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5章 高拱複出

第2295章 高拱複出

新鄭縣城,一座曆史悠久的名城。

高家大宅坐落于城中的西頭,是一座頗具規模的三進大宅子,院中高聳的銀杏樹彰顯着高家的底蘊。

高拱祖籍山西洪洞,先祖爲避元末戰亂遷徙新鄭,而後便在此開枝散葉。其祖父高魁是成化年間舉人,官工部虞衡司郎中;其父高尚賢是正德十二年進士,官至光祿寺少卿。

正是如此,高家的興盛并非是起于高拱,而是源于高拱的祖父高魁,甚至還可以向上追溯,故而高家早已經成爲新鄭的名門望族。

高拱出身于官宦之家,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加上自身勤奮好學,年僅二十八年便考取二甲進士第八名。

以庶吉士的身份進入翰林院,而後在詞臣的路線一直走到盡頭,官拜東閣大學士,更是當今隆慶最器重的老師。

雖然他已經成功入閣拜相,隻是官場的争鬥曆來無休無止,他在跟徐階的交鋒中敗北,而今成爲一位閑賦在家的官員。

五十四歲的年紀已然不算年輕,隻是在時下的官場卻是還能再幹十年,甚至如同嚴嵩那般幹到八十四歲再退休。

正是如此,哪怕高拱現在閑賦在家,但高家已然是新鄭城的第一大家族,更是新鄭百姓的一份驕傲。

哇……

一個兩歲多的孩童走路不小心跌倒在地,便是雙手抹着眼睛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小虎,别哭!來,飛啰!飛啰!”身穿着麻布褂子的高拱三步并做二步地沖過來抱起在地上哭泣的兒子,并将兒子高高舉起哄道。

小男孩正是學走路的年紀,這屁股亦是肉肉的,剛剛是重心不穩坐下去而已,很快便咯咯地笑了出來。

“老爺,你當心點!”聞訊而來的年輕婦人看着孩童已經沒有事,便是松了一口氣道。

高拱是老來得子,故而對寶貝兒子極度的溺愛,卻是繼續一上一下地逗着兒子道:“怕啥子呢?俺抱提可穩了,摔不了小虎!”

“我說當心閃了你的腰!”年輕婦人看着須發半白的高拱,卻是無奈地解釋道。

高拱終究已經五十四歲,此時亦是舉得氣喘,但還是争着面子繼續舉起兒子道:“我的腰怎麽了?厲害着呢!”

“還說,都多久沒幹那事了!”年輕的婦人當即抱怨道。

管家高福走進來聽到這個半葷的話,卻是硬着頭皮彙報道:“老爺,外面有人求見!”

哎呀……

高拱正是尴尬間,結果神出鬼沒的管家突然蹦出這一句,原本就已經舉得力不從心,結果左臂軟綿綿地扛不住兒子身體的重量,讓他的腰不由得閃了一下。

“啊!”年輕的婦人見狀,卻是爆發母愛沖上去接住兒子。

高福亦是反應迅速,急忙上前伸手扶住要摔倒的高拱。

高拱扶着自己的老腰,亦是爲自己此次逞強付出了代價。看着自己的寶貝兒子沒事,等到在旁邊的台階坐好,便是對着高福沒好氣地道:“什麽事呢?”

“老爺,外面有一個人自稱是邵大俠的人求見,持你時任翰林侍講的門帖和一份厚禮前來!”高福将一個明顯有些年份的拜帖遞過來道。

高拱小心地換了一個坐姿,打開一觀,果然是自己當年的拜帖。隻是他亦無法确定自己當年用這個拜帖拜訪于哪位大佬,便是進行吩咐道:“這确實是我的筆迹,領他進來吧!”

雖然高拱在家已經閑賦兩年多,但慕名而來的人不在少數,不過能夠持他如此年久的拜帖來求見已然不是簡單人物,卻是跟某個老前輩有關聯。

隻是他對邵大俠沒有任何的印象,更不記得有哪個官場老前輩姓邵,卻是隻能等會相見再一探究竟。

身材高大的邵芳跟着管家高福進來,整個人顯得風塵仆仆的模樣,坐下沒多久便傳來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高拱迎着邵芳腼腆的目光,加上對方似乎跟楊州的晉商有些關系,又是遠道而來,便讓人張羅了酒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不知你從何人手中得到這份拜帖,此番找上老夫所爲何事呢?”高拱看到邵芳吃喝得差不多,便将酒杯輕輕放下并詢問道。

邵芳并沒有急于回答,卻是望了旁邊的兩名侍女一眼。

高拱有着自己的判斷力,猜到此人不是要加害自己,便對着兩名侍女輕輕地揮了揮手,亦是知曉此人唱的是哪一出。

待到兩名侍女離開,邵芳喝了一口酒便一本正經地道:“在下一直替徐閣老辦事,此次正是受他所托前來相助于高閣老!”

徐華亭?

高拱聽到邵芳竟然是徐階的人,心裏噌地竄起一團無名火,顯得憤怒地望向吃得滿嘴油亮的邵芳。

若不是徐階那個該死的老匹夫,自己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從高高在上的相爺摔了下來,在家裏足足閑賦了兩年多。

邵芳注意到高拱臉上的憤怒反應,卻是知道高拱确實是一個性情中人,亦是理解徐階爲何會希望高拱複出。

相較于智謀若妖的林若愚,這個性情直爽的河南人實在是太好對付了。卻不管将來如此,扳倒高拱這種直腸子的人,已然比扳倒林晧然要難一萬倍。

高拱很快平複心情,目光不善地望向笑盈盈的邵芳,壓抑着心中的怒火進行求證道:“你說是替徐華亭辦事的,卻不知可有憑據?”

“高閣老,不知你可認識徐閣老的字!”邵芳知道這是高拱在确認他“使者”的身份,顯得認真地詢問道。

高拱亦不是全憑性情做事的人,更是想知道徐階唱哪一出,便是冷哼一聲道:“自然認得他的字,他的字鮮有人能模仿!”

“高閣老,這是徐閣老給在下所寫的一封書信,還請一觀!”邵芳的臉當即露出笑容,便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道。

高拱接過遞過來的書信,拆開看着書信裏面的内容,筆迹确實是徐階無疑。

在信中,這個老狐狸言稱“委托”邵芳前往河南新鄭爲他尋找一藥方,助他朋友早日康複雲雲。

都是官場的老江湖,自然不可能輕易授人以柄。這封書信雖然含糊其詞,但已經足夠證明邵芳确實是受徐階所委派,便是暗指是前來相助于自己。

高拱看完書信的内閣,便将這封書信直接遞還回去,卻是知道邵芳确實是受徐階所委派,亦是代表着徐階的意志。

“高閣老已經閑賦在家兩年多,徐閣老願意助高閣老複出,此不知高閣老意下如何呢?”邵芳看到時機已到,當即直接表明來意地道。

高拱不由得怦然心動,兩年的閑賦讓他亦向往着權力,隻是知道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喝了一口酒才詢問道:“我跟徐華亭的恩怨想必無須多言,他憑什麽要助老夫複出?”

如果在官場中,他最爲痛恨于誰,那麽自然就是将他踹出朝堂的徐階,卻是恨不得生啖了這個碌碌無爲的奸相。

隻是徐階現在抛出的橄榄枝實在太過于誘惑,爲官數十載且品嘗過權力的味道,誰人不想複出呢?

“徐閣老閱人無數,深知你才是最合适的首輔之選,你才是大明中興地的希望!此舉既是爲大明,亦是想要借此跟您化幹戈爲玉帛!”邵芳迎着徐階的目光,卻是進行力捧高拱道。

高拱知曉徐階是什麽德性的人,當即冷哼一聲道:“苟出乎義,則利皆義也;苟出乎利,則義皆利!如果他徐華亭沒有所圖謀,那真就是見了鬼,而老夫斷然不敢答應這種不明不白之事!”

盡管複出的誘惑讓他心動,但他不是那種天真的官員,卻是知道徐階抛出如此大的好處,必定是有所圖謀。

邵芳原本想要透露這是徐階想讓他跟林晧然的旗号,隻是話到嘴邊之時,卻是突然改變主意地道:“高閣老,不知你可聽聞徐瑛被朝廷下令押赴京城之事?”

高拱的眼睛一瞪,顯得頗爲意外地道:“你們的動作怎麽這麽快?”

事情亦是讓人意外,徐瑛被押赴京城僅是前天的消息,結果徐階竟然早就想好了對策,并且将邵芳派到了河南,卻不得不驚訝于徐階辦事的速度。

“高閣老,過獎了!”邵芳将高拱的震驚表情看在眼裏,卻是故作高深莫測地拱手道。

高拱知道徐階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便是試探性地詢問道:“而今的内閣根本無須老夫,徐閣老究竟有何能耐可以讓老夫複出?”

事實亦是如此,雖然現在的内閣還有一個名額,隻是現在的内閣運行得很是健康,根本不需要召回他這個閑賦兩年多的閣老。

“官場有雲:内閣的雲,宮裏的風,隻要宮裏的一句話便能将雲吹散。你重返朝堂的事情不在内閣,而是在當今皇上,而我恰好認識宮裏的幾個大珰!”邵芳看到高拱已然心動,當即便是透露口風道。

高拱當即用力地抓着空酒杯,顯得十分怒恨地道:“我就知道那個老匹夫跟宮裏的幾個閹人關系密切,不然不至于讓老夫如此狼狽!”

“高閣老,你隻需要肯在徐三公子的事情上相助于徐閣老,在下便即刻赴京爲你謀劃複出之事!”邵芳打量着性情直爽的高拱,便是将自己的請求說出來道。

高拱臉上的憤怒變化,不由得沉默起來。

雖然他很不喜歡太監,但亦知道太監确實比絕大多數的官員還要有能耐。憑着自己跟隆慶濃厚的師生關系,隻要太監在旁邊幫着吹一吹風,他還真有機會複出,結束這兩年多的閑賦生活。

終究是品嘗到權力滋味的人,而今有着如此良機,他豈能真的一點都不心動呢?

高拱端起酒杯想再喝酒卻發現已經空了,便是一本正經地詢問道:“你說的那些大珰可是李芳、滕祥和孟沖?”

“高閣老,還請見諒,此事不能說!”邵芳知道還得防着高拱一手,特别這事關機密,當即便是微笑着拒絕道。

高拱瞥了他一眼,卻是自說自話地道:“你不說我亦知道,山西幫和徐閣老培養的正是這幾人,亦難怪老夫當年會敗!”

雖然已經過了兩年多,隻是仍舊沒有忘記當年被徐階逼走的那份無奈,更是早已經猜到徐階在宮中有“内應”。

但是造化弄人,當年将自己逼走之人竟然又想将自己弄回去。

“高閣老,你隻要點頭,我便即刻前往京城幫你活動,你隻需要在這裏等着陛下召回的聖旨即可!”邵芳看到高拱已然意動了,便是給高拱倒酒道。

高拱猶豫了一下,當即舉起酒杯道:“好,如果此事能成,我會在能力範圍内關照徐瑛的案子,絕不故意加害于徐家!”

“飲!”邵芳看到事情已經辦成,當即便端起酒杯笑逐顔開地回應道。

隻是還不等兩人碰杯,高拱卻是突然哎呀一聲,早前扭到的腰又是傷上加傷。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

邵芳急匆匆地騎馬從北門離開新鄭,直接朝京城而去。

雖然他原本的任務僅是助高拱複出跟林晧然相争,隻是徐家現在逢此大難,卻是打算通過高拱複出來拯救徐家,從而換得徐階的更大恩賞。

等到了京城,他拿出徐階早已經寫好的書信到晉商會館找到了楊會長,在說明了情況,楊會長幫着他引見了滕祥等人。

太監原本就貪财,而山西幫早就已經跟滕祥等人結下親密的關系,加上這并不是什麽難事,卻是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事情着實是神奇,僅是十天不到,閑賦兩年多的高拱竟然真的被隆慶下旨召回,此事在現今以林晧然爲領袖的官場宛如釋放一顆深海炸彈般。

雖然對外的說法是隆慶思念高拱,這個理由似乎亦說得通。隻是高拱都已經閑賦在家兩年多,而徐階辭官亦過了一年多,這份思念似乎來得晚了些。

不過事情終究是發生了,隆慶有将高拱召回的權力,卻是派出太監前往新鄭頒發旨意,将高拱直接召回内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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