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收房子的人暫時離開了,給我留下一些搬離的時間。
我來到卧室還有書房看了一圈,發現其實真正要帶走的東西并沒有那麽多。
我真正想要帶走的東西,其實都化作了綿長的回憶留在這裏,那裏面有溫暖的,也有冰寒的。
但是都不重要了,隻有我一個人守住的記憶還有什麽意義。
找出兩個行李箱,我開始向裏面放置衣物。
秋冬的大衣放了兩件箱子就已經快滿了,我又找出些能穿到的貼身的衣物放進去,接着站起身去了趟次卧。
前兩天我媽住在這裏,應該不會有什麽東西落下,但是爲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去看了幾眼。
打開床邊的抽屜的時候,我看到裏面有個用方巾包裹起來的方形的盒子。
這不是我的物品,拿起來打開一看,裏面裝的東西讓我詫異得幾乎捂住嘴才沒叫出聲來。
是一張五十萬的支票。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還是幾年前我給我媽留的錢,讓她休整休整老家的房子。
上次回去看到那破敗的房子時我還有些驚訝,也怪她沒用好這筆錢,誰知道……
腦海裏忍不住浮現出昨天晚上她一個人在搗鼓自己帶來的包袱的情景,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有預感了吧,也替我這個沒出息的女兒提前做了打算。
我呆呆坐在床上,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手上拿着的那筆錢,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重。
一個人拖着兩個箱子出門的時候,剛才那個男人走上前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我搖搖頭,把鑰匙交給他之後就一個人下了樓。
這個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天色有些灰蒙蒙的,風也有些大,我站在路邊的岩石上很久沒動,期間有好幾輛出租車停下來,我都沒上去。
等到暮色終于慢慢籠罩下來之後,我才拿出手機,用有些凍僵的手給南欣打了個電話:“我沒地方去了。”
南欣住的地方是她租來的,一個月的房租也不便宜,面積還小,不過在這個城市有一個安身之所已經實屬不易。
她找到蹲在路燈下的我的時候,臉上還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爲累還是生氣。
“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麽個鬼樣子啊?”她上來就吼了一句。
錯過飯點沒吃飯的我其實胃有些疼,剛才蹲下來的時候還能好些,這個時候也不願意起來:“我也不想啊,快把我暫時認領回去吧,我在這裏要被凍死了。”
坐在溫暖的小公寓裏,我雙手捧着裝着熱水的杯子,時不時地撮一口,别提有多舒服了。
而剛才南欣雖然對我大吼大叫後來又愛答不理的,但是她向來都是個嘴硬心軟的人,這個時候已經去廚房給我煮面去了。
我拿出手機一瞧,上面有一條銀行來的短信,說是我的賬戶因爲某種原因被凍結,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攜帶有效證件去銀行解決。
估計是沒辦法解決了。
我又喝了一大口熱水。
何光敏這個人做事向來都是快準狠,她不想讓你好過就真的說到做到,我在她手下做事這麽多年,也見識了不少。
所以現在的我真的是從億萬富婆直接跌入沒工作沒房子的貧下中農了。
除了我那兩箱子的衣服,還有一張五十萬的支票。
南欣把面端到我的面前的時候還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因爲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亘古不變的道理,我朝她讨好地笑了笑,接着開始大口地吃起面來。
“慢點吃,又沒人搶你的。”南欣皺着眉又給我倒了杯水。
我卻跟沒聽到似的繼續吃,甚至把臉都埋在了碗裏。
這個時候我不想停下,也不想擡頭,怕一旦停住,讓她看到我的樣子,知道我是在掉眼淚。
因爲租來的房子實在是小,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不得不跟南欣一塊擠一張一米五的小床。
睡覺的時候我還特地千恩萬謝了一番,感謝我最好的閨蜜沒在我最落魄的時候趕我去睡沙發。
南欣煩躁地踢了踢我的腿,示意我離她遠點。
“現在能跟我說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吧?前陣子從你不接電話開始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要不是我突然接到出差的通知,肯定直接殺到你家去了信不信?”南欣說着又踢了我一腳。
我聞言連忙安撫道:“是是是,是我的不對。但是之前我是真的沒辦法啊,要不然怎麽會不接你的電話。”
“所以你倒是跟我說清楚怎麽回事啊?”南欣的語氣聽上去像是要把我卸成幾塊。
“還不是我跟鄭黎琛離婚的事。”
“這事你倆不是早完了嗎?”
“其實……還沒完。主要是他找的那個小三不知怎麽的突然間死了。”
“什麽?鄭黎琛還有個小三?!”
果然,南欣一聽說這件事馬上像炸了一樣。
我隻好在這件事上再安撫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都已經看淡了,沒事了哈。我們還是回歸正題。”
南欣斜睨了我一眼,似乎對我的“沒出息”深感不滿。
但是我現在就算是恨也找不到人了,顧潇潇已經如此,鄭黎琛估計也在痛失愛人和孩子的境況中傷心着,現在算算,我的情況還算是比較好的吧。
“所以那個小三的死跟你有什麽關系?”南欣終于找到了事情的關鍵所在。
“在那個女人死亡的現場,鄭黎琛發現了我以前戴過的項鏈。那條項鏈真的算是獨一無二,所以他不會認錯,我也不會認錯。可問題是我真的跟那個女人的死沒有關系,更别說在她死亡的時候還去過現場。”
“那就奇了怪了。”南欣的神色也微微收斂起來,也意識到這件事有些蹊跷,“既然你沒去過,難不成那條項鏈以前被那個女人給撿去了?”
“不可能,我跟顧潇潇……就是那個女人也隻見過一面,而且當時我記得很清楚自己沒戴那條項鏈出去,所以不會是她事前就有的。”
“這件事你跟鄭黎琛說過沒有?”
“……沒有,他一心認定我跟那個女人的死有關系,所以我說什麽他也不會相信。”當時鄭黎琛在我面前滿眼血紅的模樣,還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腦海裏。
“羅愫,這件事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的話,那就不是一起簡單的人命案了,很可能兇手還想把你給牽扯進去。你再多想想,你跟那個女人有沒有什麽共同的仇人?”
我還真的像她說的這般想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之後便失笑了一下:“你是懸疑小說寫得太多了,怎麽可能像你想的這麽複雜。那些隻出現在小說裏的情節,不可能的。”
南欣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是有些天馬行空了,她沉默了會兒,語氣也弱了下來:“那你打算要怎麽辦啊,難不成真的要背這個鍋?”
“這件事警察還沒有來找我,所以最後的結果怎麽樣我還不清楚,但是我相信真相一定會水落石出。”這一點我是真的堅信。
“好了好了,也别再說這些燒腦的劇情了,我一想就停不下來。”南欣把被子給我蓋在身上,“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吧。”
“你不再問問我現在爲什麽無家可歸?”我有些不解地問她。
“還能爲什麽,當然是因爲鄭家以爲是你害了那個女人,對你實施的打擊報複呗。這樣的劇情發展太老套了,我現在在小說裏都不願再寫了。”南欣無聊地打了個呵欠。
佩服佩服。
我在心裏豎起大拇指,對身邊這位筆耕不辍的文字工作者表示萬分的敬佩。
這晚我在南欣家睡得還算是比較好,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睜着眼睛躺在床上看到外面熹微的光亮時,我并沒有那種重獲新生的感覺,相反,愈發地沉重。
在南欣起床去做早餐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接通之後,那邊傳來一個渾厚的男音,他說的話我一個字不落地都聽完,接着平靜地挂斷了電話。
吃飯的時候,我問南欣今天去幹什麽。
“出差呗。今天的目的地是郊區,主編讓我去多采采風。你說我又不是畫畫的,整天讓我去看些風景啊山水啊到底是要幹啥?”南欣恨恨地咬了口面包,似乎心裏有極大的怨氣。
“說不定是讓你淨化一下心靈。”我也有些心不在焉地咬着面包,“對了,你們那個主編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男的。而且你不覺得搞文學的男人太墨迹太讨厭嗎,整天膈應死老娘了。”南欣氣得連粗口都爆出來了。
“也說不定他是對你有意思。”我喝了口稀粥。
“我的天,還是算了吧,離婚的老男人躲都來不及了!我不吃了啊,我要遲到了。”南欣抓了塊面包在手裏就跑了出去,很快從玄關處傳來一聲巨大的關門動靜。
我慢慢地平靜地吃完飯,接着起身将餐桌收拾了一下。
然後去房間換了件衣服。
現在我也該走了。
警察已經在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