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城的過街是一條混亂的鬧街,前一刻安心聊天的漢子會因爲一件極小的口角之事而大打出
手,不到對方殘廢不停手;也有光明正大付錢買兇的人,當下有誰令他覺得不順眼,手指一點,那人便消失在這個地方;當然聚賭好毒更是不少數。但是它所處的位置比較特殊,位于中間地帶,各色各類的人無論怎麽走都會神奇地經過這條細長的過街,白天寂靜乏味隻是铠城其中一條普通的街道。可在晚上亥時後,普通人想過去可有得受,有财之人必須善盡錢财,有才之人必須善用腦袋解除疑難雜症,有貌之人是不敢出現于此地,結局可想而知。若無才無貌又無财呢?
阿百手提食盒無奈地看着熱鬧不凡的地方,一身樸素男裝,這是她第一次見識何爲混亂。到處聚衆打鬧,鮮血散在躺在地上的醉漢身上,樓上的人喝彩聲連連;膽大女子身着暴露遊走于男子之間,可男人們均避之若浼,臉色恐懼之色明顯;蒼老之人杵着拐杖随處揮灑,無人敢擋其道;臉上泛着狡猾的孩童發出咯咯的笑聲穿梭于人群中,一眨眼間他們手上皆收獲滿滿。
如此之地,卻有着人間美味饞食,文火焖雞,小炒果子,辣醬鴨掌等讓人一食難忘。阿百到地的目的買就是面攤老人的酒釀糖面。
面攤老人每晚會在過街的東邊賣面,沒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碗面可買,有時他心情好就可以賣到百碗,若遇到他心情不好之時,他會一個勁兒地抽着煙筒,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然後對買面的人說:“滾。”
她往地上蹭了蹭,抹了幾層灰在臉上和衣裳,撓亂發絲,跟上幾個正向前的大漢後面,狐假虎威,裝模作樣地随着他們在人群中擠來擠去。
好不容易到達了東邊,卻被幾個打架的人染了一身血,嗅着惡心的味道,她胸口發悶,雙眼刹紅,眼前的人們蒙上一片紅,呼吸不了,她抓緊食盒,循着人流,突地聞到一絲煙味,似抓住希望般地導引着她的腳步,朦胧間看到一個人的頭頂冒着煙,她聽不清他說什麽,又因那好聞得味道掩蓋不少血腥,所以蹒跚走至他身邊,蹲坐下去喃喃道:“好累......好累......”
阿百看着眼前的紅影,他們動作緩慢,臉色猙獰,正吞噬着她的神智,浮現在她臉上的,全是那些死去的熟悉臉孔,她慌亂,恐懼以及疼痛,手舉起來,無力地揮開那些紅影,可一切都是徒勞。過了一會兒,好聞的味道再次飄來,她深吸一下,閉上眼睛,顫抖道:“先生,可否借我抽一口?”
“咚咚咚”幾下的敲打聲特别清脆,她聚精會神地聽着,火燃起,點在煙草上,水在筒内翻滾,嘩啦啦地沖起來,随即粗魯地遞到她臉上,阿百沒抽過煙筒,但是她記得阿爹以前的模樣,學着他的動作,放進嘴裏大口一吸,沖鼻的煙味直搗五官,嗆得滿臉扭曲,她邊咳嗽邊繼續抽,漸漸地眼前明了許多,紅影消失不見,她慌神一會兒,待清醒了才發現自己一定是中了某種迷煙,呼了口氣,遞回煙筒給身旁的人。
“謝謝,先......婆婆?”
老婆婆搶回煙筒,懶得理睬她,自顧地繼續抽起煙來。
“謝謝婆婆搭救,晚輩感謝不已。”
“抽我的煙要付出代價的,女娃。”
她并不訝異老人會認出自己是女兒身,她有一雙铮亮睿智的雙眼,即使布滿了銀絲。
老婆婆眼珠一骨碌轉,阿百看向她所指地方,那裏有一大盆疊得高高的碗碟,她想起自己有任務在先,隻好對老人說,
“晚輩有急事,可否等晚輩做完了再來?”
煙筒狠狠地敲打她瘦小的身軀,
“再廢話,折斷你的腿兒。”
看來是無法推脫了,放置好食盒,她卷起手袖開始洗碗,一邊洗一邊想着。
從那晚後,她便時時跟着鳴王,唱曲子,看戲,去酒館。但往往不會那麽簡單,看悲情戲時,他突然想聽自己唱些歡樂小調,于是在戲子悲鳴地喚着爹娘時,就會夾雜着阿百的俗曲兒;行車經過繁華鬧街,他會停在街中間,吩咐阿百請來雜技人表演,她必須拿着金碗去讨賞銀子;有一次他興起,叫阿百到對面的珠寶鋪,用兩銀子打一對兒極小的玉器,上面要雕刻着“奸 夫”“淫 婦”兩字。
于是,有次她從一位孩童身上搶了一串冰糖葫蘆遞到鳴王跟前時,他居然詫異的調笑道,阿百的臉皮厚得就快趕上了那皇宮的城牆了。
她雖然時常遭受别人白眼和鄙視,對他的怪主意隻敢心裏咒罵不敢表現出來,每每恨他入骨,可看到他嘴角含笑後,就罷了,他高興就好。
晚膳過後,他帶着阿百到酒館的房頂上飲酒,樓内人講起過街的事情,各具特色的人物和匪夷所思的事情,正當阿百聽得開心時,鳴王淡淡地道。
“醜時前,酒釀糖面,若遲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阿百就趕緊跑回府内拿食盒換上書童衣服,接着直奔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