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到底想幹什麽?!”在納悶地被滕原淨不由分說地拉出了沁園書屋,一口氣奔走了幾百米後,米爾終于争脫了她的手。
一直拉着米爾自顧自沖在前面的滕原淨此時有些氣喘地停下了腳步,仿佛是松了一口氣一般,做了一個深呼吸,轉過身來,不改笑臉地問:“是不是覺得感覺好多了?”
“诶?”米爾不明所以。
“我是說,終于擺脫了聒噪的派對現場,是不是覺得舒服多了?”滕原淨解釋道,“雖然慶生派對是喜慶愉快的場面,但畢竟是别人的喜慶。你也不喜歡那種喧嚣的氛圍吧?”
——原來她是指這個。
米爾總算是明白了。看樣子,滕原淨是認爲自己隻是因爲不喜歡派對的吵鬧和局促,剛才才會舉止那樣的異常。這麽說來,她這樣有點“胡攪蠻纏”式地拉着自己跑出來,居然是了自己着想?
他沒有說話,算作是默認了。
“其實我也不喜歡。”滕原淨繼續說,“……不過,我不是讨厭派對的太吵鬧。我還是挺喜歡熱鬧的。而且,說實在的,我挺羨慕人家開慶生派對。可能是太羨慕了,所以有點忌妒,甚至會有一種想逃走的感覺。”
一言不發的米爾,聽到這,偏着頭看着身邊的滕原淨,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哈哈,我是不是說了很奇怪的話?”滕原淨似乎看出米爾的不解,笑了起來,轉而繼續往前邊走邊解釋道,“這麽說吧。其實……呃,其實我是個孤兒,從很小的時候就沒有父母,也從來沒有人給我慶生,就更談不上開派對了。所以,看到人家的父母給自己的孩子慶生就難免有點……嘿嘿,我是不是有點小家子氣?”
默默跟在身旁的米爾覺得有些詫異,不僅僅是因爲到此刻他才明白爲什麽滕原淨會做出奇怪的舉動,硬拉着自己一起從工作中逃走,更是因爲,他居然發現,身邊這個女孩,在講起這樣顯然是很“悲慘”的經曆時,居然還是挂着一臉笑盈盈的表情。
“他們……”半晌,米爾才猶豫着開了口,“我是說,你的父母,是怎麽去逝的?”
“诶?”滕原淨看了米爾一眼,聳了聳肩膀,“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們離開時我還太小,就算原本知道,可能也早就忘記了。不過這樣也好,如果記得的話,說不定會覺得很難過。而現在這樣,至少,父母對于我來說,還可以是那張僅存的舊照片上,溫柔而美好的形象。不是嗎?”
“說得還真輕松。”米爾忍不住說了實話,而身邊的女子,卻對這番話隻是笑而不語。
“好了,不管怎樣,我的目的也達到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拿你借口就好!”眼看走到了地鐵口,滕原淨突然說,“你要做地鐵嗎?我就不送了。”
“不借書了嗎?”米爾随口問道。
“借書的事,你就忘記吧!”滕原淨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雖然那套書我還真是缺了一本。不過,爲了這個就冒然上門叨擾,那我也太沒禮貌了。”說完她揮着手就想作别。
“等一下。”
“诶?還有什麽事?”
“呃,”米爾居然發現自己一時語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叫住對方,隻是莫名的覺得,就這樣告别似乎有一種空牢牢的感覺。“嗯……如果你真想看的話,我可以借給你。”猶豫了半天,他終于說。
“真的嗎?”女子驚喜地問,“今天?真的可以去你家借書嗎?”
此時此刻,看着眼前兩眼燃起萬分的期待的滕原淨,米爾覺得自己真心後悔了。雖然一時沖動地覺得書借給她看也無妨,但說起去自己“家”……那可不是一個普通人類應該涉足的地方。可是,如果要改天再親自拿出來借給她,似乎更麻煩。
米爾想了想,終于還是點了頭。
(2)
——是她的話,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
一路領着滕原淨搭乘地鐵來到紫藤莊園所在的,也是地鐵最終端的一站,下了車,米爾一邊走一邊思忖着。
雖然莊園作爲血靈的聚居地,本不應該有人類涉足,但一則,滕原淨身上并沒有一般人類身上那種特有的讓血靈敏感的“氣息”;二則則現在莊園裏回遷的族人尚且很少,尤其是通往一号宅這一路相對比較偏僻,離其它家族的宅地還比較遠——除了伯朗尼家族的二号宅。好在他們還并未搬回來。至于莫克沙那家夥,這兩天不知道到外面忙些什麽去了,似乎也一直未在莊園中出現過。
事實上,自從知道莫克沙帶着伯朗尼家兩個小輩先行回莊園打點喬遷之事,米爾就刻意地關注着他的行蹤。不過,也并未發現什麽異常,他和那兩個小家夥,偶爾出現在莊園裏,也多是在修繕整理二号宅,采購搬運新的家具什麽的。而近兩天,幹脆完全不見了蹤影。
——隻要小心一點兒,速戰速決,應該也不會引來麻煩。
米爾如此盤算着。
“咦,這裏是……難道說,這裏就是傳說中的紫藤莊園?”
米爾一路想着事兒,不知不覺已經帶着滕原淨走到了莊園的門口。滕原淨盯着暮色下漫布在莊園鐵門和牆垣上的紫藤,無不詫異地問。
“嗯。”
“咦,原來真是啊!我今天早上剛聽到新聞提到過,說滿月市西郊有座荒廢幾百年的古老莊園,還說近來不知名的開發商突然買下,說是要重建什麽的。難道說,你們家就是……”
“不是!”米爾斷然地否認了,轉而又覺得自己這樣回答多少有點奇怪,又繼續解釋道,“我們也不過是從開發商手中買了其中一個宅子。”
“原來是這樣。”滕原淨恍然地點了點頭,“那就是說,這莊園不是屬于一家的啊!我還在想誰家這麽闊綽,能擁有這麽大片的地産……不過,不是說荒廢着要重建的嗎?這麽快就已經可以入住了。”
“有幾間宅子保存比較好,所以簡單修繕就可以住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快走吧!”不希望讓滕原淨刨根問底,米爾找個了個理由終止了對方過度的好奇心。
“哦……”滕原淨将信将疑地,趕緊跟上了說話間已經走出去好遠的米爾的步伐。
(3)
雖然說是被荒廢了幾百年,但莊園裏的景物與設施卻遠不像想象的破敗。不過,已經多年沒有修整過的植被,卻參天且密不透風,在已經随着夕陽西下而淺起的暮氣籠罩下,使得莊園裏的一切都顯得格外的幽深,甚至有些陰冷。
滕原淨跟在司徒米爾的身後,感覺對方的步伐越來越快,讓她不敢東張西望,緊緊跟着對方的步調向前。
穿出密密麻麻的林蔭道,走過一段視野開闊的河堤,又穿過一片已經有些凋零、稀落的白桦林,當一直走在幾步開外的米爾終于放緩了腳步時,滕原淨發現他們已經不知道何時來到了一片廣闊的平地上,而眼前,不遠處,一座恍若宮殿一般的古典風格的三層半高的大宅正伫立在那。而他們正經過的平地,便是那“宮殿”前寬闊的有些凋蔽的草坪。
“這……就是你家?”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的滕原淨問。
“我家的宅子。”米爾補充道。滕原淨注意到,他似乎有意無意地摸掉了“家”這個遠大于“房子”的概念中,更豐富的那一部分内容。
“我突然來拜訪,會不會叨擾到你家裏的人?”滕原淨有些不安地問。
“不會。現在這裏就我一個人住。”米爾淡淡地回答。
“诶?”滕原淨不禁停下了腳步。她現在似乎有點明白,爲什麽米爾說這是“我家的宅子”,而不是“我家”。
“居然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宅子……”
“你還不快點?天色已經不早了!”在滕原淨喃喃自語地詫異期間,已經走出去十幾米的米爾,突然回過頭催促道。
“哦!”滕原淨驚醒過來,有些抱歉地,趕緊重新提步,加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