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繼續說下去:“你們可知道,朝廷爲何那麽快,能查出世家貪墨的官員?就是因爲此人,從鹽鐵司和民部的賬目中找出問題,據說他隻看了幾眼,就可以從一本假帳中,找出作假的痕迹,無論手法有多高明,在他眼中都沒用。”
昨天他回來王家後,又往禦史台跑了一趟,因爲真的很好奇,魏徵他們是如何查出來這些,畢竟世家做得十分嚴密,假賬的手段也很高明,所以忍不住要去問魏徵。
這些内幕在他們内部看來,算不上什麽秘密,魏徵也不妨向他透露了一點,這也導緻王珪從昨天一直震驚到現在。
“他真的有那麽厲害?”
王元化淡淡地看了自己女兒一眼,腦海裏浮現出王伯曾經說過的話。
“如果我們猜錯,昨天的挑撥離間,也出自此人之手。”
王茹婧沉思好一會:“我做對了一件事,同樣也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補交鹽鐵稅,既可以讓我們王家避免遭到打擊,也能被李憶安利用。”
五姓七望,以及那麽多世家,唯有王家是例外,這的确是個利用的好理由。
“從我送上鹽鐵稅那天開始,李憶安恐怕就算計着,後續的一系列事情。”
王茹婧站起來,慚愧地說道:“叔父,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不過,在她心裏卻在想,真不愧是被我看上的男人。
她隻覺得李憶安越來越有意思,征服起來的成就感更高。
“都是自家人,茹婧也是爲了王家,不必這樣。”
王珪歎息道:“這樣對于我們王家來說,有弊,同樣也有利。”
“我們豈不是隻能往朝廷靠攏?”
王元化很難受,也很抗拒朝廷。
“靠攏,未必是投靠朝廷。”
王茹婧淡定地笑了,她好像又有什麽好主意。
——
盧玉麟他們面前,也放着一把剛剛得回來的新鹽。
“這些就是朝廷的新鹽?”
“這種鹽,比我們所産出的,要好一百倍,但價格隻賣六十錢一斤,各位怎麽想?”
“不可能的,難道他們造鹽不需要成本的嗎?六十錢一斤的鹽,這要如何收益。”
“說不定又和上次的糧食一樣,朝廷想方設法地壓價,讓我們血本無歸,這是個陷阱。”
他們看着眼前的精鹽,第一感覺就是不可能,朝廷就算再有錢,也不會做這種虧本買賣。
在這其中,一定有他們不知道的秘密。
“我認爲朝廷這些鹽,成本是真的很低。”
鄭铨和他們的想法不太一樣,說道:“鹽不像糧食,産量真的不高,制作不容易,價格才會那麽貴。李二郎敢把價格壓得如此低,如果過段時間又反彈起來,隻怕天下百姓都會罵死他。這一點,李二郎不會不知道,那麽就有可能,他們幾乎不用怎麽花費成本來制鹽。”
“還有另外一件事,長安日報上面也說了,新鹽以後隻歸朝廷所有。”
他想了一會,繼續分析說道:“李二郎這是要把鹽鐵,徹底地歸爲官營,就算我們可以偷到制鹽的方法,在朝廷鹽價壓低的前提之下,所得的利益也不會很高,甚至還要遭到朝廷的懲罰。”
衆人聽了他的話,都覺得有理。
然後,場中安靜下來,他們開始感受到,李世民這樣做的可怕之處。
新鹽一出,以後的鹽就沒有他們五姓七望什麽事,哪怕他們能把鹽價降到六十錢一下,也不可能有逆轉的機會。
何況以他們的造鹽工藝,一百錢以下都是血虧了。
“好你個李二郎,欺人太甚了,非要和我們對着幹!”
崔茂首先忍不住,憤怒地一掌拍在桌面上。
這一次,不僅是鹽沒有了優勢,他們在朝中的官員,也遭到猛烈的打壓。
朝廷簡單地發行新鹽,就讓他們一敗塗地,七家全部加起來,都不是朝廷對手,這要他們的面子,往哪裏擱啊?
他們能接受這個失敗嗎?
不可能接受!以他們的驕傲,要的隻能是勝利。
“不行,我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他不讓我們好過,我也不會讓朝廷好過。”
盧玉麟很不服氣地說道:“朝廷打壓鹽價,我們就繼續提高其他東西的價格,我這就回去,把酒價、布匹絲綢等價格,全部提高,我看李二郎還能用什麽來反抗我們。”
其他五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盧玉麟的做法,全部回去,把能夠威脅到李世民的東西提價。
盧玉麟回到盧家之後,想到他們盧家還有造紙術和印刷術,這些都可以利用反擊,馬上到盧家的工坊之内。
現在已經是夏天,唐朝是暖冬,天氣要比後世的熱,在這時候熱得四川也能生長荔枝,楊貴妃吃的荔枝就是從四川來,冬天能下一場雪是很奢侈的事情。
也正是如此,唐朝的夏天十分炎熱,特别是盧家的工坊裏面,一個個爐子不斷地運作,人們如置身火爐。
盧玉麟剛到這裏,熱浪滔天,不一會就是滿頭汗珠。
盧修然最近一直留在工坊内,不斷地催促紙的生産,書籍的印刷,他還要反抗李憶安,證明自己在文壇上的實力,此時此刻汗流浃背,渾身濕透。
“阿耶!”
他看到盧玉麟來了,連忙跑過去。
“現在怎麽樣了?”
盧玉麟問道。
“一切進展得很順利,那些字模用來印刷,是真的很方便,速度也很快。”
盧修然激動地說道:“最快在三天後,我的書又可以拿出去賣。”
盧玉麟心中大穩,又道:“修然,幫我準備一下,我盧家也要印刷報紙,我要重新掌控長安的言論,把李二郎給壓下去,至于要印什麽内容,你馬上寫一篇朝廷所賣的新鹽之所以那麽貴,是因爲鹽裏面有毒的文章,我要徹底地弄臭所謂的新鹽。”
盧修然招了招手,找來一個工匠,說道:“再開十個爐子,加快速度造紙。”
那個工匠爲難地說道:“主人、大郎,我們的庫房快要放滿了,再大量造紙,隻怕造出來的紙會沒地方放。”
盧玉麟問道:“我們庫房不是很大的嗎?怎會沒地方了!”
工匠又說道:“之前我們運來一大批磷粉,但都用不上,隻有堆積在裏面。”
這裏的磷粉,相當于後世的白磷。
曆史上最早的白磷,是通過煮尿制造出來。
李憶安卻在這個年代,發現了一種和後世白磷差不多的磷粉,活性和白磷相差無幾,但這裏的人都不知道怎麽用,隻存在礦物當中。
盡管古人不懂用,但也出現了“磷粉”這個概念,也有人曾從礦物質中挖出來過,就是數量不多,所以李憶安寫在那份造紙方法上面。
“把磷粉都拿出來,全部丢在外面,不就行了!”
盧修然高聲說道:“快去準備!”
“是!”
工匠隻能去準備。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
在未時和申時之交的時候,工坊内的溫度,在各種爐子的作用下,直接飙升到巅峰。
那些磷粉被丢在外面,更接近了爐子,溫度在攀升。
要知道,白磷的着火點是四十度,磷粉可能差一點,但也高不到那裏去。
現在工坊内,就爐子散發出來的溫度,已經在四十度以上,再加上現在的天氣,溫度更恐怖。
未申時之交,又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
包裝着磷粉的袋子上,此時此刻已經冒起白煙,産生黃白色的火焰,并且大量放熱。