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借書果然還是太麻煩,還必須要再去還。
當米爾再次從地鐵那深淵一般地隧道走出來,看了一眼被西偏的太陽染成一片暖色調的街道,心想。隻是如果不還掉,終是多了一種無端的牽絆,還是早早還了的好。這樣的話,應該一切就了結了,他也不用再和那個叫滕原淨的女孩再有任何交集。
那天察覺到滕原淨身上不同于常人的氣息,加上發覺到莫克沙特别注意到了自己的行蹤并跟蹤自己,米爾有些在意起來。他回到紫藤一号後,打開了書櫃後的秘室的門,查閱了一下頂山留下來的一些關于族群與人類相關史的資料,想爲那個滕原淨身上缺乏“存在感”的現象找一個合理的解嚴,卻這一切最終也并沒有得到妥善的解決。
在一番糾結、求索後,米爾放棄了。他懷疑自己或許隻是錯覺。莫克沙突然注意自己的行蹤,也與滕原淨并無什麽關系,更談不上有什麽企圖了。
滕原淨是個人類。不論是從行爲舉止,還是氣質上,将她歸在人類中一切才能得到最好的匹配。米爾揣摩着,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段時間自己出入人類中太多了,才會被過多人類的氣息所影響,出現了一些不适應症狀。
——看來以後還是要減少與人類的接觸。
可當米爾想到這便後悔了起來。爲什麽一定要借書呢?借的話,意味着還得去還。這有也不可避免的一定還得去一趟沁心書屋。索性不還了?似乎又不太好,他可不希望因爲一本書而與人類間留下有任何的牽扯。
沁園書屋今天似乎客人比平時多,經過大玻璃窗時,就看到有三三兩兩的人影閃爍。這種情形讓米爾一開始有些猶豫,到底還要不要進去。可是,既然已經來了,而且還了這書就可以一了百了,打退堂鼓似乎不是時候。于是他隻好硬着頭皮推門進去時。可是,他剛一進屋,卻發現屋子裏的燈突然全黑了,而且剛看到明明有不少人的書屋裏鴉雀無聲。
——怎麽回事,停電了?
米爾正困惑着着,隻聽得“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歌聲突然響起,隻見有人在昏暗中推着點着蠟燭的蛋糕從櫃台後的房間走了出來。
“快點快點,幫小公主許個願,我們幫你一起吹蠟燭吧!”
——這個聲音是……
“……好了,我們一起吹吧!”似乎是那個被催促的人完成的許願的動作,“呼——”地,整個屋子又一次陷入了昏暗。
“生日快樂!”
“小公主百日誕辰快樂!”
“祝小公主越來越聰明漂亮!”
“謝謝!我代寶寶謝謝大家!”
店裏一片嘻笑和喧嘩。
看來自己今天來得不是時候。米爾發現自己在整個場景中完全是多餘的一個,想想,不如先撤退出去,晚點再過來好了,轉身就想離開——
“米爾!……是你嗎?”有人發現了這人“闖入者”。
——難道你不應該叫我司徒先生嗎?
不用想,會一開口就直呼自己名字的那個人隻有一個,滕原淨。米爾對于她如此的“自來熟”感到極不适應。
“你好啊!不好意思,” 滕原淨一邊道着歉,一邊笑盈盈地湊到了米爾跟前:“今天我們這包場開派對,門口有挂牌……不過如果隻是借書或還書什麽的話,不受影響!”
“是吧……”米爾意識到自己居然沒有注意到門口的提示而亂入了人群之中,不免有些懊惱,正想說“還了書我馬上走”,卻發現自己的話已經被女子打斷:“要不你也一起吃蛋糕吧!派對的主人說過,今天來者有份。” 還不等米爾回應,滕原淨已經興緻勃勃地轉身跑去準備切一塊蛋糕給他。
“不用了。”米爾覺得很麻煩,他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裏,不隻是因爲這樣的氣氛實在太吵鬧,而且人類的聚集密度也太大,更讓他不舒服的是,這裏還有一個小嬰兒。沒有什麽比人類新生兒的血腥喝更容易破壞血靈對血欲的自制力了,他不想在這找麻煩,得趕緊離開。
可是,滕原淨完全不理會他的拒絕,已經将蛋糕放在碟子裏遞到了他眼前:“這可是生日蛋糕呢,愉快的接受分享是對過生日的人最好的祝福和回禮哦!“
滕原淨說這話時,米爾發現屋子裏好幾雙眼睛都投向了自己,他隻好勉強将書遞給淨讓她幫忙辦歸還手續,并接過她手中的蛋糕。
(2)
——總覺得他和周遭的世界顯得格外的格格不入呢!
滕原淨一邊幫司徒米爾辦理着退書的手續,一邊不時地偷瞄他一眼,心裏有些唏噓。米爾那挺拔而修長的身形,舉手投足間優質的氣質,還有那張英俊無暇的臉,即使遠遠的杵在最遠角的窗邊,卻仍然會引得店裏的人不時爲之側目。可是他卻似乎在刻意的回避着周遭的一切,仿佛要和所有這一切、所有人劃清界線一般。
“這是哪家的貴公子啊!”好事的喬伊自然也不會忽視今天這個特殊客人的存在,乘着閑暇的間隙,湊到滕原淨跟前問,“看起來很有來頭的樣子。這樣的人,怎麽會到我們店裏來借書?”
“那是因爲你們小淨姐姐獨具慧眼,”還不等滕原淨自己開口,路過身旁去吧台給客人取水的尤西,接過話頭道,“不知道從哪找來那種絕版珍藏的書,大概人家也是沒有第二選擇才不得不來我們這種小店吧!”
尤西這話倒說得滕原淨有些得意,不禁咧嘴笑了。不過,她這一笑,卻引來喬伊的誤會:“喲,小淨姐姐笑了,臉紅了吧?”
“說什麽呢你!”滕原淨盯了對方一眼。
“說來也是啊,這麽英俊的貴公子,換哪個女生都心動吧?”喬伊不依不饒,“要是換了小芹在這,估計得像飛蛾撲火……啊喲!”他的話還沒說完,隻得得“啪”的一聲,有人用手指狠狠彈了一下他的眉間,痛得他哇啦直叫。
“你還真是八婆得很啊!”真舒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廚房出來了,“有空在這八卦,還不快去招呼客人?”
“啊呀呀,知道了啦,真舒大廚!我這不也剛歇息一下嘛!”被教訓的喬伊,抱頭鼠竄地逃走的模樣,惹得滕原淨差點笑出聲來。
“弄好了嗎?”真舒轉而揚了揚手中的一杯色彩豔紅的飲品,問滕原淨,“弄好把這個給那位客人送去吧!”
滕原淨點點頭,看了一眼真舒手中的碟子:“新品飲料嗎?”
“嗯。黑加倫番茄和一些水果搭配的。”
“看起來好鮮豔啊!”滕原淨瞅了瞅那相當于中豔紅的液體,在燈光下泛着如血色的光彩,“有名字了嗎?”
“嗯……”真舒想了想,“就叫‘真愛如血’吧!”
“呵,果然好般配的名兒!”滕原淨唏噓道。
“謝謝!應該味道不錯的。不過就這一份。”真舒說着,揚揚眉頭示意滕原淨不要聲張。
“謝了!”滕原淨會意地道了謝,拿好要退給米爾的壓金,接過飲品,低調地向米爾走去。
(3)
獨自站在離人群最遠的角落邊的窗口吃着盛情難卻的卻食之無味的蛋糕,并等着滕原淨完成歸還書籍的手續期間,米爾強忍着店裏四處都充斥着的人類的氣息以及新生兒身上散發出的讓人焦躁的“誘惑”,将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窗外的景色中。
此時的窗外,街道上人不多,風吹得落葉漫天飛舞着,也吹得路上的行人一個個蜷縮起身子。已經是深秋季節了,寒意漸漸明顯。還真是個瑟瑟的季節。
“如果天氣晴朗的話,這個窗外的景色會比現在好看得很多。”
不知道什麽時候,滕原淨已經走近自己身旁,手裏還拿着一張紙币和一杯血紅的飲料,那飲料的顔色吸引了米爾的目光,不過,他知道那并不是自己平常所熟悉的東西。剛剛那位叫真舒的人和滕原淨的對話,并沒有逃過他敏銳的耳朵,他甚至還爲真舒居然給這種飲品取了“貼切”到混淆視聽的名稱——真愛好“血”——而感到吃驚。
“哦,這是我們店的新品,請你嘗嘗。還有,這是退給你的壓金。”滕原淨大概是看到米爾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飲料了,趕緊連通退還的壓金一起遞上。
“不用了!”米爾隻接過她右手裏的錢,卻并沒有接過那杯飲料。他不想喝,不僅僅是因爲他本來對這些人類好飲的果汁飲料沒有一點興趣,更重要的是因爲飲料那令人混淆的顔色,讓他覺得不舒服。
“應該很好喝呢!真舒在做飲品方面可是……”
“我都說不需要了!”米爾生生地打斷了滕原淨的話,讓她愣住了。
“啊……對不起!”滕原淨有些無措起來,“也沒關系,不想喝就算了!”
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點太過突兀,米爾暗自歎了一口氣,半晌,才不太情願地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多謝款待。”
“不客氣……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是有哪不舒服嗎?”滕原淨小心翼翼地又問。
到處都是人類,到處都是鮮血的“香味“,甚至還有一個新生的嬰兒,要在這樣的環境下克制着自己的身體中的欲望,還得完全不露聲色,換了誰都難免臉色很差吧?米爾壓抑着内心的焦躁感,無聲地搖了搖頭。
“哦對了,”滕原淨突然話鋒一轉,興緻勃勃地說,“我昨天剛剛又淘回來一套新書,如果是您的話應該會感興趣,雖然暫時還不全,我去拿給您看看。”
“啊,不……用。”還不等米爾回應,滕原淨已經放下手中的飲料杯,自顧自地向書架尋去。
——我有說我想看嗎?真是敗給她了。
米爾望着滕原淨的背影,無奈地擰起了眉頭。似乎永遠都預料不到這個女子下一步的行爲,這讓米爾有種難以名狀的無措感。
“原來是這套啊……”當米爾接到滕原淨興緻勃勃遞上的書,看了一眼道,“我已經有了,全套。”
“啊!真的嗎?但是我找的這套還差了最後一本呢!”
“嗯。還是謝謝了。”米爾将書遞還給淨,心想着是時候應該離開了,正想道别,卻又聽對方欲言又止——
“……嗯……那個……”
“什麽?”米爾問。
滕原淨似乎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笑眯眯地開了口:“能不能借我看最後一冊呢?如果您有全套的話,應該有哪一本吧?”
“我爲什麽要借給你?”米爾條件反射一般地回複道。可想而知,他的話引來了滕原淨怎樣的反應。隻是,那種驚愕和失望的神色似乎隻在她的臉上遊弋了一秒,轉而又換上了一如平常那張笑臉——
“好不好嘛?看在我……”她壓了壓聲音湊近米爾,神秘兮兮地說,“看在我上次免費借你那套書的份上……”
——哈啊?!
“你這叫以公謀私吧?”米爾冷冷地反問。
“呵呵,沒所謂啦,反正店長這幾天因爲接了這個派對的大訂單心情超級好 ……所以就算發現也不會罵我的。” 滕原淨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回答道。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米爾一頭的黑線地想。他發現自己和這個女子說話有一種力氣不知道向哪使的感覺,“好吧……下次我過來帶給你。” 先這麽糊弄着,米爾如此打算,雖然壓根不打算再來。然而——
“不行,就今天吧,我差不多也可以收工了。”滕原淨一邊說着一邊就開始解開身上的工作圍裙,“我和你一起去你家拿。我可等不到下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覺的。呵呵!”
“啊?生日派對不是剛……” 米爾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滕原淨拽着袖角拉出了店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