什麽安全感,總是在問我去哪兒了,怕我走丢了一樣。
“沒去哪裏,隻是跟雲姐聊了一會兒。”我将他的手給撥開,這畢竟還是工作的場合,太親密不是很好。
何嘉洲當然不是個跟我一樣看臉色的人,我不讓他碰我,他偏就變本加厲,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
“何嘉洲!”我瞪他。
“以後去哪記得告訴我。”他卻渾不在意,悠悠閑閑地去洗盤子了。
我拿他沒辦法,隻好也去工作,嘴邊卻忍不住有了一絲笑意。
這天晚上小趙沒來上班,問了周圍的人才知道她已經不幹了。
其實雲姐知道我跟何嘉洲住在一起的消息我已經大概猜出來是小趙說的,因爲隻有她離着我們兩個最近,而且她對何嘉洲的心思,我也能看的出來。
但我真的不怪她,甚至還有些遺憾,爲什麽她不早點發現說出去,這樣的話,我也能早點懸崖勒馬。
可能是我分神的樣子讓何嘉洲發現了,他湊過來,貼在我的耳邊神秘兮兮道:“下班之後我們一塊出去吃飯吧。”
我離他遠一點,有些不滿道:“注意點影響,待會兒還有人進來。”
“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我的不滿在何嘉洲那裏根本不算個事,他隻關注自己的問題。
我輕歎一聲道:“爲什麽我現在覺得你揮霍的本性已經開始顯露出來了。我們是那種經常下館子的條件嗎?”
何嘉洲聞言有些委屈,垂下眼睛的時候長長的睫毛也忽閃了一下:“今天說給我發工資,想帶你去吃好吃的。”
“爲什麽現在給你發工資?”何嘉洲比我來的還晚,我都還沒見到工資的影子呢。
“我來的時候雲姐說一個周給我結算一次,我急着用錢就答應了。”
呵呵,果然還是美色當道的年代。
何嘉洲因爲這張臉,得了多少的便利啊。
即便他是個男人,我也會感到羨慕嫉妒恨。
憤憤地洗了兩個盤子之後,我停下來,轉頭對何嘉洲道:“好啊,那就去吧,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錢。”
“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何嘉洲對我燦爛地露出兩排大白牙。
嘿,以前怎麽不知道何嘉洲也這麽油腔滑調的呢!
不過既然已經都這麽說了,下班之後我們确實一塊去了附近的一家餐館。雖然算不上太高檔,但對我來說已經算的上是不多有的奢侈。
何嘉洲估計這段時間也是給折騰壞了,等到一條魚剛上來,他已經什麽都顧不得去吃了。
我見狀并沒有動筷,隻是看着他吃,他高興了,我好像也覺得挺高興。
等到何嘉洲都挑完之後,我才拾起筷子,準備就着碎魚肉吃一點。
可是誰知道,原本在何嘉洲面前堆得滿滿白白魚肉的碗,突然到了我的面前。
“吃吧,我把刺都挑完了。”何嘉洲像是有些驕傲地揚揚下巴。
我看了眼他面前桌子上的刺,還有我手邊堆着魚肉的碗,不知道爲什麽眼睛就有點熱。
“怎麽,你不喜歡吃魚啊?”何嘉洲看我一直沒動,還以爲我是不喜歡吃。
“不,喜歡。”我連忙低頭吃了一口。
其實裏面還是有很多細刺,估計是因爲何嘉洲平日裏沒做過多少這樣的事,還不純熟。
但饒是如此,我也舍不得吐出來。
見我開始吃之後,何嘉洲才又放心地去挑盤子裏夾在魚骨裏面的肉,吃着也很開心。
接下來上菜的時候,何嘉洲每次都是先把我的碗裏裝的滿滿當當的自己才去吃。
以前我還小的時候我媽對我說過,一個肯把嘴邊的東西省給你的男人,不管是有錢還是沒錢,都值得嫁。
何嘉洲明明不是我的良人,我跟他走不遠的,我深知。
但這樣的溫情,卻讓現在的我,無法抗拒。
吃完這頓略顯得漫長的飯之後,我跟何嘉洲并排着回去。
路上,我一直靜默着不說話,何嘉洲找我說了幾句,我也隻是有些興緻不高地回答。
快要到達的時候,我突然聽到身邊的人叫了一聲。
“怎麽了?”我連忙轉頭去看何嘉洲。
何嘉洲捂住肚子,好像是胃的位置,一臉痛苦地看着我:“肚子疼……”
“是不是剛才吃的太快了啊?”剛才吃飯的時候我該提醒着他的。
“不知道。”何嘉洲半個身體靠在我的身上,估計是真的疼。
我替他輕輕地揉了兩下,見還沒有用,就對他說:“快,我們去醫院。”
“去什麽醫院,我逗你的。”何嘉洲還靠在我的身上,跟軟骨頭似的,不過聲音已經變了樣。
這下我該明白自己是被他耍了,但我倒說不上生氣,隻是有些心有餘悸:“下次不許這樣了,别吓唬我。”
何嘉洲見我有些嚴肅,以爲我是生氣了,又來哄我:“我看你一直不說話,想逗逗你。是我不對,别生氣了。”
我瞪了他一眼,再不管他,徑直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