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皇甫老人聊過後,老人一再叮囑遠離紫藤莊園的話,讓滕原淨的腦子裏不斷的想起一個人,那便是住在紫藤莊園的司徒米爾。如果真如老人說的,接近紫藤莊園就意味着接近惡魔與死亡的話,那米爾呢?他知道這些傳說嗎?是因爲無知,還是因爲不屑于這些流言才會選擇居住在這所莊園裏?滕原淨心頭無數的問号。
正因爲如此,她拔打了米爾留下的電話。至于接通電話後說什麽,她也想好了,就說想約個時間還書給他。事實上,此時那本書就在滕原淨的背包裏。隻是,電話号碼似乎有誤,顯示爲空号。滕原淨一度覺得失望,但好像越是覺得被阻撓就越想探究個明白似的,她最終決定直接到莊園來找米爾。
雖然說,滕原淨相當自信自己是一個“隻要走過一次的路,就一輩子都記得”的人,她相信自己能憑着上次的記憶找到米爾家的一号宅,卻僅僅隻是走到紫藤莊園外圍,她就遇到了預料之外的麻煩。
明明是沿着上次和米爾一起走過的路,一路尋來,也看到了漫面紫藤的牆垣,卻怎麽也找不到莊園的路口。她不禁想起皇甫老人的話,“這座莊園自古就與迷失、惡魔、甚至死亡聯系在一起。”
難道自己真的在這裏迷失了方向了?前方的地面鋪滿了落葉,幾乎看不到路。滕原淨越走就越覺得有些不自信,直到她來到一簇高聳的紫藤牆前。
擡起着仰望着這族紫藤牆的頂端,幾乎正好是“牆頂”的位置,參天的樹冠讓開了一道藍天,而那頂端的藤蔓枝頭在風中搖曳着,仿佛有一種要沖向天穹一般。滕原淨正看得出神,突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驚動的周遭林間的鴉鳥,隻聽得“嘩啦啦!”一串翅膀拍打的聲音,坐眼前的紫藤牆後振響,緊接着,整個紫藤牆都随之振動了起來。
這猝不及防的動靜,讓滕原淨心驚地向後退出了一兩米,但這一退,加上眼前藤蔓的晃動,卻讓她似乎看到了原本沒有看到的東西——眼前似乎是一扇門,而且這門看上去有點眼熟。
她不禁再次湊上前,伸出手,輕輕嘗試推動了一下眼前的紫藤,隻聽得“咯吱——”一聲音,整個“紫藤牆”由正中向内折了進去……
“原來門在這!”滕原淨看到眼前敞開的入口,不禁驚歎道。而入口内的景象,正是那天與米爾一起走進莊園時一模一樣。于是,她做了一個深呼吸,擡步向大門内走去。
(2)
“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呢?”
滕原淨似乎和她自己曾經宣稱的那樣擅長記路,雖然紫藤莊園内叢林密布,道路因年久失修而斷斷續續,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她徑直地就找到了通向一号宅的路。當她伫立在紫藤一号大宅子的門廊前,看着緊閉的大門,開始自言自語地問道。不過,顯然,周遭悄無聲息,不會有人回答她。
似乎觀察并躊躇了半晌,她才終于下定決定上前敲門探個究竟。然而,就在她正算跨步走上門廊的台階時上前敲門時,似乎被什麽東西吸引,停下了腳步,擡頭向門廊的頂上看去。
“喵嗚——”一個活物從門廊上方控出了頭來,正用它碧綠的眼睛盯着滕原淨。
“殿下啊,你怎麽爬那麽高啊?” 滕原淨認出了那頭頂的活物,并熱情地打了個招呼,卻不想,話音剛落,那隻肥貓居然一個縱身從門廊頂上跳下。
“啊!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滕原淨本能的伸手去接那隻肥貓。
——不好!
遠處的米爾在這一瞬間預感到情況不妙,可是爲時已晚。不知道是沒有預料到貓兒的體重,還是不熟悉腳下的地面,滕原淨感覺身體一下失去平衡,膝蓋往下一沉,硬生生的磕在了台階上。
“啊哦——好痛!”滕原淨擰起眉頭坐在了地上。
——這個笨蛋!
一路默默跟蹤滕原淨到此的米爾再也旁觀不下去了,一個箭步沖上了前來。
“你到底在做什麽!”他冷冷地吼道。
“米、米爾?”滕原淨擡起那張因爲疼痛而有點扭曲的臉,詫異地看着米爾。
“沒事吧?”
“沒……沒事,”收了收神的滕原淨,連忙回答,“不好意思,我……”
“幹嘛說不好意思?”米爾上前伸手接過了滕原淨手中的肥貓,并不冷不熱地說, “雖然又做了多餘的事,不過……謝謝你救殿下。”
“哈啊?什麽叫又做了多餘的事嘛!”女子顯然有點不滿。
“高空落下人不如貓,你知道嗎?這點高度它摔不死的。” 米爾一邊有點不耐煩地補充道, 一邊還是向她伸出了手。滕原淨顯得有些兒不情願地接住了米爾的手,讓她将自己拉起來。然而——
“哎喲。”剛站起來的她突然整個身子向前屈下,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還說你沒事!”
米爾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肥貓,不由分說地,一把将滕原淨整個人橫抱了起來。
這讓人錯手不及的舉動讓滕原淨一陣慌亂:“喂!不用……我能走。”
“給我閉嘴!” 米爾不耐煩地吼道。
(3)
紫藤一号二樓的書房裏。
“但願沒有傷到骨頭。”米爾一邊給滕原淨的膝蓋揉着跌打藥水, 一邊說。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麽傷,但那樣磕了一下,以人類的機體來說少不了要受到一些創傷。
“沒事啦,應該不會太嚴重。” 滕原淨依然一幅不以爲意的輕松表情,看得出她不想讓米爾擔心,也不希望給别人添太多麻煩。
“有沒有事不是你自己說了算的!要真有問題……看你還多管閑事!”米爾冷冷地反駁。
——真是敗給這個家夥了!
剛才在路邊多管閑事還被人誤會,現在又做多餘的事去救根本不可能會摔傷的貓兒。最怕“麻煩”二字的米爾,對于滕原淨這種個性實在無法理解。更何況,她喜歡自找麻煩也就罷了,還總給自己帶來麻煩。
米爾一邊将滕原淨的膝蓋用繃帶綁實了,減少因爲活動帶來的負擔,一邊壓低了自己的聲調說:“好了……你最好還是去醫院拍個X光片,确認一下骨頭沒有問題。要是留下後遺症就……。”
“米爾……” 半天沒說話的女子,突然托着下巴将臉湊到了米爾的眼前,笑容綻放如花。
“幹嗎!” 面對對方這突忽其來的表情,米爾縮起脖子警覺地看着她。
“說真的,米爾看上去總是冷冰冰的樣子,其實内心很溫暖呢!……”滕原淨笑眯眯地說,露出那一口雪白的牙。
——又說這種奇怪的話!
然而,他不知道更讓他錯愕的話還在後頭——
“……你這個樣子,我會忍不住喜歡上你的哦!呵呵!”
——哈啊!?
米爾那雕刻般英俊而缺乏表情的臉上,瞬間刻出了無數條黑線,眼眶一下子睜大了一大圈。明明經常被饒茜經常稱作“你是我最喜歡的男人哦!”,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聽到時這樣感覺奇怪——分明的覺得心髒在那一刹那好像漏跳了一拍,幾乎忘記了呼吸,一股灼熱的氣血一瞬間包圍了他的臉頰,也席卷了他的胸口……
而此時眼前的女子的表情也在下一秒凝固了,那嘴唇微張的樣子似乎顯示出她終于發覺自己說了什麽奇怪的話。
“啊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滕原淨百口莫辯的模樣,讓空氣裏尴尬的氣息越發地濃重起來。
——真是!說話是這樣不經大腦的嗎!
米爾在意識到自己居然被這個女子“無心”的胡言亂語亂得很窘迫後,心頭反而火起來,正想發作,卻聽得“喵嗚——” 肥貓那嬌氣的叫聲正合時宜的響起,沖破了這有些詭異的氣氛。
“啊!殿下!你還好嗎?”滕原淨扭身滿臉憐愛地伸手抱起貓兒,裝作剛才的一切什麽都不曾發生一樣,“以後不要做那種危險的事哦!就算是肉肉多摔不壞,呵呵!”一邊嘲弄着貓兒的女子,還一條使勁的揉捏着肥貓那圓滾滾的身體。而平時傲嬌得幾乎無人能親近的貓兒,卻在女子的手中溫順地起了撒嬌,讓一旁看着這一切的米爾即驚訝又忍俊不禁,剛剛胸口的火氣頓時沒有蹤影。
“話說,你今天來我家有事?” 雖然從之前滕原淨的所作所爲,米爾早已經猜到她來紫藤莊園的原因,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問了一句。
“哦,差點忘記了正事。還書。”滕原淨從包包裏摸出了上次從米爾這借走的書,“本來想打電話和你說,找時間來還,卻發現你寫的電話是空号……”
到時刻爲止,米爾多少覺得事件,自己也有一定責任。如果不是寫下了錯誤的電話号碼,或許滕原淨也不會決心不請自來的擅闖紫藤莊園。說不定,打通了電話,自己到莊園外收下她還來的書,她也就沒有更多的理由一腳踏入這個危險的地域。
“是吧?” 米爾隻能假裝糊塗地回應着,并接過了書, “這麽快就看完了?”
“是啊,”滕原淨點點頭,“借人家的書當然要趕緊看,現在物歸原主了,這樣我們兩不相欠了哦!”
——兩不相欠?
米爾玩味着這個詞裏的含意。
“其實……你也不用急着還。”他喃喃了一句。但話一出口又覺得後悔。他原本想表達的隻是:你根本不用爲了急着還書,冒然擅自來莊園。但顯然這話在不明就裏的滕原淨聽來,必然不會是這麽個意思。
“嗯,看完了早點還是應該的,總不好意思一直占爲已有吧?何況,畢竟上次是我胡攪蠻纏來借走的,想想都覺得很不好意思,哪能還拖着不還啊!”
“真是這樣嗎?”明知道滕原淨來莊園還書可能隻是一個由頭,想探訪莊園的秘密可能才是真正的目的,米爾不禁脫口而出。
“嗯?你說什麽?” 滕原淨沒聽清楚。
“沒什麽。”發現自己差點說漏嘴的米爾,随口敷衍道。
不管怎樣,書就這樣還回來了也好。這樣的話,就像滕原淨自己說的那樣,“兩不相欠”了,她也沒有了再來擅自跑到莊園來的“正當理由”。米爾心想。今天滕原淨這趟擅自的來訪,沒有驚擾到莊園裏的族人,也已經是萬幸的事。
不過,有一件事,米爾有些在意:作爲一個普通的人類,滕原淨在沒有血靈的引導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找到莊園的入口的呢?
雖然一路跟随着滕原淨,也注意到她一開始在莊園外盲目的尋找着,米爾一直袖手旁觀。本想着她找不到入口或許就會放棄,或許也就會相信那位皇甫老人的話,因而對莊園的詭秘傳說有所敬畏,就不會再來尋根究底了。可是,不想,她居然最終在莊園大門前停了下來。
是什麽讓她察覺到了入口的存在呢?又是什麽力量,讓原本不可能被普通人類推開的大門,居然被她輕易的推開了呢?所有這一切,對米爾來說,變得越來越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