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又接到了來自母親的通話。
一接通,我就先說道:“我說媽,你是不是最近打麻将一直輸啊,要不怎麽給我打電話打得這麽勤?”
我媽聞言估計在氣得跳腳,這麽多年别人說她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說她打麻将輸錢,那可是她現今最大的寄托和樂趣,沒什麽比打麻将更重要,有時候連我這個女兒也甘拜下風。
果然,話筒那邊像是炸了一樣,等到這股子疾風驟雨過去之後,我才繼續把聽筒放在耳邊。
“您消消氣,這麽大年紀了,整天生氣也不知道對身體不好。”我不緊不慢地勸她說。
“不讓我生氣,你倒是給我消停啊,早知道讓我這麽操心當初還不如把你扔給你爸!”我媽的聲音還是氣鼓鼓地尖銳。
我閉上眼睛靠在松軟的沙發上,用一隻手覆上額頭,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倒是想跟我爸走啊,這麽多年肯定吃香的喝辣的,哪還用受這麽多的罪。”
“你那張破嘴現在怎麽還沒個把門的?說,你受什麽罪了,什麽時候讓你受罪了?”
我剛才那句話像是又戳中了我媽的痛處一樣,讓她再次忍不住爆發跳腳。
我睜開眼睛,看着裝修華麗的天花闆,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我跟鄭黎琛離婚了,今天。”
沒有如意想當中聽到破口大罵的聲音,我這還奇怪着呢,突然就聽到聽筒那邊有些雜亂。
再然後,就有不知名的聲音傳過來:“愫愫……是愫愫嗎……你媽暈倒啦!”
……
回到記憶中久遠落後的小村莊,站在村口,我覺得這麽多年的生活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等到夢一醒過來,我還是那個被村裏的孩子們欺負,被大人們瞧不起的羅愫。
憑着記憶找到家門,家中的景象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比十八歲那年走時還要破舊潦倒。
明明前幾年我媽說家裏已經翻修了,還拿了我不少的錢,誰知道到頭來竟會是這樣的景象。
不過這時候我也顧不得去追究這個,走過水泥地的庭院,我推開老舊的木門,走了進去。
家裏的内屋有些昏暗,光線照射不進來,整個屋子是一股黴味兒。
可能是聽到門有動靜,從裏屋走出來一個人,見到我之後,有些驚訝得遲疑道:“是……愫愫嗎?”
我以前從沒聽過有人用這樣親切的稱呼喚過我,一瞬間也有些不太習慣,好在裏面的一聲喊叫打破了這樣一場尴尬:“是不是那個死丫頭回來了?!”
是啊,死丫頭回來了。
我提着買來的營養品,微笑着走進了東屋。
聽我媽剛才那渾厚的嗓音,就知道她問題怕是不大。
果然,一走進去,就見到躺在炕上一臉紅潤,怒目瞪着我的中年女人。
“媽,不是都暈倒了,怎麽火氣還這麽大。”我把買來的東西放到席子都有些破損的炕上。
我媽身上原本還圍着一床被子,聽到我的話之後,她便給嚯的掀開來,看架勢像是要上來打我一頓。
要是這家裏隻有我們兩個,她或許真的也就這麽做了,但是當着外人的面,我媽向來可比我還要面子。
“叫人了嗎?這是你堂叔家的嬸子。”我媽看着門口的一個有些佝偻的中年婦人說道。
我回頭一看,心裏頗有些訝異,說實話,剛才我是真沒認出來這是誰,明明在我小的時候,這個人的形象在我的腦海中勾勒得最爲清晰。
恨得最爲清晰。
我的嬸子。
也是何麒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