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永恩擺脫了連日以來的奔波,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實。她感到自己睡得很沉很沉,然後夢回到一個星期以前,首爾郊區的那個晚上。
那天晚上她回到與父親租住的屋子裏,正想掏出鑰匙開門,裏面傳來爸爸的嘶叫聲。她大驚,警惕地繞到房子另外一頭的小窗戶前,踩在廢舊的木箱上觀看屋内的情景。
這一看,她吓得驚呆了,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發出任何聲音。房子裏隻留有一盞昏暗的壁燈,蘇家明被一名身穿黑衣的大漢反手綁在椅子上,臉上紅腫,上衣也被撕扯得淩亂。
一名魁梧的男人雙手環抱胸口,背對着蘇永恩“我問最後一次,蘇永恩在哪裏?”
“不知道!”蘇家明閃爍的眼神躲避着那名男人的銳利的目光。
“打!”一聲無情冷漠的号令在幽暗的房間響起,讓蘇永恩差點叫出聲來。她感到身後有一隻寬厚溫暖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擡起頭,臉上已經淚流成河,眼裏是無盡的恐懼。
“她們盯上你了,不要出聲。”韓承佑湊到蘇永恩的耳邊,小聲地說“放心,你爸爸會沒事的。”
“啊…”屋内傳來掌掴的聲音,然後是蘇家明的慘叫聲。
“爸…”蘇永恩掙脫開韓承佑的手,趴在窗前尋找着蘇家明的身影。他正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痛苦的表情讓他的臉看起來有點扭曲。
她的叫聲引起了那名男人的注意,他緩緩地回過頭來,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在月光下顯得尤其冷酷。
是他!蘇永恩雙腿有點發軟,還好韓承佑在背後支撐着她,還不至于跌倒。韓承佑深呼吸了一下,咬着嘴唇狠下心來,扯住她的手便往外走。
蘇永恩的腦子裏一片空白,身體在韓承佑的拉扯下如同沒有了靈魂的軀殼,在夜色下狼狽不堪地奔跑着。直到他們跑到一棟殘舊的旅店前,才停下了腳步。
“他們應該沒有跟上來!今晚先在這裏湊合着過一晚吧。”韓承佑搖了搖蘇永恩的胳膊,擔憂地問到“永恩,永恩……”
蘇永恩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眼淚早已風幹。她用絕望的眼神望着韓承佑問道“爸爸沒事吧,是他來找我了,是他!金英宰!”
韓承佑沒有答話,拉着蘇永恩直接走上了二樓,穿過陰暗潮濕的走廊,來到一間狹小的房間内。
“他早上從釜山過來了,明叔不知從哪裏收到風聲,知道他是沖着你來的。他把你的護照和一些現金交到我手上,讓我馬上去店裏找你,然後送你回中國。可是我到你打工的地方找你的時候,你已經下班了,所以馬上折回去。”韓承佑從袋裏摸出煙盒,點燃了一支,煙霧很快環繞着驚魂未定的兩人。
“想不到他死心不息,還是從釜山追來了。”蘇永恩無力地癱坐在一張掉漆的木椅上,望着韓承佑吐出的煙圈發呆。
“那種有背景的人,要追查一個人的下落談何容易。隻是想不到你隻是坑了他一把,他會這麽執着地要找到你的下落。”
金英宰是蘇永恩從社交網上吊來的客人,以約會爲名義,到奢華的餐廳用餐,然後故作不知情地點了些昂貴的牛排和天價紅酒,最後在客人離開後與餐廳老闆對半分成。那是這個圈子裏雷打不動的生财之道,很多男人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被騙,也隻當做被坑了一把,大多數沒有報案。而少數人即使報案了,也因爲不清楚對方的真實姓名和聯系方式,最後無疾而終。
韓承佑掐滅了手中的香煙,把臉湊向蘇永恩,皺着眉頭嚴肅地說“永恩,明早我送你去機場,你先回海市。金英宰的背景聽說很複雜,是某個社團老大的幹兒子。他的自尊心很強,這次的騙局讓他成爲整個社團的笑話,所以他勢必要找到你,免得落下别人的話柄。”
“可是爸爸…”蘇永恩擔憂地捉着韓承佑的手“我不能丢下爸爸獨自回國。”
“你和明叔對外号稱是遠房親戚的關系,估計那些人問不出什麽,就會放了他。如果你被他們捉到了,後果将不堪設想。”韓承佑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來,“你放心好了,我會留在韓國等着明叔,然後一起回海市找你。”
“嗯!”蘇永恩有氣無力地回應,腦子裏早已亂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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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浩從書房裏拿着一份文件走了出來,看着床上熟睡中的蘇永恩,正猶豫着要不要到隔壁的客房睡覺。
一些往事和回憶湧上了他的心頭,他對現在的Ella有種莫名的情緒。那次幾乎香消玉損的車禍後,Ella躲在這個房間近半個月都沒有出門。直到有一天,她簡單地收拾了行李,讓李姐訂了一張飛往韓國的機票,一聲不吭地離開了。自此,他們在車禍前的争吵便無限期地延誤了。
唐文浩對于失憶後的Ella有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情緒,她身上那種驕傲的女王氣質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執着的柔弱。
“爸爸…我怕…”蘇永恩在夢中呢喃細語,光潔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唐文浩站在床邊,俯身幫她拉被子,随即被一雙白皙柔軟的手臂拉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