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條長達十餘裏的街道兩邊,很多商鋪亮起了盞盞燈火。在這一個照明成本高昂的時代,恐怕亦隻有這一座古城如此的繁華,緻使這裏宛如白晝一般。
關于徐員外案件的狀況,很快便被有心人散播于京城,京城的士子和百姓知曉事情的始末。他們知道林晧然過于年輕沖動、急于證明自己,結果差點冤枉了一個好人,造成一起冤假錯案。
“林文魁的學識無人能及,但這斷案……呵呵!”
“僅憑兄弟二人面相相似,竟然就大張旗鼓地公審,當真可笑!”
“樹上的葉子都是一個樣,豈不是一葉有罪而天下葉子同罪乎?”
……
在某間酒樓上,不乏高談闊論的士子,矛頭直指順天府丞林晧然。他們已然是相信胖商人的證詞,徐員外不過是跟他哥哥徐大發長相相似罷了,結果被林晧然抓到府衙公審。
事情僅過了一天,卻呈現出越演越烈的勢頭。自古都是“文人相輕”,或者是林晧然風光太久了,攻擊林晧然的士子反倒是越來越多。
從最初的質疑慢慢演變成事實一般,大家都認定林晧然斷案是“外行”,差點造就一起冤假錯案。
不僅是那些滿腔熱血的士子,一些頗有資曆的大儒都忍不住站出來說道:“這林文魁能夠中得狀元,自然是一個聰明人,隻是這斷案終究是外行,卻免不得弄出這等笑話!”
“他總算沒有昏頭,保住了順天府衙的顔面,沒有被那個女子訛去錢财!”
一時之間,林晧然的聲望受到了極大的損害。雖然沒有人否認他的才學,但卻被着着實實地扣上了一頂“不擅斷案”的帽子,亦算是斷了他的前程。
這種事情在廣東的話,必然會引人發笑,誰不知林晧然斷案有神鬼莫測之能。隻可惜,當下是高高在上的京城,卻沒有多少人質疑這些話。
槐樹胡同,徐府。
這一座不起眼的宅子,漸漸成爲官員的向往之所。很多官員紛紛攜帶禮物而來,都渴望着走進這座宅子,千方百計想要被這座宅子的主人召見。
徐階吃過晚飯後,跟往常般在書房呆着,或是看看書,或是寫一寫青詞。隻是随着這段日子一直處理政務,縱使是閑了下來,腦子亦是不由自主地思考着一些政事。
隻是大明最大的難題,實質還是在一個“錢”上。
各種安置災難要錢,修建水利工程要錢,圍剿反賊同樣要錢,而皇上修建道家建築更是要錢,幾乎沒有一個地方不是張嘴要錢的。
眼看着嚴嵩一天天老去,他離首輔的位置越來越近,當下面對的事情不僅是如何将嚴嵩取而代之,更要思考着如何解決最迫切的财政難題。
戶部尚書的走馬觀花,不僅是這個位置的問題,更是朝廷财政問題的直接反映。隻有将這個問題解決好了,讓到聖上不需要爲着财政的問題所煩惱,他才能穩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
隻是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卻又談何容易呢?除非……
正是犯難的時候,管家從外面走了進來。
徐璠和江月白一起走進書房,二人都顯得畢恭畢敬的模樣。特别徐璠絲毫沒有在外面的嚣張模樣,在他的老爹面前,顯得是規規矩矩的。
“見過嶽老爺!”江月白走進來後,朝着徐階恭恭敬敬地施禮道。
經過三年的庶吉士生涯,他終于算是熬出了頭,成爲翰林院的從七品編修。這個品級自然不高,但詞臣的官品跟科道言官一般超然。
隻要他能夠在翰林院一步步地晉升,屆時便可以以禮部爲仕途的一個跳闆,将來能夠成功地入閣拜相,故而他算是貨真價實的儲相。
徐階的目光落在風度翩翩的江月白身上,發現這個孫女婿的賣相确實不錯,人亦比以前要精神很多,不由得滿意地點了點頭。
由于徐階昨晚夜宿西苑,且又不算是什麽大事件,故而并不知曉林晧然碰壁的事情。徐璠進來之後,當即是眉飛色舞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徐階是知曉徐員外的事情,臉上沒有浮現喜色,而是認真地吩咐道:“此事過後,讓他就别回松江了,直接到江蘇找個地方隐姓埋名吧!”
“好,我會安排妥當的!”徐璠深知徐二發不能再用,當即便是滿口答應下來道。
以着他們徐家的能量,這在江浙找個地方安頓一個人,自然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屆時徐二發不再返回華亭縣,根本無人再知悉此事的真相。
江月白心存疑惑,但看着這對父子并沒有言明的意思,自然亦不會多嘴詢問。終究而言,他還沒有真正融進這個家裏。
“徐員外确實是殺人兇手徐大發!”徐階是一個面面俱到的人,且讓江月白在便有了明确的态度,這時主動跟着江月白攤開明說地道。
江月白略感到意外,但心裏更多的還是高興,因爲他終于有了一種自己人的感覺,卻是保持鎮定地答道:“他僞裝的身份不會有問題吧?”
“可以說是天衣無縫!恐怕那小子并不知曉,徐大發四年前到京城僅僅呆了一個月,能記得他的人恐怕是屈指可數!”徐璠自信滿滿地答道。
江月白聽到這話後,知道京城的人認出徐員外的人恐怕真是微乎其微,特别徐員外現在已經多了一個人證,卻是突然又問道:“我聽說,當日公堂上有一名長相醜陋的女子,說是認得徐員外的!”
咦?
徐階聽到這話後,便是扭頭望向了兒子,剛剛兒子隐瞞了這一段。
“爹,是有這麽一回事!徐大發根本認不得那個女子,而我經過調查發現那個女子是爲了救她的兒子,故而想要借此來騙一些錢的!”徐璠顯得不以爲然地道。
江月白亦是擔心惹怒這位嶽父大人,連忙應答道:“原來如此,這事我也有聽說了!”
徐階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便是望向江月白認真地詢問道:“大智,你跟林若愚是師兄弟,你覺得他這個人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