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确保滕原淨不要在走出莊園的過程中再出什麽茬子,加上擔心她的腿傷的影響,并而堅持開車将滕原淨送到了最近的地鐵站。
滕原淨下車離開時,米爾叫住了他,将一張寫有自己正确電話号碼的紙條交給了她。這樣做的目的可不是希望和她保持聯系。米爾考慮再三,覺得以滕原淨的個性,與其讓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好奇心發作地再次擅闖紫藤莊園,不如給她一個合理的必須先通報再來訪的途徑。這樣一來,要麽自己可以找理由拒絕她來莊園,即使是拒絕無效,至少也可以提前知道她有來莊園的可能,因此可以提前提防一下。
不過,滕原淨自然不會理解到米爾此舉的真實用意,反而非常欣喜的将自己的一張名片遞給了米爾,說是如果有什麽特别想看的書,也可以告訴她,可以幫他一起找找。這種多餘的好意,讓米爾有些好笑,同時,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無端地給自己找了一個新的“麻煩”。
回到紫藤一号,将車停下時,西邊的天空已經一片血紅。米爾坐在車裏沒有急于下車,而是一頭靠在椅背下閉目養神了起來。
他的腦海裏,不時的回想起今天在圖書館的相遇之後,發生的一切,發現今天這一天,自己都被滕原淨牽着鼻子走:時而因滕原淨對紫藤莊園過頭的好奇心覺得麻煩,時而又因爲她那簡單執着、愛管閑事的性格覺得好笑,時而又因爲她受傷感到擔心和惱火,甚至還因爲她說了無理頭的“沖動”的話而心亂如麻。
明明早已經對自己說過,絕對不可以再和人類有任何的瓜葛,自己卻終究還是鬼使神差地食言了。米爾不得不承認自己近來确實有點反常,仿佛那靜谧到如死水的深潭裏,不知道爲何而掠起了一陣波瀾。而從自己成爲血靈族的那一天起,直到今日,一千多年過去了,這樣的情況,在他的自己中,似乎隻出現過兩次……
當米爾的心緒剛剛要深入記憶的深淵之中的一刹那,一股異樣的氣息突然驚動了他的神經。他坐駕駛座位的靠背上警覺地擡起頭來,偏過臉一看,便發現車窗外出現一張并不讨人喜歡的臉。
“莫克沙?”米爾狐疑地盯着車窗外那張精制卻又帶着一份妖氣的臉,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車窗,“你來這做什麽?” 紫藤莊園的每個宅子都有自己的“領域”,外姓家族的人除非受邀一般不會、也不應該随意進入。
“米爾一個人獨居,我是來友情探望一下啦!” 莫克沙還是那樣說謊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說違心的話也得有個限度吧?
米爾深感反胃。“不必了。請回吧!”他根本無意與這個人糾纏,說着就要關上車窗,卻被對方按住:“米爾,知道嗎,我在本市找到了一個不錯的生意。”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米爾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脫口反問道。莫克沙聽了輕笑了一聲,并不理會,繼續說:“你知道我的生意所在地是哪嗎?……在千杏大街,就是那條被稱爲本市最浪漫的街道,大學城旁邊的那條街。我買下了一個店面準備開一家酒吧。而且很巧呢,正好在你去過的那家書屋——叫什麽來着?沁園書屋,對沁園書屋——的對面。”
聽到這,米爾終于擡起眼看了一眼莫克沙。似乎對米爾的反應感到很滿足,莫克沙越發笑得鬼魅了起來:“嘻嘻!怎麽樣,我很有眼光吧?”
——他果然對滕原淨的興趣非同尋常!
米爾可一點也不相信,莫克沙會先中那個地址開所謂的酒吧,是看中那裏的人氣和地段。
事實上,上次滕原淨來莊園時,米爾就确認了莫克沙對滕原淨不一般的興趣。
那天在滕原淨執意自己離開後不久,米爾并沒有安心地任她自己走出莊園, 因爲就在她剛走出一号宅的地界,跨入桦樹林的一瞬間,有意窺探莊園中的動靜,以便确認滕原淨安全的他,察覺到一個熟悉的氣息。是莫克沙。雖然他正小心的潛行着,卻也無法逃過米爾專注窺探時極其敏銳地洞察力。
明明很多天都不見他現身莊園之中,卻偏偏在這天出現在了莊園裏,米爾立刻就意識到事情絕不是偶然。于是他立刻跟上了滕原淨,悄悄的緊随在她的身後護送她。
莫克沙那日最終是沒有現身,大概是注意到了米爾的存在。
如果說,那天莫克沙尾随滕原淨,有可能是偶然回莊園發現了她出現在莊園才臨時起意,那他到千杏大街買下店鋪,而又偏偏在今天刻意跑來自己面前“炫耀”,就明顯是有所預謀了。
雖然事實顯而意見,米爾卻不動聲色:““你們伯朗尼家族什麽時候也會對這樣的小生意感興趣了?”
遠比人類活得長久無數倍的血靈家族常常也會以保密或僞造的身份,暗地裏在人類社會中經營一些生意以獲取錢财,因而千百年來大多積累了不少财物。爲減少暴露與人際的風險,大多老牌血靈家族都隻在幕後經營。當今世界上最古老而神秘的财團基本上實際都是血靈家族在掌控。像酒吧、小店這樣的生意,顯然本不應當是他們常規的興趣範圍。
“這個嘛,新時代也換換新口味嘛!”莫克沙依然一副巋然不動的鬼魅的笑容,“何況我還挺中意那裏的文藝範兒的氛圍。米爾你不也是挺喜歡光顧那裏的嗎?有空也來我店裏坐坐。”
“那恭喜了。不過我不一定有空去造訪。”
“哈哈,沒關系,沒關系!我知道米爾貴人事務繁忙。”莫克沙完全不以爲意,轉而又說,“不過,現在店裏人手還沒有招齊,我還在愁着。說實話,我有去過你光顧的那家書屋。店裏的品味倒是一般般,不過,店員倒是個個很靈呢!無論是外表,素質還是手藝……诶,尤其是有個叫滕原淨的姑娘……”說到這,莫克沙頓了頓,瞥了一眼米爾,才繼續說:“說起來,我好象剛剛在莊園裏見到那姑娘了,好像是米爾的客人吧?”
——終于繞回正題了。
米爾暗忖。
“莫非……”似乎是看到米爾不想回應,莫克沙又說,“該不是米爾又對人類有了特别的興趣……”
莫克沙話中的那個“又”字,讓米爾聽了格外的剌耳,強忍着心頭的火氣,他生硬的打斷道:“因爲一些無理頭的原因,她從我這借了一本書。不過現在已經還來了。今後也不會再來莊園。如果你專程來訪隻是想問這個的話……那就到這吧!我還有事。”
說着,米爾用力推開了車門,走出了車外,就準備進一号宅去。
“诶,等等!”莫克沙上前一步,伸手攔住了米爾,一臉推笑地說,“别誤會!我可不是來給米爾找茬的,而且這種小事兒,我也不會向長老院彙報什麽的。隻是,有件事,我想米爾或許有興趣。”
“什麽事?”米爾斜着眼看着莫克沙問。
““你和那個滕原淨接觸也不是一兩次了吧?難道你沒有發現這個女孩很特别嗎?”
“你指什麽?”
“氣息。”
“氣息?”米爾暗想,這家夥果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嗯。”莫克沙點了點頭,“這個姑娘身上居然沒有人類通常有的明顯的氣息,就如同一個會隐身的獵物一樣?你沒發現?”
“書屋裏到處都是人類的氣味,或許你隻是被幹擾了。”米爾裝作不以爲然地說。
“說的也是……也許我沒有像米爾你那樣和她近距離獨處過,也不敢太肯定。”
米爾聽得出,莫克沙這話其實是提醒自己,既然與滕原淨獨處過,他就更應該能确定滕原淨的這一異常。
“我沒太在意。”米爾假裝不明白,敷衍道,“也不覺得這有什麽關系。她總歸是個人類,因爲她身上同樣沒有其它異類的氣息。不是嗎?”
“看來米爾真是太久不問世事了,都變得孤陋寡聞了呢!”莫克沙發出了那特有的陰森的笑聲:“我是沒有機會接觸長老院的檔案,不過倒道聽途說過一些有關特殊體質者的傳聞。好像在遠古代,也曾經出現過一個沒有氣息的族人。我想米爾你是知道的,不論是我們血靈,還是我們的宿敵,獵人族,以及我們那不友好的友族,狼人族,幾乎都具有和人類完全無二異的外表,因而我們隻能通過氣息來分辨敵我……”
“這些常識不需要你來和我解釋!”米爾打斷了莫克沙的絮絮叨叨,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啊!”莫克沙聽了,眼珠子一轉,嘿嘿地笑道,“其實也沒什麽。米爾作爲司圖家族的代理家長,也一向被視爲頂山長老的接班人,我想多少可能會關心一下這種可能影響族群的異相事件。”
“影響族群?”米爾一時沒有想太明白。
“是啊,還是剛提到的那個道聽途說的傳說。遠古時出現的那個沒有氣息的族人,還真是慶幸,是我們的族人,而非敵族的,否則,你可以想像到吧?一個沒有氣息的敵人,如同一個隐身的殺手一般……”
米爾這會兒算是明白了。确實如此,如果一個異類,無法通過氣息所識别,就無法分清敵我。如果對方是敵人,對于族群的威脅是顯而易見的。
“當然、當然,”莫克沙又說,“那個姑娘怎麽看也不可能是敵人,否則的話她不可能和米爾你走的如此親近。呵呵!如果隻是人類的話,倒也沒什麽,畢竟人類不過是個孱弱的物種,根本不值得在意。我也隻是想提醒米爾,稍稍留意一下,也免得給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米爾聽着這番話緊皺着眉頭。他很清楚,莫克沙這話,看似乎是在關心自己,其實言外之意卻是在警告自己。雖然目前他還不清楚,莫克沙警告自己是出于什麽意圖,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絕不是什麽好意。
“我知道了!多謝提醒。”米爾淡淡地丢下這句話,提步繼續向前。剛走出去沒幾步,卻聽到身後的莫克沙,用低如耳語一般的聲,喃喃道:“你大概也不知道吧?那些有着特殊體質的族人的下場,好像最終全都死于非命了呢!還真是匪夷所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