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回來了。”
“哦……啊,真舒,你回來了?辛苦了。東西都買到了嗎?”
目送着那位自稱“司徒米爾”的客人離開的背影,滕原淨滿心的違和感揮之不去。直到聽到真舒的話,滕原淨才回過神來。
“嗯。都買到了。我說,剛才那位客人……好像就是上次買走你那本書的客人啊!”
“嗯,我猜也是。”滕原淨回答道。
“是嘛?遇見知音了啊!”真舒打趣着。
“知音?”滕原淨玩味了半晌,才悠悠地說:“誰知道呢……反正,人家都不記得我。”
明明在書屋門口撞了個滿懷,當自己認出對方時,對方居然完全不記得的樣子,這讓滕原淨多少有睦失望。不過也是,隻不過是一面之緣,自己又不像對方那樣有着異于常人的奪人眼球的外面,自己能記得對方而不被對方記得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記得你?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以前見過?”真舒問。
“嗯,算吧!那天我們在店門口遇到過,應該說是撞到過,小心撞了個正着。不過,大概他在專心地邊看書邊走,所以根本沒注意到我吧!”滕原淨接過真舒手中的傘,小心拎到櫃台旁邊的木桶裏放下。
“原來是這樣。這麽說起來,你們連一邊走路一邊看書的習慣都很像啊,呵呵!”真舒嘿嘿地揶揄道。
“有嗎?”
“有的有的。喬伊還曾經開玩笑說,如果在路上遇到你一定要回避,否則十有八九一定被你撞人滿懷,因爲你走路時眼裏隻有書,其它一切都視如有見。沒想到這次還真印證了!”
“喬伊還真是八婆!”滕原淨抱怨着,轉而想起了什麽:“對了,真舒,剛接到一個大訂單哦,有位客人想要預訂新寶寶的100日慶生派對,而且對方是指名沖着你的點心手藝而來的。”
說是大訂單,确實是沒錯。因爲如果隻是按日常的經營方式,給客戶提供閱讀、西點、上網等服務,一天的營收也就基本滿足維持之需。但包場的活動,雖然是麻煩點,但包場的費用和額外的服務費卻是可觀的,往往半天的包場比一整天的日常運營收入要多。
“這樣啊!什麽時間?”真舒問。
“下周五的下午。”
“下周五啊!”真舒想了想,“我倒是沒問題,不過,我記得那天小芹要考試,應該來不了,而你當天是早班吧?”
“沒所謂啊,反正提前下班我也沒什麽事可做,留下幫忙也沒問題。”滕原淨聳聳肩膀不以爲意地回答。她聽得出真舒的意思,因爲那天正常當班的隻有他、店長尤西和喬伊。如果是開派對的話,光是尤西和喬伊可能是照應不過來的——至于他自己,從來就不喜歡應付客人,做多少點心 蛋糕沒關系,但照應客人就算了。
“說起來,每次都是讓小淨你加班呢!”真舒突然輕歎了一口氣,“今天也是這樣,明明這個點你早就可以下班了。像你這樣的年紀,難道不是需要更多的業餘時間去享受和親朋好友在一起的時光,或自由自在的玩樂的嗎?”
“聽起來,好像你比我老了一圈一樣!”滕原淨做出不滿的鬼臉,“明明也大不了多少,同樣是有着青春大好時光的年齡!”
“我不一樣啊,反正我沒有任何業餘愛好。在這裏上班,做自己喜歡的西點,原本就是一種享樂了。”
“也是。”滕原淨笑了,和真舒相處這麽久,她也看得出,對真舒來說,西點就是他全部的“生活”。“不過,你爲什麽會這麽喜歡做西點呢?”滕原淨突然問。雖然這樣問題在她心頭已經放了很久,卻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時機問出口。
“大概是因爲從小耳濡目染吧!”真舒輕描淡寫地回答。
“從小耳濡目染?”滕原淨好奇了起來,“難道你是出生在西點世家?”
“算吧……”真舒撓了撓頭,轉而說,“啊,剛買的食材得乘新鮮趕緊做掉。我先回廚房了!”
——怎麽像逃一樣呢?
滕原淨看着真舒拎着剛買回的食材匆匆消失在通往庫房和廚房的門口,不禁納悶。
真舒似乎從來就不願意提及他的家世,甚至從來沒聽他提到過家人。如果他像自己一樣,原本就沒有家人,應該也不會如此躲閃吧?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對自己的家人如此諱莫如深的嗎?
在從小就失去家人,隻留下僅存的一張舊照片上的印象而已的滕原淨看來,“家人”這種東西就是一種讓人羨慕的“奢侈品”,如果自己也能擁有,她一定會全心全意的珍惜着。
(2)
雨好像永遠不會停下來了一般地下着。
“那我先走了,剩下的幸苦你們了。”滕原淨沖廚房裏的真舒和已經趕來接班的店長尤西和喬伊道了别,撐開傘走進了漂潑的雨裏。
街道的青石地面上此時已經蓄積起了一股股的涓流,由于街道的傾斜度,而行成了一個片瀑布。滕原淨延着這片瀑布向上逆流而行着,雖然地鐵就連接着書屋于自己的公寓,甚至地鐵口就位于書屋門口和自己的公寓大門前,她仍然決定步行回家。
不知道爲什麽,自從那個叫司徒米爾的男子出現後,他的模樣在滕原淨的腦子裏就反反複複的浮現:有着漆黑得如黑夜一般的頭發和眼眸,卻面色純淨得像無暇的瓷器,纖薄的嘴唇,顯得冷俊而深沉;總是惜字如金的言談,有着一種“閑人莫近”的氣場。
男子那顯然與衆不同的,有着貴族般優質而英俊外表,和傲嬌的氣質,自然讓任何見過他的人都會留下深刻的印象,但這絕不是滕原淨因此念念不忘的原因。她心頭揮之不去的是男子身上那奇怪的違和感。那到底是什麽,滕原淨也說不清楚。或許是他年輕俊朗的外面中,帶着這個年齡不應有的深邃的陰冷感;又或者是那異常陰冷且傲慢的外表之下,藏匿着某種讓人說不出來的……怎麽說呢?滕原淨在腦子裏翻找着适當的形容詞,最終能想的是卻是:傷感。就仿佛自己這幾天正在讀的那本吸血鬼小說中的主角一樣,因爲失去了最愛的人而背負着好幾百年無休無止的傷痛。
“啊……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呢?!”滕原淨警覺地甩了甩頭,看來自己看小說看得有點走火入魔了。
然而,她這一甩頭不要緊,卻不想還未來得及定神之際,卻聽得“砰……”一聲輕響,手中的雨傘的一個不受控的扭轉、晃動而來。滕原淨吓了跳,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的傘緣和一個迎面而來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路人的傘碰擦在了一起。
“啊,抱歉!”滕原淨條件反射地說。
“對不起,不好意思!”對方幾乎同時道歉道。
“……沒關系。”對方似乎比滕原淨更早一步從這次小“磨檫”中定神,“是我走神了,沒注意到您!”
這是一個彬彬有禮卻又帶着一絲奇怪的腔調的聲音,還伴随着一股香水味。滕原淨不禁好奇地擡眼看去。
隻見,咫尺之處,一個高過自己一個頭,身材修長,一身筆挺的淺灰西裝,打着紅色領結,的年輕男子站在另外一把傘下。他上衣胸前的口袋裏,還插着一簇雪白的似乎是羽毛的東西。滕原淨注意到,這個男子的臉顯得有些與衆不同的——怎麽說呢?如果用“潔淨無暇”來形容也不爲過,仿佛雜質上的化過妝模特一般,加上他那有點兒陰柔的腔調,乍看下讓人甚至有些分不出男女。
“沒、沒關系。我也走神了……”仍然有些恍惚的滕原淨,回應道。
“是吧?”對方點了點頭莞爾一笑,便不再多說地轉身繼續自己的行程。
看着男子的背影,滕原淨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的感覺。明明是這麽大的雨,這個人卻身着精制、步履輕盈,這不是很奇怪嗎。而且,雖說對方面容年輕,但事實上對方卻有着一頭雪白的銀發。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些細節的原因,滕原淨覺得,仿佛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種襲卷胸口的陰森感。
——我果然是看吸血鬼的小說看得太多了!滿腦子都是這些奇怪的感覺!
她不由得在心裏反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