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燊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幕,秋風輕巧地吹過少年,他粗糙的手牢牢抓住她的小手,棕色的雙眸領着微濕的眼眶堅定地看着她,麥色的皮膚早已滿紅,呼吸急促引起身上的震動,他一臉豁出去的樣子。
“這手帕是給你的,我沒有聽過你的琴,即使聽了也不懂,我希望你可以天天笑,隻要能讓你開心我什麽都願意。”真摯地眼神鎖住琴燊,一炷香之後,琴燊維持着呆愣的狀态,臉薄的鄭單實在沒有勇氣再等下去,急遽松開手,趕緊背起藥箱再次急沖沖地逃離。
琴燊跌坐在地上,緊抓着手帕,心跳非常快,在蘭瑟樓時,客人中不乏有直白獻殷勤的,她能感受到他們的喜愛,隻是這種喜愛是通過琴,所以她可以冷淡的拒絕。但鄭單不同,他的喜歡是單純的,他隻喜歡的是沒有琴的琴燊,想到這,連琴燊也不知道,唇角已經上揚,雖然被求愛有點震驚,但因爲他的貿然之前的灰暗全然消失,他說得對,隻有不滿足的人才會追求那些境界,我本不愛琴,何來珍惜?想通了就豁然開朗,随後她開懷大笑。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是真心喜歡自己的。
接連幾天,府上一切都很平靜,她再也沒見過鄭單的身影,本以爲他是有事忙,但通過下玢端進的補藥來看,他是有意避開自己。琴燊未接觸過情愛,自然不懂得如何去應對,她不知道她那天的反應着實傷到了單純的鄭單。
樂治王去榕山的舍澤寺禮佛參禅,舍澤寺不在铠城裏,大赫寺才是铠城最有名并且香火鼎盛的寺院。榕山在城郊外,而舍澤寺處于的位置又是極難走的路,相對而言比較冷清。他在那裏有個專屬的廂房,自琴燊入府以來,樂治王幾乎每個月都會去舍澤寺居住幾天,如此虔誠倒讓人佩服。
那天鳴王的約定後來沒有履行,害得她整晚惴惴不安地穿戴整齊,又不敢就寝,怕自己一睡下,他就傳召,就這樣一直等,直到天空泛白才敢閉上眼睛,唉。
琴燊領着下玢在花園賞菊,她對于這種賞花的定義是,看一下發呆一會兒,并沒有過多的興緻去驚歎或者有感而發,隻是聽說秋菊快凋謝了,傷感的覺得自己應該送它們一程便來了。臨冬的天氣日漸變冷,琴燊連連打了幾下哈秋。
“主子在這等會兒,奴婢回汶仙閣拿件外袍來,以免主子又感染風寒。”
“嗯。”
琴燊一個人漫步徘徊在花叢中,忽地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鄭單。”
那身影本想避開,卻被叫住,隻好走到她面前。
“琴姑娘。”他微微低着頭,耳根維持透紅。琴燊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兩人尴尬靜默了一會兒,鄭單先開口。
“琴姑娘不用覺得爲難,鄭單的心意已傳達就滿足了,造成了琴姑娘的困擾,鄭單非常懊惱,以後會盡量不讓......”
“我很開心有人會喜歡這樣的我。真的很謝謝你。”
聽到琴燊的話,鄭單把準備說出口的話吞回去,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琴燊,頓時語塞。
“在這府中,我是一名樂姬,王爺的人,即使有‘天下第一琴’的響号,到底隻是一名花娘,這種身份會永遠跟着我,你一個清白人家又何必......”
“鄭單有眼睛,姑娘是怎樣的人我最清楚,喜歡上了就喜歡上了,如果琴姑娘願意鄭單可以帶着你回田滿村永遠不回凱城!”
琴燊正想說什麽,就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應該是下玢回來了,心急起來,小聲地說。
“我......不會刺繡....你願意等嗎?”
“願意!我願意!”聽到琴燊沒有拒絕自己,鄭單邊傻笑邊道。
“鄭單?你在這裏做什麽?”下玢來到琴燊身邊,披上外袍。
“在下隻是經過......告退。”他走之前觑了眼琴燊,琴燊臉不禁也紅了。
“每次都鬼鬼祟祟,難道做了虧心事?”下玢不滿鄭單見她來就急忙逃開。
“下玢,你會刺繡嗎?”琴燊的微笑着撫摸菊花的花瓣。
“回主子,奴婢會,主子是想繡點什麽嗎?”下玢好奇地問。
“閑着無聊,學點刺繡倒可消磨時間,你教我吧。”她略窘地道。
“好,奴婢這就去準備!”
琴燊走到亭内休息,不一會兒,歡悅的小臉抱着繡盒回來。
下玢教得有闆有眼,重複地繡同一種紋路讓她認清。可琴燊學了一個時辰,眼睛累,手也腫了,想不到這刺繡活如此難。看下玢興緻盎然,無一點疲勞或不耐煩。
“下玢喜歡刺繡?”
下玢點點頭,笑着說:“奴婢打小就學習刺繡,我娘說了,女人如果會煮菜,會針繡活還有會笑就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了。”說完她羞紅了臉。
“下玢可有意中人?”其實琴燊并不好奇,她隻是被這糟糕的圖文弄煩了心,想暫時從下玢嘴裏聽到别的事情,而不是什麽針法什麽線諸如此類聽到會頭痛的詞語。
“奴婢......”琴燊對待下人雖然很好,可她始終有種疏遠感,她的生活都是彈琴,用膳,沐浴和就寝。從不去理會任何事,也不去探問别人的私事。所以被她突然一問,下玢不知所措。
“不想說也沒關系。”未等到回應,她感覺自己有點好事,隻好替她解圍。
主仆兩人繼續安靜埋頭繡活,琴燊眉頭皺得非常厲害,突然刺到手,血染紅了手帕,琴燊玩意大起,在白色的手帕上用手指壓出朵朵紅點。
“這樣像不像梅花?”她舉起手帕給下玢看,淡笑指着上面缭亂的紅點說。
“主子?!”下玢第一次看到主子露出淘氣的笑臉,像個頑皮的小孩,好笑又好氣的說。
“我要随着這血印繡梅花。”她興緻沖沖地叫下玢教她繡梅花,主子吩咐,即使下玢覺得奇怪也照做,隻好選最簡單的針法教主子繡。
一整個下午,亭内不時傳出兩道沙啞和細柔的聲音。
“枝葉呢?”
“主子,錯了。”
“下玢,線打結了。”
“下玢,手帕連在一起了。”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