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知道剛才的行爲,已經惹得自家娘子的生氣,收起馬鞭後退,站在一旁低下頭。
女子看起來十七八歲,一副溫柔善良的樣子,但是眉宇間帶着濃郁的憂愁,眼圈泛紅,很明顯是哭過,不過又有點小倔強,把自己的情緒隐藏得很好,沒有輕易地表露出來。
她輕聲地開口道:“是不是你撞到人了?”
“五娘,是他自己撞過來,不是我撞他!”
車夫指着李憶安,爲自己分辯。
李憶安自以爲碰瓷做得很完美,還是露出破綻讓那車夫看穿。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無緣無故撞過來?你騙我的理由,不怎麽好用。”
女子訓斥了一聲,又道:“你不給人道歉就算了,還拿着辮子追人家來打,幸好附近的人不多,否則被傳出去,豈不是全長安的人,都會說我們裴家仗勢欺人?”
“五娘教訓得是!”
車夫連忙低下頭,哪裏還敢再說什麽。
裴家?
李憶安知道在長安有兩個裴家是龐然大物,其一自然是裴矩所在的家族,但眼前的女子,從面相上看,和裴矩沒有多大聯系。
那麽有可能是另外一個裴家,那就是裴寂的家族。
裴寂是誰?唐朝第一個宰相、開國功臣,唐朝建立後,冊封魏國公,現在還是尚書左仆射,名副其實的宰相。
“娘子可是裴相的家人?”
李憶安故作很驚訝地問。
“算你還有點眼力!”
車夫冷哼道。
“原來真的是裴相的家人,頂撞貴人,是我的不該!”
李憶安放下豎幅,拱手一禮,道:“今天我爲自己算上一卦,卦象顯示會遇到貴人,我從早上一直等到下午,尚未見貴人現身,便在長安走動尋求機緣,既然娘子是裴相的家人,身份貴不可言,必定是我今天的貴人了。”
女子這才注意到,李憶安身穿道袍,拿着豎幅,又一個仙風道骨的模樣,原來是個算卦之人。
“道長的算卦,真的有那麽靈驗?”她好奇地問。
終于來了!
李憶安心裏想,但口中卻說道:“信則靈,不信,就當是我亂說的,我看娘子眉頭緊鎖,夫妻宮中紅鸾移位,天喜暗淡,爲情所困,姻緣上面,挫折頗多。”
“啊!”
女子驚呼道:“道長真的算對了!”
聞言,李憶安很得意地笑了笑,伸手輕撫着長須,一個我就是老神仙的模樣。
“請問道長是否有空?我有些事情想請教你!”
女子被他驚訝到,期待地看着他。
她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卻被道長算出來,心裏在想或許這個道長能爲自己帶來轉機。
“娘子是我的貴人,就算沒空我也得擠出時間來,要不這邊請?”
李憶安指了指身旁的客棧。
“好啊!”
他們坐在客棧裏,李憶安讓她伸出右手,認真地看着掌紋。
“這裏是娘子的感情線!”
李憶安拿起一根幹淨的筷子,在上面輕輕一點:“感情線當中,橫生枝節,說明情路坎坷,最難受的,莫過于所喜愛之人,隻能迎娶其他女子,而不能娶自己。”
“今天娘子來此,應該是和心上人告别,那男子說,你們會再也不見,對吧?”
聞言,女子心中一哽,那模樣難過極了。
又一次被他算對了,女子是真的信服,心服口服。
“他說,以後再也不想看到我,道長你認爲我應該怎麽辦?”
無論她再怎麽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緒,此時此刻也忍不住流露出的哀傷。
“相見争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李憶安感歎道:“不見,看似無情,其實是用了更多的情啊!”
聽到了這句話,女子完全是遭不住,直接破防了,低聲抽泣。
“那位郎君,家裏應該不普通,能讓娘子如此傾心,唯有五姓七望之人。”
李憶安繼續糊弄地說道:“那七家的年輕一代,最出色、最有才情的人,莫過于盧家的盧修然,我說的可都對了?”
女子微微張開嘴,都忘記哭下去了,又算對了,這個道長真的太厲害。
不過他如此誇贊自己的情郎,女子心裏又是欣喜的。
“對了!”
“盧家大郎最近的名聲不怎麽樣啊!”
李憶安說道。
“我不在乎那些,郎君和我說過,是那叫做李憶安的人寫書來污蔑他。”
女子怨恨地說道:“我早晚會讓父親把他捉起來。”
李憶安搖了搖頭,心想我就坐在你面前,你也認不出我來,如何捉?
“那他和崔家的婚事,滿長安都知道了,崔家同樣是名門望族,我現在明白,他爲何要和娘子決裂了。”
李憶安又說道:“崔家的女子身份尊貴,不可能當妾,娘子爲裴相的家人,同樣不可能,要他取舍,便舍棄了娘子,他覺得崔家能給盧家帶來更大的好處。”
女子微微點頭,這就是他們的煩惱:“道長,你覺得,我還能挽回這一切嗎?”
“請娘子寫下你的姓名,我再爲你算一算,應該怎麽辦!”
李憶安從随身的行囊中,取出紙筆放在桌面,又慢慢地磨墨。
女子提起筆,寫下兩個字:裴歆。
“有勞道長了。”
裴歆輕聲說道。
李憶安裝模作樣地算了一會:“想要挽回,有點難了。”
這話一出,頓時讓女子緊張得握緊了手中的筆。
“但又并非不可能。”
“道長,我要如何做?”
李憶安不回應,拿過筆在紙張上面,寫下幾行字,續道:“娘子按照上面做的,此事能成。”
“這樣……真的可以嗎?”
裴歆心裏猶豫不定。
“我還是那句話,信則靈,不信的話,娘子可以轉身就丢了。”
李憶安沒有說可不可以,就是讓她确定相不相信。
“我……我信!”
裴歆一咬牙,心中堅定下來。
“多謝道長的指點!”
她從身上,取出一些錢遞給李憶安,又道:“這是給道長的酬勞。”
“不,不能要!”
李憶安擺手道:“娘子是我今天的貴人,這一卦不收錢。”
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拿起豎幅,慢悠悠地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