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洲絕對是瘋了,不然的話不會拉着我在淩晨的大街上這樣狂奔着。
而我也像是跟着瘋了,不然的話不會任由他這樣緊牽着手奔向不知名的去處。
但是瘋了又怎麽樣,已經壓抑自己過了這麽久,也沒見着日子有過好轉,那麽就在這樣一個契機,瘋一次又怎麽樣。
我們最終停下的地方是大海。
南城的海看上去特别的美,在這樣一個時節其實也特别的冷。
何嘉洲以前應該是沒有看過,所以在面朝大海的時候,眼中的興奮和高興怎麽也掩蓋不住。
而我以前也來過這裏,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麽……暢快。
以前見過有人朝着大海在喊什麽,聲音撕裂的像是要把心肺都掏出來。
我見了隻覺得好笑,但現在,卻頗有些感同身受的意味。
也不知道何嘉洲這男人到底是什麽屬性,在我有些怔愣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将我從海灘上拖着往前走。
我害怕水,不肯跟着走這次,他卻有些執着,一直強行拉着我踏進水中。
清晨的海岸看上去很平靜,不時隻有一兩朵微小的浪花翻起,即便是帶着涼意,也讓人覺得分外舒服。
何嘉洲在我放心下來之前一直握着我的手,好像是比我還緊張。
過了不多久,我掙脫開,朝着他大聲喊道:“你是不是瘋了!”
何嘉洲看了我一會兒,發現我并不是真的生氣之後,才露出依舊英俊溫暖的笑意:“不是,是想讓你高興。”
讓我高興。
我頓住身形,看向他,面上應該看不出有什麽波瀾。
而我心裏想的是,你是我什麽人,爲什麽要想盡辦法讓我高興。
而我又是什麽人,憑什麽接受你這樣的好意。
這樣想了一會兒之後,理智又回到了我的腦海裏,我轉身就走,不管何嘉洲在後面叫我。
來到海灘之後,我沉默着穿上鞋襪,接着打算直接離開。
何嘉洲很快也追上來,男人的力氣到底是大一些,所以無論我怎麽掙紮,還是讓他禁锢住。
“怎麽了?”他看上去有些不解。
對他這樣偶爾流落民間的公子哥來說,或許做這樣的事很浪漫。
可對我這樣的女人來說,這樣的浪漫初嘗時會覺得很刺激,但刺激過後,剩下的隻會是傷害和苦澀。
“你幹嘛要帶我來這裏?爲什麽說想讓我高興?”我用很平靜的語調在問他這兩句,混着大海的波濤聲。
何嘉洲聞言愣住了,似乎也沒深入想過這樣的答案。
我将頭一撇,看向無盡的海岸,繼續低聲說道:“我離過婚,幾乎是淨身出戶。而且現在母親重病,需要我沒日沒夜地掙錢看病買藥。還有,還有在這裏沒有朋友,即便是有,也不再聯系。就我這樣的一個女人,你真的不适合再接近。何嘉洲,我還是那句,如果在外面玩夠了,就趕緊回家吧。我相信你的家人肯定也在等着你,早點回去跟他們團聚,過自己原本的生活。不要把那想的多麽無聊,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羨慕。”
說完這些,我也沒再聽何嘉洲的回應,繞過他離開了海岸。
也許是清晨的空氣太過潮濕,讓我的眼中也不禁凝聚了些濕氣。
不過還好,我還能承受。
這樣的美,看過一次就好了,如果喜歡的話就留在心裏,不喜歡的話,丢掉也無所謂。
沒什麽可惜的。
你在别人心中,也隻不過是過眼的雲煙而已。
這樣的覺悟,你早該有了。
一個人走回出租屋之後,很快天空當中彙聚了幾片烏雲,再然後,瓢潑大雨便傾蓋下來。
我躺在床上沒有立馬睡覺,而是拉開窗簾,撐着頭看向外面的雨簾。
何嘉洲那個傻子,現在是不是還沒找到避雨的地方。如果找到了,他在哪裏呢?
我本不該這麽多擔心的,因爲之前我讓何嘉洲搬走的決心是那麽強烈。
可是此時此刻,有些控制不住,該怎麽辦。
這麽糾結了一會兒,也實在是睡不着,我隻好翻身下了床,去櫥櫃裏找出一把傘,接着就出了門。
我沿着去海邊的那條路上慢慢地走着,過眼處都是來去匆匆的行人,并沒有見到何嘉洲的人。
就在我有些灰心的時候,突然在街的對面,一個坐在一家店面台階上的身影讓我頓住了腳步。
等到一輛汽車從我身邊疾馳過去,我才邁開步子,朝着那個身影走過去。
何嘉洲昨天出門的時候外套穿的是他原本的大衣,裏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衫,此刻被雨水打濕,沾在身上,想來應該會很難受。
“何嘉洲。”我将雨傘撐在他的頭頂上,低低叫了他一聲。
何嘉洲聞言擡起頭,看向我的目光當中似乎有些抱怨:“剛才你怎麽自己一個人跑了啊?”
我要怎麽告訴他,因爲他也許無心的舉動,讓我已經平靜如死灰一般的心有些顫動。
這樣的話我怎麽會說出口。
“沒什麽,就是有些困了,想趕緊回家去休息。而且我跑了你不會追上來嗎?看着挺聰明的爲什麽這麽死心眼。”我爲了隐藏住心事,隻能惡人先告狀一次。
“因爲你看上去很生氣。”何嘉洲又有些委屈地低下頭去。
我真是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麽了。
就像雲姐之前說過的那樣,何嘉洲看上去很單純,脾氣很好,也有些不谙世事的樣子。但是内裏如何,不僅是她,連我也看不透。
不過也不需要看透,就相信他是這個樣子就好,把他想象成心裏最好的那個樣子就好。
“走吧,我們一起回去。”我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不是說讓我搬走?”何嘉洲還在跟我鬧脾氣。
我因爲有些心虛,所以這時候也出言哄他道:“要搬的話也不是現在。先回去洗個澡,不然的話你會感冒的。”
“感冒了你也不會擔心,就讓我感冒好了。”
這小孩子脾氣還真是重,我也不管了,直接将傘塞進他的手裏,然後自己一個走進雨中,最後對他說了句:“那你就自己坐在這裏吧,我淋了雨,也要回去洗澡了。”
就在我走了幾步遠之後,頭頂上的傘又回了來。
然後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小聲念叨道:“家裏都沒有熱水,還讓我回去洗什麽澡。”
我聽着沒回答,隻不過嘴邊的笑意越來越深。
到家之後,我先去給自己找了件幹淨的衣服換上,然後把那天給何嘉洲買的背心和内衣拿出來,遞給他道:“外面左拐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家公共浴室,你拿着衣服去洗洗。那個老闆我認識的,你告訴她我的名字就行,下次把錢一塊給她。”
“那你呢?你不去嗎?”何嘉洲臉色臭臭地問我。
我搖搖頭,示意自己不去。
“早去早回!”
送走何嘉洲之後,我趕緊去衛生間倒了半盆涼水,然後又兌了暖瓶中的一點熱水,将就着洗了起來。
本來我也沒淋濕多少,随便洗洗也沒事。
隻是洗完之後,我發現内衣沒有拿進來。
随便将衣服套進頭之後,我小腿濕淋淋地從衛生間出來,不期然的居然撞上折返回來的何嘉洲。
他皺着眉頭像是在苦惱什麽,但看到我之後立馬愣住,臉也跟着紅了起來。
我則很平常地問他:“怎麽回來了?”
何嘉洲将眼睛瞥向别處,支支吾吾地說了句:“現在沒事了。”然後就拿着傘又沖了出去。
他這樣的行爲真是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存着疑惑回到卧室,準備換衣服的時候,我才真正發現事情有些不對。
因爲身上還有些殘存的水珠,浸透了些衣服,以至于讓身體的某些地方也變得有些若隐若現。
以前這屋裏隻有我一個人的時候我當然不會發覺,但是剛才……
天啊,真是要丢死人了。
等何嘉洲回來之後,我決定主動将這一篇給翻過去。
而那男人看上去也是個聰明,決口不提那件事,所以我也樂得相安無事。
都洗漱完了之後,還剩下吃飯這件大事。
但是外面還下着大雨,屋裏又沒有什麽能吃的食物,所以這讓我也有些苦惱。
何嘉洲見狀沉默地站起身,穿上外套準備出去的樣子。
我急忙拉住他,道:“還下着雨呢,你出去幹什麽?”
他抖了抖雨傘上的水,答道:“出去買吃的,你不是餓了。”
我想起昨天他買回來的那些的海鮮,還有做的海鮮湯,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了。
他應該是沒想到,就是因爲那些海鮮還有湯,我才決定讓他搬走。
因爲那樣的味道,一方面讓我覺得奢侈,一方面又覺得感激。
這兩樣在我的生活裏出現的已經太過久遠,所以讓我太不适應,急于想要逃離。
隻不過此時此刻,面的着相似的場景,我決定還是聽任一次吧,
我去取了錢給何嘉洲,還對他說道:“記得把上次欠的錢給結清,我不習慣欠别人什麽。還有剩下的錢,你買一些自己喜歡吃的飯菜。這麽久以來讓你吃油條豆漿這樣的東西,我也覺得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