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我幾乎沒有睡着，一個人躺在偌大的床上翻來覆去的總難入睡。
我媽就睡在離我一牆之隔的地方，但是這個時間了，我總不能去叫醒她。
就這樣差不多睜着眼睛到了天明，我起身去洗漱，看着鏡中的自己，黑眼圈好像更嚴重了些，神色也愈發委頓。
吃早飯的時候我媽看到我也忍不住皺眉說了句：“醜的跟個鬼似的。”
我對這句話深表贊同，沒有跟她頂嘴，反倒是胃口更好了些。
吃完飯我跟我媽早早地就出發去了市立醫院，原本以爲我們出門已經夠早了，誰知道到了醫院之後看到是“人山人海”這樣的景象。
“這年頭，生病的人怎麽這麽多了。”我撇撇嘴說了句。
我媽這個時候也懶得再搭理我了，到護士台問了幾句什麽之後，又走回到我的身邊，對我說：“上二樓。”
到達二樓之後，我跟在我媽的身後繞着整個樓層走了半圈，終于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媽，你這是……”我媽先來的地方居然是婦産科。
“什麽都别說，你現在一說話我就生氣。快，進去檢查。”
我撇了撇嘴，終究還是沒反抗地走了過去。
在等待檢查結果的時候，我的心情倒是還算輕松。
隻是轉頭看到我媽，後者的雙手絞緊着，似乎比我還緊張。
“媽，沒啥可緊張的。就像你說的，有了的話就打掉呗。”我算是說了句玩笑話。
我媽聞言則是狠狠地瞪了我一下，似乎更生氣了：“你個缺心眼的貨，離婚的時候連自己懷沒懷孕都不知道。要是提前知道了，怎麽也能再多要點贍養費，也說不定這個婚就離不成了。”
我搖搖頭，對此并不表示贊同：“鄭黎琛在外面的女人早早地要給他生孩子了，就算是我也跟着懷孕，人家肯定還是要千金大小姐生的不是。算了媽，我這都看開了，您還有什麽不甘心的呢？”
我媽氣呼呼地看了我一眼，終究還是轉過了頭。
最後檢查的結果出來，我瞧着化驗單的兩個字不知道是什麽心情。
有點澀澀的，當然，更多的還是慶幸。
“是陰性，我沒懷孕。”
……
在醫院度過了大半天，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我突然之間感覺到餓得厲害，可能是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地，急需補充些能量。
“媽，待會兒吃什麽？”我這麽問當然是想讓她去做飯，我自己向來懶得下廚。
“做什麽就吃什麽，哪那麽多廢話。”我媽說着已經去了廚房。
我笑了笑，準備坐到沙發上先看會電視，不過電視剛打開，手機就響了。
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我有一種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的感覺。
“媽，我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穿上大衣走出去之前，我喊了聲。
何光敏約我來的地方是天使咖啡廳。
不知道爲什麽，鄭家人好像都挺喜歡來這。
以前我也常來，因爲從這裏，可以看到鄭氏大樓，可以想象着鄭黎琛在裏面工作的模樣。
等我到來的時候，何光敏已經坐在了位置上。
要是在平時，我肯定會有些受寵若驚。
因爲讓鄭氏的董事長親自這樣等着，也算是種榮光。
“……阿姨。”我走過去，叫了一聲。
現在何光敏應該不想讓我叫她媽了，也根本不稀罕。
“坐吧。”何光敏的語氣雖然跟平時沒什麽兩樣，但是目光當中卻是有深沉的冷意，冷得，幾乎讓人生寒。
侍應生送上咖啡來之後，桌前的氛圍有了些許的凝固。
我微微垂着頭，默不說話。
而何光敏，似乎也沒有開口的意願。
等到咖啡已經半涼之後，我才聽到從對面傳來的話語聲：“羅愫，知道今天我爲什麽找你出來嗎？”
我努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擡起頭，答道：“不知道。”
“顧潇潇的事，你應該已經很清楚了。這件事發生的過程我不想去細究，但是已經造成的後果，總需要有人去承擔的不是。”
“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黎琛的手上有很重要的證據，這件事我也知道。而警察現在之所以還沒找上你，你以爲是因爲什麽？”
我沒回答。
何光敏也就自顧說道：“雖然黎琛想要包庇你的動機很讓我感到不解，不過這既然是他的選擇，我也就不幹涉了。可是這次死的人不但是顧潇潇一個，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我的孫子，這筆賬，你覺得我該找誰算？”
我握緊了拳，手不可避免地有些微微地顫抖：“不是我，害死顧潇潇的人真的不是我。您認識我這麽久，難道還不相信我的爲人嗎？”
“爲人？呵。羅愫，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跟我挺像的，平日裏可以極盡從容無害，但是一有人觸及到你的底線，你做出的反擊，也是尋常人想象不到的殘忍。顧潇潇破壞了你的家庭，剝奪了你鄭家少奶奶的位置，這口氣你能咽的下去？”
“當初我跟黎琛離婚，是您的意思……”
“所以你應該把我也給恨上了，以後若是有機會，我是不是還要提防着你？”何光敏突然笑了一下，當然笑意未達眼底。
我像是失去力氣一般向後倚靠過去，現在無論我說什麽，何光敏都不會相信了。
但是不相信又能怎麽樣，即便是警察來，我也有底氣說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兇手另有其人。
在這場不算愉快的對話要結束的時候，何光敏算是說出了此次見面的正題：“你害死了我鄭家的兒孫，即便是不讓你去坐牢償命，也不能讓你過的太舒服不是？羅愫，從現在開始，原本屬于鄭家的一切，我都要收回來了。過了這麽久闊太的生活，你以後應該會很艱難。但是不要擔心，也不要憤恨，這都是你該承擔的，從一開始這些東西都不是屬于你的，不是嗎？”
……
回到家的時候，我媽正好做完飯把東西都端上了桌，房子裏也彌漫着濃郁的飯菜香氣。
我脫下大衣又去洗了手，接着快步走到了餐桌前，笑道：“您還真厲害啊，手藝不是一般的好。”
我媽把一碗湯放在我面前，又瞪了我一眼，似乎對我少有恭維的話表示不屑一顧。
吃飯的時候，我吃的格外地香，也沒有想吐的感覺，一碗飯幾乎都見了底。
晚上睡覺時，我洗完澡就披着浴巾來到了次卧，我媽正坐在床頭不知道從包袱裏拿出什麽，見我進來，又趕緊放了回去。
我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徑直走到床前，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你睡這幹啥？”我媽問了句。
我眯了眯眼，舒服地喟歎一聲：“我這不是想跟您睡在一起，快點關燈啊，機會不可多得。”
最後我跟我媽并排躺着的時候，我在黑暗中睜開眼睛，靜默了一會兒接着說道：“媽，你什麽時候回老家啊？”
“怎麽，現在就閑我煩，想讓我走了？”
“是啊，你在這裏我太不方便了。明天你就回去吧，上午去醫院拿了化驗結果，我送你坐下午的車回去。”
房間内短暫沉寂了些時候，接着我媽的聲音便傳來：“走走走，你以爲我願意待在這，我不給你找麻煩行了吧？”
我媽翻了個身，再不願跟我說話。
我輕輕歎了聲，心想着，還是讓她趕緊走吧，别留下去，最終是我給她找了麻煩。
第二天我按照計劃送走了我媽，在臨上車之前，我朝她揮揮手，說了句：“回去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雖然現在沒查出什麽毛病，但依照你那整天上火的性格，早晚得出狀況。”
我以爲我媽又要說我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但是沒有，這一回，她隻是靜靜地望了我一會兒，接着說道：“要是在這裏待不下去了，就回老家，農村還養不活你了。”
汽車開走之後，我才仰着頭看了會天空，等到眼中的澀意都散去之後，才邁開步子向車前走去。
我媽果然還是老江湖啊，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要是在這裏待不下去了……
其實天大地大，哪裏又曾是我能待下去的地方呢？
開車回到公寓樓下，我鎖了車坐電梯上了樓，還沒到家門口，就聽見有很多人在說話的聲音。
待到真正看清楚之後，我才意識到何光敏昨天的話果然不是說說玩的，她向來是個行動派，動作麻利準确狠辣。
“羅小姐，我們接到屋主的通知，過來接收房子，您看一下确認書。”有一個長相很斯文的男人走上前來，拿出一張紙對我說道。
我大體掃了一眼，這間房子的屋主還是鄭黎琛，離婚的時候太過匆忙，還沒來得及去過戶。
“我知道了，但是今天時間有些緊，我能不能晚兩天再搬出去？”我平靜地問道。
“不好意思，您恐怕今天就得搬走，不然的話，我們會采取強制措施，希望您能配合。”男人極爲認真地陳述這樣一個事實。
我頓了下，接着答道：“我知道了，馬上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