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八達嶺關隘前并沒有水源,蒙古十萬大軍的營地其實分成了幾大區域,隻是各個營地間首尾相接,組建了一字長龍陣。
這種營地陣型的好處亦是顯而易見,不僅是相互間能夠呼應,而且解決了他們最爲迫切的水源問題。
俺答及其部衆壓根沒有考慮明軍會主動出擊,他們跟明軍打了這麽幾十年交道,早已經清楚明軍是什麽德性。
明軍早期一直都是龜縮在城中看着他們肆意搶掠,待到跟各路援軍組成大部隊才會尾随于他們,簡直是一幫窩囊廢。
至于明軍的戰力更是不值一提,還有那幫無能又貪生怕死的明軍将領更是一個笑話,故而他們打心底沒有将明軍當一盤菜。
雖然林晧然兼任兵部尚書後,對九邊将領進行了清洗,還從南邊調來不少将領,緻使邊軍的面貌有所改觀,但亦是僅僅如此而已。
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論是宣府的山竹灘一役,還是去年的山西大戰,明軍亦是仗着城池、土堡爲掩體才敢于主動出擊迎戰。
現在他們的大軍并沒有踏進長城裏面,而是仍舊身處于茫茫的草原中,明軍若是敢出來作戰簡直就是送死。
正是如此,蒙古大軍從上到下,誰都不會認爲明軍敢于主動出擊,甚至他們心裏還期盼明軍能夠主動出擊。
畢竟明軍一旦出擊,他們便是有可乘之機奪得城門,從而拿下八達嶺關隘,接着便可以從容不迫地進攻居庸關。
俺答對于明軍更是打心底的輕視,隻是有鑒于玉面狐狸的屢出奇招,卻是打算繞開居庸關從遼東突進關内。
跟着黃台吉等人商量出具體的路線後,恰好有人打了一頭難得的山鹿,便是在中軍大帳痛快地大吃大喝起來。
趙全爲了呈現自己的神勇廣大,不知從何處弄來了宣府所釀造的羊鞭酒,亦是跟着在場的衆人分享。
跟着華夏曆來軍中不飲酒的軍規不同,蒙古人的性子灑脫,加上他們很多人天生好酒量,卻是從來不忌諱飲酒。
隻是他們似乎是漏算了一件事,宣府的羊鞭酒能夠成爲北方最暢銷的酒,不僅僅是愛國情懷,還有他獨特的釀酒工藝,有着遠比普通酒水的醇香和酒精度數。
當晚,黃台吉等幾個好酒的部落首領是被親衛從中軍大帳中摻扶着離開。
前營是黃台吉率部駐紮,此時黃台吉及部衆都已經在帳篷中沉沉睡去,整片山林間隻有春蟲在鳴叫。
“别白費勁盯着,那些漢狗怎麽可能有這種膽魄,過來幫忙處理這條蛇吧!”
一個身材壯實的蒙古男子不知從哪裏弄來一條蛇,正在火堆前準備開膛破肚,卻是招呼着前面負責盯哨的兩名同伴道。
兩個蒙古人的眼睛已經幹澀,轉頭看到那條肥大的蛇後,卻是忍不住咽了咽吐沫,當即屁颠颠地跑了過來幫忙。
雖然是初春時分,但夜晚還是透着一絲涼意,特别是在八達嶺的山嶺中,迎面吹來的火讓火堆搖曳。
四個人圍在火堆旁邊,在将那一條蛇簡單地處理後,便将蛇串在一根長木棍上,然後插在火堆前進行烘烤。
天空中的烏雲慢慢地散開,那一輪殘月高懸于空,給這片天地灑下了淡淡的銀輝,讓這片漆黑的山林多了一些色彩。
城牆某處突然有了一些動靜,幾個身穿黑衣的精壯男子順着繩索滑到下面,而後一起消失在山林中。
王侯是密探司的特種小隊長,直接隸屬于兵部尚書林晧然,今晚正是奉林晧然的命令出城執行任務。
他剛剛已經觀察到了哨兵的具體位置,亦是知道自己此次任務的重要性,卻是悄悄地摸到了火堆邊上。
面對正在火堆大塊朵頤的四名蒙古騎兵,他們所有人都沒有一絲畏懼,而是按着所經受的訓練般,拔出特制的刺刀緩緩從蒙古騎兵的後面悄悄靠近。
王侯的心髒砰砰地跳動,卻不是因爲害怕,而是一份緊張。畢竟一旦被這些蒙古騎兵提前發現并發出警示,那麽他這第一次天級任務便會失敗告終,這将是他的一個恥辱。
那個蒙古大漢正在大塊朵頤着剛剛烤熟的蛇肉,但并沒有放松警惕,在聽到身後有樹枝被踩碎的輕微聲響傳來的時候,當即便是呵斥道:“誰?”
完了!
在王侯身旁的特種兵陳六斤在踩出一絲聲響的時候,緊張的心情當即變得懊悔不已,卻是沒想到自己真出現了過錯,讓到此次任務将會以失敗告終。
咦?
在場的三名蒙古人亦是生起了警惕,先是不解地望了一眼蒙古大漢,旋即扭頭朝着蒙古大漢的身後望過去。
那份輕視似乎已經是融入到骨子裏,他們四個人都沒有第一時間進行警戒,甚至有人認爲是被蛇香所引來的野人,亦或者是觊觎自己蛇肉的同伴。
王侯沒有怪責同伴陳六斤的失誤,當即下達出手的指令,身體便如弓般突然彈起,朝着那個蒙古大漢撲了過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其他人亦是撲向了其他三名蒙古騎兵。跟着軍隊尋常的搏殺不同,他們卻是要一擊斃命,更多是采用割喉的刺殺手法。
噗!
王侯能夠成爲隊長自是有過人之處,用特制的刺刀從蒙古大漢的背後進行割了喉,溫熱的鮮血當即濺了一地。
卻不知是這個蒙古大漢輕敵,還是他的嘴裏還含着蛇肉,顯得死不瞑目般地瞪着,根本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噗!噗!噗!
其他幾個人亦是如同訓練的那般撲過去,對着剩下的三名蒙古騎兵以雷霆之勢出手,用着特制的尖刀刺殺或割喉。
陳六斤急于補救自己的過失,雖然完成了割喉,但整個人摔落在地上的時候,衣服被旁邊的火堆燒着。
好在他忍着疼并沒有發出聲響,其他幾個用地上沙子幫他滅了火,但無疑還是造成了一些意外的聲響。
王侯确認四個人已經死掉後,卻是突然擡手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聳起耳朵傾聽着周圍的動靜,确認是否有心動其他蒙古人。
夜風從北邊吹來,引發了樹木沙沙的聲響。
一秒、二秒、三秒……
王侯的心髒砰砰地跳動,同時暗暗地計着數,越來越确定剛剛的這場打鬥并沒有驚擾到這支驕傲的蒙古騎兵。
在簡單地将四具屍體藏起來後,他帶領着衆人退回林子之中,很快通過一面旗幟向城頭傳遞消息。
隻是他今晚的任務還沒有完成,由于提前知曉馬群的所在,便是爲着即将而來的戰争勝利打下更紮實的基礎。
他們是夜的暗行者,盡管不會有鮮花和掌聲,但隻要能夠讓華夏民族站到世界之巅,那麽便已經足夠了。
夜已深,殘月已經從雲層中徹底解放出來,緻使天地間的光線變得更充足。
在這片沉寂的天地中,一直緊閉的城門突然間徐徐地打開,先是一股火焰沖天而起,然後一個個手持火把的鐵騎從城洞沖了出來。
此時此刻,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男子站在城頭上,卻是親眼看着騎兵朝着遠處的那個營地奔馳過去。
他的臉上無喜無悲,有的是一份決然。
明軍龜裂在城中任由城外百姓被屠殺的事情将不會再重演,而今大明的軍隊不僅是擁有軍人尊嚴的軍隊,而且會很好地盡到保家衛國的責任。
雖然華夏仍舊沒有足夠的能力北征,但面對着堵在家門口叫嚣的蒙古人,他卻是要如同打野狗般揮下棍棒。
“殺!”
戚金拍馬在前,跟随大伯南征北戰讓他悍不畏死,率領着近兩千名薊州軍精銳騎兵朝着黃台吉的營地直接殺過去。
清脆的馬蹄聲打破了夜的寂靜,亦是驚擾到栖身在山林中的野鳥,卻是紛紛地展翅朝着遠方逃去。
黃台吉的營地離城門僅是幾百米遠的距離,加上而今大明邊軍都是優良的戰馬,可謂是眨眼間便到達。
“明軍偷營了!”
“明軍偷營了!”
……
在意識到戚金殺來的時候,有一個蒙古頭目跑出來查看情況,當即便是驚慌地喊道。
噗!
戚金手持着一把大長刀,面對這個呼喊的蒙古頭目當即狠狠地揮了下去,便是一道鮮血飛濺而起。
噗!噗!噗!
薊州軍的騎兵隊伍有着戚家軍的印記,甚至很多騎兵本就是戚家軍的一份子,亦是高舉着大長刀闖進了營地對着蒙古人進行了大刀殺戒。
戰鬥有時不會計較雙方的人數,更多還是結合着雙方的戰陣,特别是偷營這種戰法往往能以一擋十。
兩千名精良的騎兵如同摧枯拉朽般,闖進黃台吉的營地宛如進入無人之境般,卻是不斷收割着蒙古人的性命。
“他們偷營?天賜我也!”
黃台吉喝了不少的羊鞭酒,腦袋原來是昏昏沉沉的,隻是得知明軍偷營的時候,眼睛當即閃過了一抹喜色。
阻止他們入主中原的并不是明軍的英勇,更不是雙方兵力的人數差距,而是一座座固若金湯的城牆。
若是明軍肯出城跟他們正面戰鬥,哪怕他們是面臨以一敵十的人數劣勢,那麽他亦是有着必勝的信心。
現在明軍主動出擊,盡管他們現在已經陷入被動中,但隻要能夠迅速站穩腳跟,亦或者其他軍營來援,那麽他們便能夠趁機進行奪城。
黃台吉顯得興奮地接過彎刀,正是朝着外面走去的時候,迎面進來的頭目顯得驚慌地道:“黃台吉,明軍此次偷營來得太快,我們營地現在已經徹底亂了,馬群那邊不知什麽時候被他們做了手腳!”
此次事件顯得十分的離奇,這哨崗并沒有盡到他們的職責,連同馬群都出了問題,讓他們的情況可謂是雪上加霜。
俺答的眉頭當即蹙起,亦是意識到自己似乎過于樂觀,在走出帳篷更是意識到問題比自己所想得更要嚴重。
呼……
兩千名騎兵有近半手持火把,他們在闖進營地後,便将點燃的火把紛紛抛向那一頂頂白色帳篷之中。
随着一個個火把被丢向白色帳篷,熊熊的大火在營地中宛如遍地開花般,這裏很快就變得火光沖天。
“怎麽會這樣!”
黃台吉站在帳篷門口,看着諸多手下四處逃竄和眼前帳篷已經是火光沖天,整個人難以置信地瞪起了眼睛。
蒙古人徹底陷入到慌亂中,很多蒙古人竟然不是忙加入到戰鬥,而是試圖用水或沙子救下自己的帳篷。
由于物資缺乏,特别是林晧然已經将山西幫的運輸線已經斬斷數年,很多帳篷都是縫縫補補湊合着用。
而今被明軍用火把這麽一燒,他們用于遮風擋雨的帳篷化成了灰燼,很多蒙古人可謂是心疼不已。
黃台吉愣了半響後,卻是知道依靠自己進行反擊已經不現實,當即便是咬牙地道:“撐住,父漢會派人過來支援我們!”
噗!噗!噗!
戚金沒有想到蒙古騎兵對他們的防備如此低,而今面對着已經徹底陷入于混亂的蒙古人,亦是帶領着部下進行了單方面的屠殺。
他知道自己早已經入了城頭那位大人物的法眼,卻不管是要在那位大人物的眼皮底下好好表現,還是要保家衛國,而今都要以最好的狀态投入這場戰鬥。
近千名的蒙古騎兵或死在明軍的刀下,亦或者慘死在馬蹄下,這個營地遍地屍體,空氣彌漫着鮮血的味道。
這裏的動靜并不小,很快被其他幾處的兵營所知悉。
“速速前去支持黃台吉,趁機殺進八達嶺關隘!”俺答亦是從睡夢中醒來,隻是心裏不憂反喜,當即便是下達指令地道。
“殺!”
很多蒙古頭目都意識到這是一次奪城的機會,在得知明軍偷營的消息傳來,當即便是組織人馬打算趁機反殺。
殘月高懸于空,整個天地已經肉眼可見。
林晧然站在城頭上,卻是通過單孔望眼鏡将各處的情況看在眼裏,甚至看到了俺答部意圖要火速反擊。
守城參将張軍一直銘記林晧然的恩情,當林晧然投來目光之時,便朝着早已經嚴陣以待的炮兵揮下一個手刀。
轟隆!
二十四門雷神大炮不知何時已經架在城頭上,卻是已經裝填彈藥和調好角度,直接點燃火線朝着蒙古營地進行了炮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