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裏頭的包子遞給他,也沒說話,徑直回到了出租屋内。
何嘉洲在後面小跑着追上來,一邊走一邊還嘟嘟囔囔着:“明明是自己回來的晚,結果先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我停下腳步,回頭對他平靜地說。
何嘉洲聞言望了我一會兒,接着又小聲說了句:“就是生氣了,瞞不住我的。”
現在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難道要把剛才我見了誰,那個人和我的關系全盤托出嗎?
别說我跟何嘉洲沒什麽關系,就算是相熟的人,我現在也根本不會透露半分。
“真的沒有,快去吃飯吧,吃完之後趕緊睡一會兒。”
“那你呢?你不吃嗎?”何嘉洲問。
“不吃了,我有點不舒服。”說完,我再沒跟他聊下去,直接回到屋裏鎖上門,躺在床上睡了。
一覺醒過來的時候,我覺得喉嚨有些幹澀,想喝點水,結果身邊并沒有水杯。
一邊咳嗽着一邊起身,我來到客廳,結果又是沒看到何嘉洲。
這個時候我也懶得去管他了,倒了一杯水下肚之後,想回去再補一覺。
結果還沒等邁開步子,門口突然有了動靜。
來的人自然是何嘉洲,而且他的手上還提着幾個黑色的塑料袋。
我開口,喉嚨還有些嘶啞:“去哪了?”
何嘉洲将東西拎過來給我瞅了一眼:“去買了點海鮮,我看你沒有胃口,但是也不能一點東西都不吃。”
這家夥,該不會是又偷了我的錢去買的吧。
我現在真是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
何嘉洲見狀也猜想到我的懷疑,于是連忙撇清道:“沒有用你的錢,我是、是賒賬的。”
這更嚴重好不好?!
我擺擺手,真是給他打敗了。
還有他買的這什麽海鮮,估計也是做不成了。
這出租屋内沒有單獨的廚房,這将近半年的時間,我根本就沒在這裏開過火。
何嘉洲他這麽有本事,看看怎麽能把這些東西給弄熟。
但是不管能不能成功,我也沒什麽興趣知道。
再回到屋裏之後,我又很快睡了過去。
這一次再醒,我是被外面的敲門聲給驚醒的。
來的人肯定何嘉洲,隻不過一個人住慣了,突然出現這麽一個人,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太适應。
揉了揉有些雜亂的頭發,我坐起身,接着下床去開門。
打開門之後,客廳的燈光透進來,讓我不禁眯了眯眼睛。
而何嘉洲正站在逆光的地方,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湯,咧開嘴笑了一下:“快來吃吧,剛出鍋的,很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熱氣彌漫到眼中的緣故,我感覺到眼球有些熏得幹澀,閉了閉眼,我說道:“知道了,你先出去。”
跟何嘉洲兩個人縮在狹小的沙發上喝着海鮮湯,這樣的場景,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
而且,感覺也有點出乎意料的好。
何嘉洲低頭的時候能看到長而黑的睫毛,在睫毛的上方,還有一塊黑灰。
我停下之後問他:“怎麽做出來的?”
“去樓下,生的爐子,讓别人教我的。”何嘉洲的笑容未變。
我點點頭,轉身拿了一塊衛生紙遞給他:“擦擦眼睛吧,有點黑灰。”
何嘉洲聞言接過,可是擦了幾下并沒有完全擦幹淨,我隻好接過來,對準地方擦了一會兒,眼睛上方隻剩有些紅的一片了。
可能是給他擦的時候距離有些接近,彼此的呼吸都能相聞。
我倒是無所謂,可是别讓他誤會就好了。
再接着吃的時候,何嘉洲将碗中的幾個牡蛎丢到了我的碗裏。
我怔了一下,又給他放了回去:“不用這樣,我吃的很好。”
“是我不能吃牡蛎,拜托你幫個忙。這樣子在中國,會顯得很沒有禮貌嗎?”何嘉洲看上去有些疑惑。
爲了不打擊他,我隻好說道:“不會顯得沒禮貌,隻不過這是很親近的人之間才會做的事。”
“這樣啊,那我以後都給你吃。”何嘉洲說完興奮地将東西又給我。
我也沒耐心爲了幾個牡蛎換來換去的,于是從善如流地吃下。
何嘉洲則咕嘟咕嘟喝完了剩下的湯,接着就起身要走。
“你去哪?”我擡頭問了句。
“借了旁邊阿姨的一個碗,要還回去,很快回來。”
何嘉洲走了之後,不算大的房子内隻剩下我的一個人,但是不知道爲什麽會有一種略顯空曠的感覺。
習慣孤獨是很漫長的一件事,可是将其打破卻簡單得很。
何嘉洲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将碗洗好,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見他走過來,我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他過來坐。
兩個人并排坐在一起的時候,原本要出口的那些話,就萦繞在我的喉中,卻有些說不出來。
何嘉洲打了個呵欠,像是困了。
也是,白天的時候我睡了很多,也不知道他睡過多久。
而且在這小沙發上躺着有多麽不舒服,我比誰都知道。
如此,我也就沒什麽可猶豫的了。
“何嘉洲,我覺得有些事情,我們是時候好好談一談了。”我開門見山道。
“要談什麽?”何嘉洲因爲困意聲音有些恹恹的。
“你住在這裏已經好幾天了,不知道你有沒有适應。不,應該沒辦法适應吧,你看我這裏,破爛陳舊得厲害,其實根本不适合居住。之前你說找不到行李沒辦法回家,但是辦法想想總會有的,要不然我可以幫你聯系大使館,你去那裏總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我的話音剛落,何嘉洲像是突然清醒一樣,有些着急地回道:“習慣習慣,我住的習慣。”
“可是你看看自己的臉,上面的黑眼圈,你都多久沒有好好睡過了?”我平靜地望向他。
何嘉洲這下子顯得底氣有些不足,眼睛也沒有直視向我:“但是我離開這裏,真的沒地方去了……”
“我說過,總會有辦法的。而且我可以答應你,在你回去之前,所花的費用可以提前借給你。隻不過我的情況你也知道,在你回家之後,需要把錢轉賬給我。但我相信這也沒什麽難的。”
何嘉洲這時候看上去有些沮喪,也有些無奈。
“羅愫。”他叫我名字的時候有些生硬,發音也不是很準确。
我也不去糾正他,就靜靜等着他說下去。
“你不是說過,我可以掙錢給你,真的,我掙的錢都給你。”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般急忙說道。
我有些沉默下來,也承認之前确實有過這樣的想法。
隻不過利用他的單純得來的錢,我花着應該也不會心安理得。
“不用了,何嘉洲,事情就這麽說好了。我可以再給你兩天的時間,但你必須要想辦法找别的去處。不管你繼續在夜店做事也好,辭職也好,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沒辦法幹涉。可是這個房子,你是真的不能再住下去了。相信我,我不是因爲讨厭你或是覺得麻煩才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爲我們之間就該如此。以後如果再見面,我們還可以打招呼,也可以做朋友。其實從很多方面來說,你真的是一個很棒的朋友。我很高興能認識你,真的。“
……
晚上去上班的路上,何嘉洲一直都沉默着。
可能是因爲之前我對他說的那些話,讓他一時還不能完全接受。
但是接受這種事是需要時間的,就像之前的我一樣,不管遇到了什麽,不管一開始有多麽難以置信,時間久了,一切都會轉淡,什麽都會習慣。
到了夜店,我們進去的時候先遇到了雲姐。
雲姐照例是一身紅衣,還化着稍微濃重的妝,一雙丹鳳眼看過來的時候,讓人覺得有些妖娆妩媚的意味。
雲姐是個挺漂亮的女人,這個時候我才承認。
“羅愫,你跟我來。”
沒想到的是,目光一直落在何嘉洲身上的她,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聞言連忙答應下來,在雲姐轉身之後,我把手裏的包遞給何嘉洲,還小聲對他說了句:“你幫我放到儲物櫃。”
何嘉洲卻有些不太想接,我還聽到了哼的一聲。
這男人,還跟我耍脾氣是吧。
我的火氣也上來,打算背着包就走,誰知道剛轉過身,剛才還一身傲嬌的男人就把我的包給扯了過去。
看着何嘉洲離去的背影,我是真的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生氣了。
來到雲姐的辦公室,我敲了敲門,聽到裏面的應答之後才走了進去。
雲姐坐在桌邊正在抽煙,雲霧缭繞的,看到我進去,還把一包煙遞給我。
我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抽。
雲姐于是放了回去,吞吐了幾個煙圈之後,才把煙掐滅。
“對不住啊,煙瘾有點大,這一會兒就受不了了。”雲姐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還有一個酒窩。
聽人說,那叫梨渦,長在臉上的人性格肯定很不錯。
對于這種道聽途說自然是不必相信了,人還不可貌相呢。
就在我想先問雲姐找我來做什麽的時候,她先輕啓紅唇問道:“何嘉洲……你跟他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