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走在空曠的月台上,我的眼淚忍不住再次落下。我沒有伸手去擦拭,任由它清洗着我失去神采的雙眸。開心就笑,傷心就哭,我不想通過壓抑自己的情緒去換來毫無意義的堅強。
這天的硬座車廂還有不少空位,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遊離的思緒把我推到了雜亂的回憶中去。
三天前我失業了,因爲不久前爲俄羅斯客戶做形式發票的時候犯了一個小錯誤。我把客戶訂單的型号弄錯了,直到出貨前一天才知曉,延誤了交貨期,導緻客戶的工程無法預期進行,工廠不得不向客戶賠了一筆不少的違約金。
然後,老闆把我叫到辦公室罵了老半天,然後讓我到财務室結清工資即日離職。
兩天前,我租住的單身公寓慘遭小偷的光顧,屋内所有值錢的财務被一掃而光。最可恨的是,小偷離開的時候還把我屋内的電源剪斷了,讓我度過了兩個沒有光線的黑夜。
失戀、失業、失意,我二十四歲的人生變得一塌糊塗,我決定離開這個沒有牽挂的城市,前往鳳凰去尋找我心中遺失的美好。
手機熟悉的鈴聲不斷響起,我想了想,還是劃開了通話鍵。姚靜怡高分貝的女聲從電話的那頭響起,劈頭就是一頓大罵。“林芷晴你這縮頭烏龜,失戀屁大的小事兒怎麽了?陳立仁那小子是在外面有女人了嗎?我找人把他廢了,然後介紹幾個帥哥讓你挑選,夠朋友了吧?”
“他比外面有女人更糟糕。”我沒好氣地說道,“這事兒你就别插手了,等我一個人玩累了,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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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的火車聲并沒有影響我與周公的約會,挂了電話後我靠在車窗上不知不覺睡着了。第二天一覺醒來,火車已經快到吉首站。
出了火車站,我在路邊找到了一輛前往鳳凰古城的小巴,疲憊的身體往座位上一丢,整個人立刻松懈下來。雖然從大二暑假開始便樂于這種一個人的背包旅途,可是二十多小時的硬座旅程,依舊讓我感到疲憊不堪。
喧鬧的街景快速向後移動,我把登山包緊緊抱在懷裏,望着窗外的景緻發呆。離開了那個熟悉的南方城市,奔波在陌生的地方卻讓我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這裏沒有煩人的客戶,沒有比資本主義更能剝削勞動人民的老闆,也沒有不得志的現實,和那段讓我心酸痛苦的戀情。
由于沒有事先問路,手機信号也不好,我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了沱江邊的青年旅舍。踏上久經年月的石闆路,江邊的濕氣驅散了我身上的炎熱。由于積蓄不多,我隻訂了一個鋪位,二十五元一個晚上,足夠讓我在這個甯靜的古城住上一段時間。
我這人不太認生,身體甩在硬邦邦的木闆床上,很快便睡死過去了。
第二天清晨醒來,已經是早上六點多。窗外朦胧的光線通過掉漆的綠色木窗透進房間内,鳳凰的清晨是那麽的甯靜和美好,一如我遇見他的那個早上。
我套上了薄外套,站在走廊的盡頭眺望着這個神秘而清幽的古城。遠處的薄霧環繞着沱江兩旁郁蔥的山脈,錯落有緻的吊腳樓被隐藏在清晨的霧氣當中,若隐若現地駐足在沱江邊上。
幾葉孤舟靜止在碧綠的江面,如仙境般朦胧,卻有那麽真實地呈現在我的眼前。遠處的景緻恍如一幅唯美的水墨畫,把古城的幽靜诠釋得恰到好處。
我迫不及待地換好衣服,提着小包便往不遠處的江邊跑去。清晨的古城人迹稀少,偶爾看到挑着農作物步伐匆匆的中年婦人,都會朝我友好地微笑。
遠處的霧氣開始散去,我坐在江邊的石階上,脫了拖鞋把光裸的腳丫浸在冰涼的江水當中,心中一陣痛快,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
接下來的一周,我每天清晨都會在日出前離開青旅,沿着如詩似畫的沱江邊散步。那種脫離了喧鬧的清靜,是我心中一直期盼,卻又缺失的一角。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我總會獨自一人坐在沱江邊的阿羅哈酒吧外,一壺菊花茶和一本小說,陪伴我度過了那段暗黑不得志的時光。
愛情和事業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忙碌的生活亦讓我錯失了許多坦然的生活。我努力把一切困擾内心的酸痛留在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城市,讓這份難得的甯靜洗禮我不知所措的内心。
傳說中古羅馬人用他們自己信仰的神的名字來命名一周七天,其中星期五Friday被喻爲愛情日,來源于Frigg愛情女神。
而我和他相遇的那天,恰好是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